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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戰亡弟兄,皆我手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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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崇禎十一年,十月初四日,申時初,深秋的冷風夾着銀白雪花,漫天飛揚。

    馬坊村,從村西口的土路向西南有一段坡路,一直延伸到百米外的一處廢棄馬廄,馬廄旁有一片空敞地。

    黑壓壓的人群跪在雪地里,竟似有一千五百人之眾,他們有老有少,有壯男有婦女,更有一隊隊頂盔摜甲的軍士也單膝跪在當處,他們身上的斗篷在漫天飄雪間迎風飛舞,宛如一條紅龍。

    張誠不再看向天空,目光溫和的掃視着眼前跪着的人們,多麼善良的人啊,為什麼要讓他們遭受如此磨難?

    「大傢伙都起來吧。」

    張誠緩緩揮動着右手,沉聲說着。

    那漢子抬頭看着張誠,與張誠的溫和目光相對,不由得又「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頭,才站起身來。

    瓮聲瓮氣的說道:「俺石柱子這條命就是總爺的。」

    「好傢夥,竟比我高了半個頭!」張誠看着漢子,在心裏默念道。

    他身後的親衛隊長陳忠也站起身來,那邊陳錚、胡大可、張廣達、吳志忠等人都一一起身,麾下眾軍士也都起來了。

    可那三伙難民卻依舊跪在那裏,未曾起身,他們的眼睛仍是可憐巴巴的望着張誠。

    張誠走過去,站在一位老漢身前三步遠的地方,沉聲說道:「老人家,快請起身吧。」

    一個略顯粗壯的老漢站起身,那雙沾滿鮮血的暗紅色黑手抱在胸前,帶着滄桑的聲音說道:「老漢石鐵根,是那柱子他爹,這馬坊的馬掌匠」

    張誠揮手攔住石鐵根,不讓他在繼續說下去,又大聲對流民們喊道:「大傢伙都起來,我定會設法護大家周全。」

    流民們扭頭相互觀望着,還是那石鐵根老漢轉過身,大聲喊道:「鄉親們快起來,將軍答應俺們啦,都起來嘞。」

    在他的號召下,互相攙扶着,這些流民們才站起身,他們起身後,又相互間往一起擠了擠,以抵抗冰冷的風雪。

    張誠對那石鐵根老漢說道:「老人家稍等某片刻。」

    不待老漢回答,轉身吩咐陳忠道:「召集隊官以上軍官,到村西口尋處大些屋舍,我有話說。」

    陳忠答應一聲,就帶着幾名護衛小跑着傳令去了。

    張誠又看看分成三堆聚集着的流民隊伍,轉身對身邊的護衛說道:「帶人去拆些木樁,燃起火堆,給鄉親們驅驅寒氣。」

    做完這些,張誠轉身直奔馬坊村西口而去,麾下軍官們一個接着一個跟隨在他身後,前面的軍士們紛紛讓開一條道路。

    馬坊村西口南行二十餘步有一處殘破院屋,雖說很寬敞,卻也僅能勉強遮擋些許風雪,屋內正聚集着一群軍將。

    「此番出戰,經官道、柳林、村西口、馬廄、村南及村北等處的多次激烈遭遇戰、伏擊戰,共斬獲韃虜首級一百三十一名顆,俘獲韃虜生口四十二名,內多人都帶着傷。」陳忠大聲通報着統計的戰果。

    一張破椅子擺在殘屋內正中靠牆處,上面鋪着一件斗篷,張誠坐在上面,陳忠就在他身前一步遠處側身站立着。

    聽到陳忠說斬殺和俘獲韃虜就達一百七十多,站在屋裏的陳錚等四個哨總和他們麾下的把總們不由竊竊私語起來。

    只輕輕說道:「繼續。」

    「此役,我部共繳獲馬騾計二百三十五匹,內有戰馬八十九匹,騾馬一百四十六匹,另有傷馬十一匹,在村北柳林與官道上,仍有部分傷馬。」陳忠繼續通報着。

    見張誠未言語,陳忠又繼續說道:「此役,共收穫大車一十六架,經查勘內約有銀三千二百餘兩,金二百餘兩,米麵豆料近一百二十石,此外還有些布料帳篷等雜物,另外還有被韃虜擄掠的流民八百七十三人口。」

    陳錚等人再次動容,但這回只是大家在面色上表現出吃驚神色,相互間對對眼色而已,卻未交頭接耳般竊竊私語。

    張誠目光掃視在場眾人,對麾下這些哨總把總隊官今天的戰鬥表現他是認可的,但現在他更需要他們對自己的忠誠,這對於他在今後的努力,至關重要。

    張誠咳嗽了一聲,待眾人都目視着他時,才開口說道:「今日全賴諸位奮勇,方得有此大捷,某深感欣慰。」

    張誠言罷,環視屋內諸軍官,見他們多有喜色,便對陳忠問道:「我部將士傷亡情形若何?」

    陳忠略遲疑下,才稍帶悲傷的說道:「我部今日戰亡將士一十二人,負傷三十四人,內有幾人傷勢較重,包括左哨隊官劉全,甲長白山子,甲長孫大山等幾位軍官。」


    場中諸人聽得此信,都是沉默着,尤其是張廣達竟留下幾滴眼淚,傷亡的低級軍官多是他的部曲。

    張誠掃視着諸人,良久,方才略帶悲聲的開口說道:「然雖斬獲頗豐,我部亦有所傷亡,都言兵凶戰危,殺場之上,怎能無傷亡,但部中將士,皆某之手足兄弟,實深為痛惜之。」

    說罷,張誠竟真的就掉下幾滴眼淚,屋內諸軍官被他的話語感傷,雖有的麾下幾無傷亡,此刻除卻也難免有些悲傷之色,畢竟都是部中袍澤,更有幾人卻是身臨其境的,便不由自主的輕聲抽泣起來。

    張誠略擦拭下眼中的悲淚,輕聲卻威嚴的繼續說道:「今日戰亡之弟兄,皆我輩之手足,爾之父母,既我輩之父母,爾之兄弟姊妹,既我輩之兄弟姊妹,自今日起,但有戰亡之弟兄手足,皆等同視之。」

    屋內諸軍官皆單膝跪地,雙手抱拳拜上,口中整齊的大聲稱:「善!」

    張誠擺了擺手,示意大家都站起來,又接着說道:「某適才所言,諸位務要通傳每一位將士,是眾人皆知之。」

    大家再次抱拳,齊聲稱:「是!」

    張誠點點頭,才繼續說着:「待今日歸營後,諸位務要尋得文書,將今日所歷戰事,悉數告之,定要詳細,不得稍加隱瞞,以備日後查缺補漏,知今日之失,為異日之師。」

    這番話,在場諸人中,有的人好像聽明白了,有的人好像有些似懂非懂的,他們有的是低頭沉思狀,有的則是扭頭做觀望之態。

    張誠也知道,有些事一時半會的,他們也未必就能理解,畢竟這些事,他們以前都沒經歷過,打了勝仗,就是慶功領賞,怎麼還要記本本,還什麼異日之師什麼的?

    他再次咳嗽兩聲,把大家的注意力又集中過來,才開口說道:「打仗麼,總歸是有贏,也有輸,不管今日是贏,或是輸,都要清楚贏在何處,輸在哪裏,唯有如此,方能越打越精明,唯有我等多打勝仗,部中兄弟手足,便會少戰亡些。」

    張誠看着眼前這些部下,他需要他們成長,不管巨鹿之後,他們之中還有誰,能繼續追隨他,但有些事情,他必須開始做,因為時間不多了!

    這番略為淺顯的話語,大家都聽得懂,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低頭沉思,只唯有那幾個四肢發達,卻頭腦簡單的,一時還想不明白。

    到底是年紀大,經歷多些,右哨總吳志忠第一個說道:「總爺,您這麼一說,俺就懂了,回營俺就找文書去。」

    凡事皆如此,榜樣的力量永遠是偉大的!

    有了帶頭的,屋內諸人都是積極答應着,生怕落了人後,就連那幾個看着就知道還沒真正想明白的,也是如此。

    不管怎麼說,今日能做到這些,也實屬不易,畢竟有個時代局限性的問題,一切還需要些時間。

    如果時間真的不夠,那就向天再借五百年!

    張誠再次沉聲說道:「今日事就到此,現部署下步行動。」

    諸人都是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準備着領受軍令。

    「左哨隊官黃大光,帶兩架大車去柳林,與楊春匯合後由你指揮,速回營地;左哨隊官於金,帶一架大車直去官道,與前哨甲總乙隊匯合後,一起回營地。」張誠沉聲命令着。

    「是。」二人單膝跪地,抱拳行禮大聲接令。

    張誠目光移向幾位哨總身上,沉聲說道:「右哨吳志忠,你部速去浮橋處,注意榆河對面動靜,待我軍令,再做下步行動;

    左哨張廣達,待馬坊這邊事畢出發後,你派人去南面浮橋處,告知右哨吳志忠,由你二部負責斷後,切記哨騎不可散得太開,凡事小心;

    前哨陳錚、後哨胡大可,你二部負責斬獲物資與俘虜,還有流民隊伍的外圍佈防和警戒,要把隊伍散開,以甲為單位,在流民周圍佈防警戒。」

    四位哨總只是站在原地,抱拳接令。

    張誠點點頭,又繼續命令道:「甲哨隊官方漢,你隊負責押運大車,後哨隊官李大目,你隊負責押運騾馬,後哨隊官賀寬,你隊負責看護流民隊伍;

    爾等儘量把繳獲物資轉移到多餘的騾馬上,騰出的大車裝運韃子首級,傷兵以及流民中的老弱。」

    「是。」三人同樣的單膝跪地,抱拳行禮接令。

    張誠看着三人起身,才繼續道:「還有一點,除右哨及黃大光、於金二隊,余者各部立即整理繳獲物資,韃虜身上盔甲都拔下,裝車帶回,衣物分發給流民中的老弱和婦女禦寒,韃虜屍體都搬運到馬坊西口,要擺的整整齊齊。」

    說道這裏張誠略停了停,目光威嚴的掃視在場諸人,良久方才說道:「對於俘獲的韃虜,若傷勢嚴峻,則只留首級,屍體如前處置,只保留輕傷俘虜,待回營後,交由楊軍門報請督臣處置。」

    屋內諸軍官皆朗聲說道:「謹遵總爺軍令。」

    馬坊村一下子熱鬧起來,各處都有人在忙碌着,鮮血染紅了村西口,一條紅色的小溪流,順着道路的坑窪往低處流淌着。

    張誠站立在一處土墩上,看着這一切,看着一顆顆侵略者的頭顱滾落地上。

    他只感覺心裏無比痛快,簡直就是酣暢淋漓!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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