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五章 各有所思所獲(1 / 1)
含元殿內,
四下里點着燈火,可謂是宛如白晝,
張瑾瑜大刺刺的,坐在高台上,吃着三位皇子從宮裏面偷帶來的茶點,還別說,這味道,真是絕了,別看飯菜不咋地,這些小吃還有糕點,做的是一絕,就像手中的這玩意,晶瑩剔透,隔了一天的時間,還是香味撲鼻,一點未變。
剛吃完一口,再往台下看去,數千學子,埋着頭苦苦思索着,好像有着難言之隱一般,再稍微仔細一點,前排有的人,僅僅只是完成了一首詩詞,而策論,竟然是一個字都沒動,本以為只是個例,可是再看向鄰座的幾人,竟然也是一樣,這倒是奇怪了。
詩詞應該好寫,京城為背景,事那麼多,隨便一個都能寫出來,至於策論,無非是禦敵於外,震懾於內的理解,怎麼就寫不出來呢,忽然想到,現在流行八股文,這自然就是按照八股文的規矩,破題解題,不能隨意寫,這才是根本,換成自己的話,怕是想破腦袋也不知怎麼寫,
「侯爺,您怎麼不回去休息,外面天都黑了,」
正想着,
從台下走過來的儲年儲大人,不慌不忙的到了身邊,在桌子一旁,尋了椅子坐下,張瑾瑜擺了擺手,親自給儲大人斟了一碗茶水,
「儲大人受累了,喝口茶水好好歇歇,你說,這些考生不吃也不喝,枯坐在這,也就寫了一首詩,不是浪費時間嗎,還不如回去好好歇歇。」
儲年大人剛把茶碗端起來,還沒有入口的時候,就瞧見侯爺這樣說,頗有些無語,要是八股策論這樣好寫,還需要他們學這些策論經意的解題之法嗎。
「侯爺說笑了,詩詞歌賦想要寫好,也需要細細斟酌,或許能寫下好的詩篇,要是能流傳千古,也是他們的造化,當然,這一點是比不過侯爺的,」
說完此話,定定地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繼續道;
「至於說八股策論,看似簡單,但又是極為繁瑣,今日就是他們想怎麼破題的,畢竟是內外兩篇,今日想好,明後日可就提筆直接寫了,如若今日沒有破題,那兩日的功夫,可能寫不完兩篇策論,所以今日他們這些考生,無論如何都要想出破題之策的。」
儲年大人有些感慨,說的這些話,都是經驗之談,想當初,他們這些人參加科舉的時候,哪個不是這樣過來的,比較厲害的,半日就可動筆,但大多數人都是一日後才動的筆,不是說早動筆的一定寫得好,而是說明八股策論之難,是普遍性的。
張瑾瑜聽的有些困頓,坐了一天了,渾身難受,可是殿內的考生,幾乎是一人未離開,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回去,至於三位皇子,早就跑回去吃晚膳了。
「儲大人說的是,只是天色如此之晚,應該也差不多了,」
「侯爺,您要是累了,可以先回去休息。」
寧邊在身邊,不由得勸了一句,惹得張瑾瑜翻了白眼,哪壺不開提哪壺,是這個意思嗎。
瞪了寧邊一眼,笑了笑,
「再等等,再等等。」
說完,尷尬的看向台下,只見不少人動了筆,開始寫着什麼,
忽然,
張瑾瑜的目光不由得看向前排十六號,只見賈蘭枯坐在位子上,磨着墨,拿起毛筆就開始寫出文章來,因為距離的不遠,也能看清寫的什麼,好似是先寫北地邊關禦敵之事,怎麼看,怎麼有些熟悉,
這不就是自己經常說的那些,沒事寫的書稿嗎,回想一下,自己有時候寫的註解書稿,還在林黛玉那邊,並未拿回來,這樣說來,李紈她給借讀了,好傢夥,聰明啊,
一會的功夫,賈蘭竟然洋洋灑灑寫了大半張紙,字跡顯得極為工整,關鍵是這個字體,竟然是模仿自己寫的瘦金體,竟有八成相似,算是,可造之材,
只是張瑾瑜盯着一位考生不說話,難免引起身側儲年大人的注意,剛剛吃了一些糕點,見到侯爺正在聚精會神的看向下面的考生,好奇之下,也隨着侯爺目光看了過去,卻見一位弱冠之齡的考生,正在聚精會神的答卷,字跡工整,但是筆鋒很是罕見,像是一種新的字體,另外就是答卷的內容也極為獨到,到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大才,
侯爺還真是厲害,就這麼一眼,都能發現,
「侯爺果然是厲害,那位考生雖然顯得稚嫩,但是筆鋒極為犀利,也不知師承何處,此種字體已然是大家風範,另外就是策論當中,見解獨到,雖然不能讀見全文,但是窺一斑而知全貌,方略大善。」
張瑾瑜回了神,臉色也有些尷尬,這誇得,自己都要點頭示意為好了,另有一點的就是,賈蘭這小子可以,沒有白白浪費機會,此次雖然不是自己本意,賈寶玉只能讓其落選,除非他寫的極為驚艷,就算是極為驚艷,也要壓一壓,賈蘭只要沒問題,必中,這樣一來,榮國府的有些事,會不會改變,就不得而知了。
「哎,儲大人,你這樣誇獎,可當不得,如今朝廷,雖說不是舉步維艱,但也是有些困難,京南的民亂,不可小視,應視為心腹大患,至於邊境威脅,不是一日兩日了,所以策論,雖說分內外,應以內為重,攘外必先安內,亘古不變啊。」
想到了賈寶玉,張瑾瑜說完話,抬眼在人群中找一圈,在中路地方,見到了大臉寶玉,拉聳着腦袋,對着卷子發愣,也不知是寫了還是沒寫,有心想下去看一眼,只是礙於周圍那麼多考官巡視,定然引起注意,倒也沒去,
身邊的儲年大人,摸着茶碗的手忽然愣住,洛雲侯的言論,發人深省,攘外必先安內,是啊,可惜朝廷現在也無以為繼,關內萬不可再行削藩之策,動了東王府和北王府,已經是到了極限,再動,怕是不能收場,
如今太平角的人在關內肆虐,民不聊生,朝廷要是不能一舉鎮壓,也不知會有多少流言蜚語,一時間,思緒繁雜,久久不能回神。
張瑾瑜倒是沒有注意,掃視了一圈,大多數人都開始動了筆,就是不知能寫多久,朝着窗外撇了一眼,天色已晚,今夜,怕是不能睡了,
「寧邊,去大帳里,多拿些毯子過來,給幾位大人披上,今夜,怕是不能回去睡了,你自個也帶一個。」
「是,侯爺,末將這就回去,」
寧邊點頭答應,下了高台就去了殿外,只有輪換的考官,開始換位置,繼續監考,
殿外,雨夜的陰雲還籠罩在京城的上空,月亮也不知何時藏在雲端之後,不見了蹤影,似有陰霾。
江南金陵郡城,
滂沱的大雨從天而降,好似北方天際的大雨,瞬移過來,傾倒在江南之地,宛如天河倒灌一般。
在金陵城西城門處,景大人親率不少官員,在西城門閣樓上等候,眾多大人也隨之,都登上城門的閣樓躲雨,
閣樓高台上,
江南巡察使景存亮,身上一襲嶄新的官袍,竟然滴雨未沾,獨自一人站在屋檐下,遠遠向城外望去,
天空中的烏雲翻滾着,暴雨傾盆而下,霧氣從大地上升騰,城外的官道,逐漸模糊不清,雨絲如簾,遮住了遠方的景色,雨夜中,偶爾幾道閃電划過,照亮了一片片的輪廓,透過雨簾,可以窺見一絲模糊的影子,若隱若現。
「景大人,您怎會一個人在此眺望,不會是在等莊大人吧,想來莊大人怕是府上有事,來不了。」
身後,傳來巡鹽御史汪孟善汪大人的聲音,二人同屬忠順親王門下,又是首輔大人曾經的親信,這一次,又幾乎是同時來到江南赴任,內里的事,可做不可傳,
今日裏,汪大人能出現在這裏,就是因為提前得到了消息,所以前幾日匆匆從揚州趕來,並且也算是來打探消息的,揚州的鹽商,也不知是不是真配合,還是假意為之,今歲鹽引,已然是按份額買的差不多了,近乎五百萬兩的鹽引,在江南並無波瀾,讓還準備一些後手的汪大人,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無力可用,內里的事更是派人探查一番,卻一無所獲。
景存亮笑了笑,餘光掃視了閣樓內一眼,這個時候,莊大人不來,就是真的不來了,說來也怪,莊大人態度轉變如此之大,內里的事恐怕不小,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自己身負皇命,誰敢阻攔,
「不來就不來,莊大人一心為了國事,操勞困頓也是應該的,如今外面大雨磅礴,怎可再驚動莊大人前來,那不是我等之過了。」
「還是景大人大度,景大人雖然這樣想,可就是不知道,京里來的楊公公知不知道了,想來也會隨口一問,至於如何回答,下官是不知道的,景大人您看?」
巡鹽御史汪孟善,詭異的一笑,話里話外的意思,景大人如何聽不明白,只是心中更加警惕,以往的時候,只道此人陰狠,沒想到拱火的本事也不低,有些話自己是絕不能說的,更遑論莊大人在江南根深蒂固,背後東王府也不會袖手旁觀,
但汪大人如此急不可耐的,上躥下跳,是何緣由,難不成是忠順王府的意思,亦或者是大公子的密信,
「哦,汪大人果然厲害,本官都不知道的事,汪大人竟然想好了,甚為難得,既然如此,楊公公要是問起,不如由汪大人代為回答,本官也省了心了。」
景存亮似笑非笑的盯着汪孟善說道,
這話一出,讓汪大人神情極為不自然,笑了笑,
「景大人哪裏的話,楊公公來此,乃是為了朝廷公幹,景大人也是為了朝廷的事,在江南操勞,下官慚愧,僅僅是接手現成的,能維持就算開了天恩,有心想幫着大人,但又不知從何處入手,所以有些事,疏忽了。」
汪孟善躬身解釋道,心中暗暗自責,是有些太着急了,王爺交代事極為險要,但又不得不做,
「那就謝過汪大人了,」
景存亮笑了笑,搖了搖頭,轉而回身進了閣樓,樓內,已經來了不少官員,江南轉運使許德林,江南皇城司儉事寧凱,江南知州江細雨,以及皇城司千戶於以讓等人,盡皆到此。
只是,布政使衙門的官員,長史和儉都御史等人,卻沒有看見一人,看來莊大人的手段也極為了得,自己之前的想法,看來是對的,暫緩推行改田為桑的政策,要是如之前這樣想的,早早動了手,處處為難還是好的,就怕有人起了歹意,到時候,改田為桑的事沒有辦成,弄出了亂子,朝廷可不會放過自己,
既然楊公公來了,那就讓他領頭,織造局還是楊公公的,甄家送來的那些賬冊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想到這,心中事也就理順了。
就在景存亮存疑的時候,從走廊處傳來一陣喧囂,只見是金陵城第一鹽商蘇金凱,挺着肚子帶着幾人登上閣樓,見到各位大人都在,咧着嘴,呵呵一笑,
「草民蘇金凱,給各位大人請安了。」
說完,還故意歪着身子,躬身一拜,這有些彆扭的摸樣,讓閣樓內眾多官員看的不明所以,今個來的都是官員,你一個賤婢的商賈,如何敢走上來,不說其他人,就是景存亮也是心中一動,蘇金凱不就是洛雲侯留在江南的明子嗎,怎麼他來了。
瞧了一眼其他人,眼中都有疑惑,看樣子是有事啊,
「原來是蘇會長,不知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說話的不是別人,竟然是轉運使許德林,也不知是不是之前就非常熟絡,畢竟許大人的嫡女,可是進了首輔大人府上,
蘇金凱臉上的笑容依舊,只是把目光移了過來,見到是轉運使許大人,臉上的笑容更加喜慶,許大人可是和侯爺有着合作的,他買的那些東西,北上的時候,都是許大人出了大力的,自然是「自己人。」
「原來是許大人,草民今個來,不過是給各位大人慶賀一下,正巧安排了兩桌酒宴,雖說外面下着大雨,不過做好了端過來,也不是什麼大事,所以,人都在下面等着呢。」
蘇金凱笑了笑,說明來意,讓在坐的人狐疑,景大人更是眯着眼,他在這裏召集官員迎接楊公公的事,一個鹽商怎麼知道,把眼神移到了皇城司儉事寧凱的身上,誰知寧凱餘光瞄見之後,竟然把頭轉向一邊,這一幕,又讓景存亮心中生疑問,看來這個蘇家不簡單啊。
「既然如此,也不能浪費蘇會長一片好意,諸位大人來的早,晚膳也可能沒用,倒是蘇會長想得周全。」
就在所有官員未說話的時候,景存亮爽朗一笑,開了口,這一下,輪到其他人有些意外,不解的回頭看了回去,
卻未能在景大人臉上,看出任何端倪,皆是默不作聲,蘇金凱站在走廊處,見到景大人同意了,也不等他人再回話,衝着樓下喊道;
「來人啊,把飯食端上回來,擺上宴席。」
「是,老爺。」
隨後,
就有下人,排排而入,提着食盒,就在閣樓上,一會的功夫,擺上了兩桌宴席,酒菜還都冒着熱氣,想來酒水都是溫過的。
眾人看的若有所思,
景存亮也是感慨,蘇家好手段,這樣的兩桌宴席,看似不起眼,但是能像酒樓吃食一般,都是熱的,卻極為難得,
「蘇會長有心了,請坐,」
「謝大人誇讚,諸位大人請上座,小人坐下首即可。」
「好,來來,都坐下。」
一陣吆喝,
眾人也隨着坐在了一塊,幾位大人的桌上,下首的位子,蘇金凱見到諸位大人落了座之後,親自拿着清酒,給諸位大人眼前的酒盅滿上,這才回了位子上,
剛坐下,江南知州江細雨,也不知是不是心中不憤,還是之前洛雲侯在江南的時候,留下不好的印象,竟然冷笑一聲,問道;
「蘇會長,你說,你什麼時候得的消息,知道諸位大人在此一候呢,這些酒菜也是剛做的,更為難得的是,桌上的飯食,都還冒着熱氣,就連杯中的清酒,都是溫的,要說沒有準備,誰信呢。」
這一問,又讓桌上眾多官員一陣安靜,就連皇城司的人,都好像沒有理會這些,並且他們幾人,並未坐在主桌上,反而坐在西面陪桌上,相互對視一眼,暗自點下頭,
雖不知什麼意思,但沒人敢問,
主桌上,
蘇金凱起身,端着酒盅對着眾人就是一拜,
「諸位大人恕罪,都是草民沒有說清楚,草民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不久前從碼頭拉回一批貨物交接,就聽管事說,諸位大人在西城樓上等候,所以小人不才,斗膽過來盡一下孝心。」
頓了一下,再看向江知州,回道;
「至於江之州所言,這些也算是早早準備的,畢竟侯爺經常說,他不喜歡吃冷食,所以,歷來飯菜都是熱食,這規矩,也算是這樣留下來的,」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