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孫家的日常N+2(1 / 1)
西廂。
晴雯推門進去,見小丫鬟蕊兒正拿個雞毛撣子,往那桌上有一搭無一搭的劃拉着,半天都不見挪上半步,她當下便壓着嗓子責罵道:「小蹄子,你這又是在糊弄鬼呢?!」
說着,上前一把奪過了雞毛撣子,順手往門外一指,道:「去去去,到小廚房叮囑一聲,大姐兒這兩日有些咳嗽,讓他們弄些清肺化痰的東西,少往湯里放亂七八糟的作料。」
蕊兒忙乖巧的應了,緊倒騰幾步奪門而去。
唉~
這蕊兒正是三年前水災時,孫府買來的小丫鬟之一,原先瞧着挺老實本分的孩子,誰知這兩三年長起來以後,倒越來越愛偷奸耍滑了。
也就是仗着香菱仁厚,素來是個不挑人毛病的,否則怕是早被趕出府去……
說起『趕出府去』四字,晴雯心下不覺又生出些愁緒來,她那哥哥多渾蟲的經歷,與這蕊兒倒是頗有異曲同工之處。
想當初晴雯自小被賣到了賴大府上,後來又被轉贈給了榮國府,等到在寶玉跟前得了依仗,再想找生身父母時,卻哪還有什麼音信可尋?
只知有個姑舅哥哥名喚吳貴,專能庖宰,也淪落在外,故而又求了賴大家的,將這吳貴收買進榮國府做工。
這吳貴初時倒也兢兢業業,還在賴大的撮合下,娶了個貌美的丫鬟為妻。
誰知好景不長,這吳貴一過上安穩日子,就忘了當初流落在外的艱辛,每日裏醉生夢死的,還得了個諢號叫什麼多渾蟲。
偏他那妻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見他一味吃酒不肯顧家,勸了幾次無果之後,便乾脆恣情縱慾起來,闔府上下的延攬英雄、收納才俊。
短短几年間,這榮國府里的老少爺們兒,竟有一半被她考校過槍棒的本事、繳納過白濁的試卷。
恁般的樂善施捨,闔府上下的男子自都對其青睞有加,可僕婦們卻也被她得罪了不少。
先前有晴雯的體面在,倒也還罷了。
等到晴雯被送到孫家,又成了姨娘的貼身丫鬟,這多渾蟲夫妻兩個的行情,自是每況愈下。
偏他夫婦兩個又不知個深淺,稀里糊塗的坐下一籮筐爛事兒,前幾日終於被趕了出來,眼下連住的地方都沒個着落,全靠晴雯接濟着,才不至淪落街頭。
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所以晴雯才硬着頭皮出面,想托鴛鴦幫多渾蟲在孫府謀個差事。
然而鴛鴦對那多渾蟲夫婦,比晴雯知道的還要多上幾分,如何肯放這兩個禍害進府?
卻說晴雯正為那吳貴夫妻的發愁,忽聽身後門板響動,以為是蕊兒回來了,便問道:「如何,可曾交代清楚了?」
「有什麼好交代的?」
誰知身後卻傳來個渾厚的嗓音。
晴雯吃了一驚,回頭見果然是二爺孫紹宗到了,下意識的脫口問道:「二爺怎來的這麼快?!」
這話……
怎就那麼不中聽呢?
「什麼快、慢的!」
孫紹宗沒好氣的呵斥道:「鴛鴦在果園裏崴了腳,你拿些紅花油過去給她塗了,再把人送去大太太屋裏。」
晴雯聽說是鴛鴦崴了腳,忙不迭從家中常備的小藥箱裏,取了一瓶紅花油出來,又向孫紹宗告了聲罪,便準備趕去果園。
「等等!」
孫紹宗卻又忽然叫住了她,隨口問了句:」你那舅哥哥可有曾學過什麼手藝?」
晴雯腳步一頓,揣摩着這是要幫襯自家哥哥,卻兀自有些不敢相信,回過頭來小心翼翼的答道:「我那哥哥曾在屠戶家做過兩年學徒。」
「讓他去雲水巷,尋一個叫做醉金剛倪二的,就說是我的意思,讓那倪二幫着起個屠檔!」
這醉金剛倪二勉強也算是府上的親戚,當初孫紹宗見他還算精明強幹,便抬舉他在順天府大牢裏做了個小吏。
誰知這廝一朝得志,就在牢裏作威作福起來,結果被孫紹宗拿了個正着,直接從牢頭變成了階下囚。
不過倪二也只被關了半年多,出來後還特意找到孫紹宗,當面切斷了一根尾指,發誓要痛改前非。
孫紹宗雖不肯再給倪二安排差事,卻也資助了他一些銀兩,讓他在雲水巷開了家酒樓。
據說這兩年間,倪二的生意極其紅火,前兩日還專門帶了重禮登門拜謝——當然,孫紹宗壓根也沒見他,只讓趙仲基出面打發了幾句。
這廝雖也上不得什麼台面,但解決晴雯舅兄這點小麻煩,倒是再合適不過了。
而晴雯聽了孫紹宗的說辭,先是一喜,繼而卻又瞻前顧後起來,遲疑道:「二爺,我那舅兄實在是個不成器的……」
「倪二也算有些手段,你不妨暗地裏知會他一聲,讓他把你哥哥盯牢些,想來不會有什麼差池。」
孫紹宗說到這裏,不耐煩的把手一揚:「去吧,別讓鴛鴦等久了。」
「多謝二爺、多謝二爺!」
聽他說的篤定,晴雯頓時如釋重負,忙千恩萬謝的出了房門,捧着那紅花油趕到了果園之中。
一路尋到葡萄架前,見鴛鴦正呆愣愣的坐在鞦韆上,竟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接近,晴雯心中歡喜之餘,不由生出些促狹心思。
悄沒聲的摸到鴛鴦身後,將只白生生的小手,自鴛鴦肩頭往胸前猛然一撈,便擒住團堪堪滿握之物。
「呀!」
鴛鴦大驚,脫口叫道:「二爺!這……這可萬萬使不得!」
「咯咯咯……」
晴雯往她背上一趴,直笑的前仰後合。
鴛鴦這才發覺是叫錯了人,忙將那不安分的爪子拍開,惱羞的要同晴雯撕扯一番。
「可不敢亂動!」
晴雯半真半假的將美目一瞪:「二爺方才反覆交代了,要奴婢把金姨娘好生護送回去,一根頭髮絲都少不得!」
「你……你還敢亂說!」
鴛鴦聞言更是羞惱,扯着鞦韆的繩索,就待站直了身子。
「誰胡說了?」
晴雯把那紅花油往她眼前一杵,信誓旦旦的道:「你也不想想,若不是二爺有交代,我怎會專程給你送藥油來?」
「當真是……是二爺……」
鴛鴦口中還在問着,那鵝蛋臉上卻不禁生出些酡紅來,剛被狎弄過的胸脯急促的起復了幾下,又望着晴雯欲言又止。
晴雯雖不知她要問些什麼,但剛從孫紹宗那裏得了好處,又知道鴛鴦『早就』舍了身子給他,也沒什麼好避諱的。
於是自然滿口的美言:「二爺原是要親自來替你塗藥的,只是突然有旁的事情耽擱了,才沒能過來。」
說着,她繞到鴛鴦身前,問明是哪只腳崴了,便自顧自褪去了鴛鴦左腳的鞋襪,將個並蒂雪蓮似的玉足捧在手上,嬉笑道:「二爺人雖沒能來成,心意卻托我送到了,姐姐直管拿我當二爺的替身便是。」
鴛鴦聽的也不知該喜還是該羞。
隨着那白生生的小手,在腳踝上均勻的塗抹着紅花油,只覺有股熱辣辣、麻酥酥的氣息,自腿上緩緩升起,一直暖到了心底,也酥到了心底。
劈哩啪啦、噼里啪啦!
便在此時,忽聽前院裏鞭炮齊鳴,緊接着一陣陣呼喊聲由遠及近。
鴛鴦因擔着官家的職責,因此忙命晴雯去外面打探究竟。
晴雯去了片刻功夫,便又一臉恍惚的折了回來,被鴛鴦再三追問,這才兀自難以置信的道:「家裏來了傳旨的公公,據說朝廷賞了二爺爵位,是……是一等宣峰縣男!」
「什麼?!」
鴛鴦下意識的起身,又哀叫着跌坐了回去,緊攥着兩條繩索,失聲道:「哪豈不是同榮國府的大老爺一樣了?」
兩年前勳爵改革之後,原本被棄用的男爵,替換下了將軍雜號,而賈赦的爵位,也便從正二品的一等將軍,轉成了正二品的一等男爵。
雖說爵位比不得實職,但這一躍達到正二品的曾次,也稱得上是超遷耀升——而且打這男爵開始,也勉強能稱得起一聲孫爵爺了!
這還是因為孫紹宗雖然立下了奇功,可說到底卻是屬於內部平叛,按慣例要比對外的軍功減上幾等。
若是把那數萬山蠻子,換成塞外的蒙古人,這功績莫說是男爵,怕是都夠直接跳過子爵,獲封超品的伯爵了!
當然,塞外的蒙古人以及黑水靺鞨,可不像五溪蠻族一般鬆散,真要是數萬大軍擺開車馬,單憑孫紹宗的個人武勇,也不足以鎖定勝局。
「當然不一樣!」
卻說聽了鴛鴦的驚呼,晴雯搖頭道:「那大老爺只有個空落落的爵位,二爺這次可還升任了『大理寺少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