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孤影路茫茫 身陷死局劍破荒 第78章 今秋月又明 君心唯盼歸(1 / 1)
張凌塵從涼亭走出,只覺得腦袋脹痛不已,徑直來到藤椅跟前,躺了上去,登時進入夢鄉。
關于歸一之道,他這個階段所能感悟到的,已然感悟得差不多了,連日來的苦心鑽研,讓他身心俱疲,美美一覺睡過去,等再醒來時,身上正蓋着件衣服,清香撲鼻,帶着濃厚的少女味道。
張凌塵自然認得出,這是鶴之芳平日裏總穿的那件衣服,他一時有些難為情,以他的性格,這已經屬於是男女授受不親了。不過也的確是也是自己睡的時間太過長了些。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一覺,他竟然睡到中秋之日了。
可他還是感到很累,畢竟自己接連好幾日不休不眠,要不是肚子實在太餓了他還不知道要睡到什麼時候去。
小廚房內,炊煙裊裊,想也知道,鶴之芳定是做了很多佳肴。
那日二人分別時就已說好,這個中秋佳節,二人要好好過一過,畢竟,來到泓栩神樹內這麼久,這還是第一個團圓之日。
三娘他們在魯國,也做了一大桌子飯菜,如今張三福身體已見大好,除了識海相當虛弱外,和正常人已無兩樣。
飯菜上桌,九寶兒還專門給張凌塵留了位置,擺了空碗,可三娘覺得這樣做有些不吉利,雖然將碗筷撤去,但那個位置終究空着。
幾人開飯,張三福簡單說了幾句,雖然聽着沒有什麼特別的話,可大家都知道,張三福也想念張凌塵了。
畢竟,那個孩子,是張三福和三娘一把屎一把尿帶到大的,感情之深,自然無可復加。大家都沉默着,往年這個日子,一家人總會在一起,吃得差並無所謂,只要大家在一起,一切都那麼美好。
張凌塵離開他們,自己有大半年過去,雖然九寶兒短暫聽到過張凌塵的聲音,但那反而更加重了他們對張凌塵的思念。
魯國的酒,不同於中原,味辣酒辛,曲味要重過好多其他的酒。三娘看大家都不說話,悶悶不樂,終究還是率先站了出來。
「大家不要這麼沮喪,凌塵遲早是會回來的,他也不希望看到大家這樣,不是嗎?」
誰都知道,三娘這話是安慰人的話,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相信,但三娘都發話了,大家也不能太過悲傷,舉起酒杯,刻意笑着一同飲下。
張三福同樣端起酒杯,以他如今的身體,自然不能飲太多的酒,只是今天這個日子特殊罷了。
九寶兒自張凌塵離開以後,從沒有一刻是不想念他的,回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她總是偷偷抹淚,內心多少次呼喚着張凌塵,可從來都沒有得到回應。
她心裏很清楚張凌塵究竟會不會回來,雖然大家都極力相信他會回來,可畢竟,張凌塵可是去做了泓栩神樹的元靈,哪裏是那麼輕易就能夠回來的。
張凌塵才到大殿之前,鶴之芳已經將很多吃食擺放整齊,似乎就等他了。
當然,這樣的場合也離不開竹沁,這種酒,張凌塵喝着過癮不說,幾天不見,還有些嘴饞,也不知道鶴之芳釀酒時都給裏面放了些什麼,這就醇香可口不說,解乏脫悶,一口下去,五內舒服至極。
鶴之芳為了今天,看樣子準備了很久才是。
她養的那些雞鴨魚肉,大概都被她搬上了今日的餐桌,滿滿當當一大桌子,還有很多瓜果甜品,這哪是兩個人可以吃得完的。
張凌塵笑着看鶴之芳忙來忙去,自己也不知道能幫什麼,反而還被鶴之芳稱之為搗亂,讓他坐着等就是了。
片刻過去,鶴之芳總算忙活完,坐到了張凌塵對面。
張凌塵手裏還握着那件衣服,有些尷尬道:「師妹,你的衣服」
「嗨,沒事,留在你那唄,你總在外面睡,難免着涼,也是我來這裏搶了你住的地方,一件衣服算什麼?」鶴之芳忙着分筷子,倒竹沁,看似說着無意,但張凌塵知道,她確實是想讓他將這件衣服留在自己這裏。
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絕,便將衣服放在原地,一臉假笑,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師兄,先干一杯!」鶴之芳忙活結束,端起酒杯,還是那樣的笑臉,還是那樣的語氣。
張凌塵也端起酒杯,慢慢飲下。
竹沁就是竹沁,一杯下肚,是累也不累了,乏也不乏了。
「我做了燒雞,烤鴨,板鵝,紅燒魚,小炒肉,還悶了豬蹄,采了瓜果,今天,我們好好過個中秋節。」
鶴之芳如數家珍,笑得很是甜美。
來到泓栩內部的日子,雖然感覺也很快,但張凌塵還是覺得每一日都是煎熬,只是,每每和鶴之芳在一起的時光,卻着實很快意。
他也不知道這種感覺究竟是什麼,但他也很清楚,自己心裏只有九寶兒,容不下別的人。
也可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但真的希望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這段日子過來,鶴之芳給他的感覺,已經不是鶴之芳初來長生宗時的那樣,她照顧自己的每一個細節,每一次二人在一起,都已經不像是普通的師兄妹或者朋友關係。
他雖然一直沒有將一些話說破,可他心裏知道,總這樣下去,對兩人誰都不好。雖然自己和鶴之芳可能真的永遠也離不開這個地方了,但有些事情,他還是做不出來。
「師妹。」
「師兄。」
二人幾乎同時開口。
「你先說!」
二人再次同時開口。
「那我先說吧。」張凌塵頓了頓,還是覺得需要將有些話說個明白。
他再次飲下滿滿一大碗竹沁,抹了抹嘴,看着鶴之芳,笑着搖搖頭,似乎又覺得這樣直白地說,並不好。
想來想去,他突兀地來了句:「天快涼了,你要注意保暖,衣服你還是拿回去吧。」
鶴之芳定着神,看着張凌塵良久,還是伸過手去,將衣服拿了過來。
「沒事的,師兄,咱倆之間,不用比如的。」
張凌塵並不知道這個不用如此,究竟代表着什麼,但他心裏還是隱隱有些不安,他怕的,還是自己會傷害到鶴之芳。
「師兄你也知道,我從小無父無母,是師父將我拉扯大。在魁星閣內,我要不是有鶴林韻做我的師父,恐怕誰都不會重視我這個不起眼的小姑娘,我本身修為也不高,又不像別的青年弟子有天賦,所以,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根本不知道我的人生究竟想要什麼。」
張凌塵內心不由有些慌亂起來,這些話,本不應該從高傲的鶴之芳口中說出。
初見她時,她的那種英姿颯爽,她的那種不可親近之感,雖然有些盛氣凌人,但要知道,這可是魁星閣青年一代的佼佼者,有這種傲氣,不算什麼。
可如今,被控泓栩之內,鶴之芳不但沒有了往日的高傲,甚至,如今像是自己的一個老媽子,照顧自己起居生活不說,連那種英姿也不存了。
「師妹,我覺得,還是第一次見到的你,比如今的你,更好一些。」張凌塵再次飲下一碗酒道。
「呵呵。師兄,你倒是說說,第一次見我,給你的感覺是什麼?」鶴之芳同樣陪了一碗,大口飲下。
「我覺得,那時的你,美麗,大方,動人,英氣十足。」
「那現在呢?現在變了嗎?」鶴之芳瞪着大眼睛,像是很想知道答案一樣。
「現在,現在當然也很好,但你不用為我的事情這麼用心的。」張凌塵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表達了什麼。
「沒事沒事,師兄,這裏就我們兩個人,你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關心你,關心誰啊。」鶴之芳夾起一塊肉,放到嘴裏,咀嚼着,但還是看得出內心的變化。
「好了,不說這些了,聊點別的吧。」張凌塵一個勁地喝酒,雖然他有些語無倫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都說了些什麼,但他自認為,他想表達的,已經表達出來了。
鶴之芳多少有些失落,這段日子,她真的很盡心。
張凌塵總在歸一園不出來,後來又一頭鑽進那個亭子,整日整日把玩着棋子,雖然她知道這對張凌塵的修行有益,可她還是覺得,自己一個大活人在這裏,張凌塵完全不看自己,多少有些不近人情了。
她對張凌塵,不可謂不貼心,只有有機會,她總會出現在他身邊,可他終究還是連正眼都不看向自己。
她自然也清楚,張凌塵的心裏,裝着那個古靈精怪,可愛俏皮的九寶兒,可是如今,他二人困在這裏,或許永遠都出不去,難道張凌塵永遠要這樣下去不行?
二人好一陣沉默,雖然誰都沒有徹底將那層窗戶紙捅破,可二人心裏,都清楚對方心裏想的是什麼。
可是,偏偏就是張凌塵的這種「冷漠」,卻讓鶴之芳越發的喜歡這個少年,初次見面之時,她對這個少年沒有太深的印象,月下相逢之時,也只是覺得這個少年有些好玩,後來的比試中,他展現出來的實力雖然很強,但還不至於讓她一眼傾心。
真正讓她內心有些變化的,還是她腿受傷後,張凌塵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尤其是他將她連同藤椅抱起時,她的內心,悄然生出那種情愫出來。
她也不知道,如今她對張凌塵的心思究竟是什麼,但又無比清楚,她是那樣的想要接近這個少年,那樣的想和這個少年永遠在一起,哪怕是永遠身困這裏,也不足為惜。
二人獨自又飲下好幾碗,桌上的肉也吃了一些,鶴之芳笑着起了身,端着一碗酒,來到那片花海之前,將一大碗酒倒在了花叢中。
「花開為誰憐,君心問子衿。」
說着,她回過頭,終於鼓起所有的勇氣。
「師兄,你覺得我,好看嗎?」
張凌塵抬眼看向鶴之芳,她的確很好看,尤其是在這月光之下。
「好看,很好看!」
「那,我們會不會有故事?」
張凌塵聽到鶴之芳這樣說,定定看着她很久,端起桌上的酒,愣神很久。
「我,我也不知道。」
「師兄你知道的,你問問自己,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師妹,你真的很好,我也知道你的心思,可是,可是我做不到。」
張凌塵依舊正眼看着鶴之芳,他並沒有躲閃,因為他的內心,本沒有那種情愫。
鶴之芳笑了笑,再次抬頭看向月亮。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九寶兒,真的讓人羨慕啊。」
她笑起來,更美。
「花間一壺酒,舉杯邀明月。師兄,我的生日,就是這中秋。我從小無依無靠,師父收留我那日,便是中秋,所以,每年的中秋,師父都會為我過生日。原本我以為,今天起,我會重新擁有依靠這種東西,可是我錯了。」
張凌塵知道,像鶴之芳這種姑娘,太過純潔無瑕,同一張白紙一樣,自己,終究只是這張白紙上的一個墨跡,沾染過後,除非將那塊撕下,亦或者將整張紙染黑,別無他法。
但他又不像鶴之芳受到別的傷害。
「師妹,我們現在這樣,最起碼不存在失去,對嗎?」張凌塵也站了起來,走到鶴之芳身邊。
「我如今,一心只想着從這裏出去,除了離開這裏,任何事情我都不想考慮。」
「對,我知道,你還有你的九寶兒,有你的師父,三娘,師兄師弟,他們肯定也在等着你。」
「我心在明月,君心唯盼歸,奈何,奈何。」
正說着,鶴之芳又呵呵笑了起來,抹抹眼淚道:「你看我都說到哪去了。」
張凌塵也笑笑:「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往後,你還會遇見很多人,比我要好很多的人。」
「對,一定會的。」鶴之芳說着,走回自己位置,坐了下來,再次斟滿一大碗,一口飲下,臉上掛滿了笑容。
今夜,夜色如洗,從張凌塵這裏看去,一輪滿月金光閃閃,正好掛在院中的一棵杏樹枝頭,月下池塘波光粼粼,看起來,不覺讓人心憂了不知道多少。
「師兄,來,再干一碗。」
半刻鐘過去,鶴之芳已不知道喝了多少。
張凌塵也不知如何規勸,只好一碗接一碗地陪着。
只是突然,他的識海一陣動盪,他將神識探去,那棵小泓栩通體冒着黑氣,黑氣蔓延開來,已將整個識海籠罩。
二懶爺爺正站在半空,看着那些黑氣,淡然說了句:「可真是不讓人省心吶!」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