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壞嘴巴和好嘴巴(1 / 1)
朝堂之上,安樂宮指責趙綰、王臧等人,但拿出的一些實證不足以扳倒御史大夫這種位列三公的高官。
這讓朝堂上陷入了糾纏不休的指控和辯駁。
有安樂宮的旨意,也有申培公拜訪未央宮時不斷談及未來的展望,以此來誘導新帝。
而新帝則是夾雜在中間的那枚砝碼。
不管怎麼針對,諸多事情總歸是要他點頭才能在明面上過掉。
新帝確實左右為難了很久。
不論他怎麼選,他都是輸家。
但新帝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有第三條路。
這條路能讓他契合安樂宮的旨意,但又展示了一定的政治手腕,更是不會引發投誠學派的戒心,甚至大部分安插在朝廷的儒家修士也能繼續維持下去。
趙綰和王臧確實潔身自好,哪怕安樂宮強行追查也缺乏足夠的實證。
但這兩人為了拉扯儒家學派修士進朝廷,這其中不僅涉及非法斂財(儒家修士當官的敬獻錢財),還涉及越權安插官員進入朝廷體系。
這些事情在朝廷部門較為普遍,哪怕是新帝親自招賢也不乏有諸多人塞人進去。
但新帝在第三次招賢時公示過一波,這也是他能站住腳的理由。
更為重要的是這一波信息的透露者,這涉及儒家的名譽學派之主孔忠。
其他人控告是一碼事,而孔忠的控告又是另外一碼事。
如果朝廷不插手,這幾乎相當於儒家內部爭鬥。
新帝面色微微變換,只覺孔忠那矮小的身材怎麼看怎麼都可愛,就像是這個寒冬帶來的一把火,幾乎將他心中的寒意驅散大半。
「爾等未能護住先帝的寢陵,這確實是誅九族的重罪」新帝慢條斯理道:「但朕念在趙綰等人用人不當,爾等又主動前來認罪,此事尚有餘地可談。」
「多謝陛下大度寬宏,陛下永壽無疆!」
孔忠跪地大呼謝恩。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只覺死罪已經過去了。
如果不是聽人勸,他覺得自己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刨孔聖的墳是不可饒恕的恩怨,刨當今陛下父親的墳同樣沒差別。
孔忠必須說新帝的心胸非常寬闊,反正他沒法接受的事情新帝接受了,甚至還對他們這幫看護不力的人開恩。
「爾等需將今日對趙綰、王臧的得失之事記錄畫押,方才可脫罪」新帝道。
「尊陛下旨意,我們現在就可以寫,還能畫押」孔忠大聲道。
「我等也可!」
杜文才等人跟隨大呼。
這讓新帝點點頭應下,又呼了小宦官上絹布供給孔忠等人例證畫押。
「你們在陽陵護衛先帝寢陵,怎麼今日忽然想到要來未央宮認罪?」
眼見孔忠等人將絹布上寫了滿滿的『罪證』,新帝不免也好奇孔忠等人為何神兵天降到這種程度。
「今天東司馬門的公車司馬令東方朔來上任了,他巡邏過陽陵後告誡了我們」孔忠老老實實回道:「他說我們闖了大禍,而我們此時並非朝廷的官,一沒管轄農田水利,二沒領兵打仗,更別說治理國家的才能,如我們這樣的人活着和死掉不會給朝廷帶來絲毫影響,處死的時候壓根就不用考慮,我們聽了這個話都怕,只好趁着陛下還沒下達旨意提前來求饒!」
「就這?」
新帝詫異,更是難於理解。
儒家這些不曾當官的修士自然由儒家內部管理,申培公、趙綰等人什麼時候將孔忠招回去是儒家的事情,新帝也只能憐憫衛綰等人重傷,才提前撤了陽陵伏兵。
但新帝確實沒想着砍孔忠等人的腦袋,他甚至忘了這波人。
再說他重用儒家時砍掉儒家名譽學派宗主,那豈不是跟全天下的儒生對着幹。
相應張學舟這種話壓根站不住腳。
甚至新帝都難於理解孔忠等人為何就信了張學舟的邪,還跑到皇宮來求饒。
如果真要砍腦袋,朝廷哪裏會給人跑到未央宮求饒的可能。
「這簡直是荒謬,這東方朔腦子裏怎麼想的,朕怎麼可能幹這種事情,這瞎叨叨的傳出去那還了得!」
張學舟的誤打誤撞幫新帝解決了麻煩,但新帝覺得有必要警告一下這貨,不能這麼瞎詮釋朝廷的事情,但凡被對方這麼添油加醋宣傳,那會給他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來人,去陽陵東司馬門和老樹胡同十八宅將東方朔給朕召來,若他身體抱恙難於行走,你們抬也得給朕抬過來!」
新帝揮揮手,示意小宦官們去將這個麻煩的小尾巴帶來。
甭管張學舟前兩天是抬着出皇宮,還是今天需要抬着進皇宮,他都得給這傢伙告誡一下,免得在他火燒眉毛時還搞出事情來。
「陛下,那我們?」
「難得孔宗主入宮,朕不能失了禮數!」
新帝安排了人去招張學舟,這讓孔忠等人抬起腦袋。
如果事情完結了,他們就該走了。
但孔忠走的話還沒說完,新帝臉上微微帶笑,而後上前兩步握住了孔忠的手。
「來人,設宴,朕今日要與孔宗主一醉方休」新帝道。
「陛下,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不讓您喝酒」小宦官提醒道。
「朕不能喝酒,難道朕還不能請孔宗主喝酒了」新帝不悅道:「沒眼色的東西,快去設宴厚待!」
「是!」
如果是像張學舟那種人,此時此刻聽了新帝的話已經客套一番麻溜滾蛋了。
但孔忠沒有鬆手,同樣緊握了新帝的手。
此時此刻,他只覺孔聖的光輝在照耀着他,他又獲得了數百年前的榮耀。
那時的他們就是這麼受到國君的禮遇,與當下被趙綰等人使喚的情況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
「陛下真乃仁君也!」
孔忠見此不由連連讚嘆。
這倒是新帝設宴的意外收穫,更是讓他心情好了許多。
他不需要張學舟這種曲解的壞嘴巴,但他需要像孔忠這樣的好嘴巴。
但凡孔忠能四處宣揚他仁慈仁義的名聲,哪怕是逢人說上三五句,以這種人在儒家內部的名譽必然對他有很好的宣揚作用,也能不斷化解朝廷與學派之間的矛盾。
思索到此,新帝只覺柳暗花明,他心中的鬱郁不斷消退,臉上甚至多了幾分真心開心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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