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河間(十)(1 / 1)
東岸騎兵畢竟不是專業的牛仔,他們會殺牛,但要想完好無損的「俘獲」這一大群野牛,卻很是令人撓頭。隊伍里雖然編有一些有放牧經驗的高喬人、蒙古人或山丹人,但他們也從沒放過上萬頭牛啊,一樣是沒經驗,因此只能不停地饒着牛群轉圈,笨拙地向下游地帶驅趕,打算將其帶到東岸控制區。
當然他們也沒忘記派人快馬通知宣武堡那邊,讓他們立刻想辦法抽調人手過來增援,務必要將這上萬頭野牛完整地驅趕到下游宣武堡附近,然後再想辦法慢慢收拾。拉普拉塔那邊用東岸進口鐵絲網圍起來的牧場裏,不就有許多牛是從野牛慢慢馴化過來的麼?一貫被東岸人看不起拉普拉塔人都能做到,我們憑什麼做不到?因此,將牛趕到宣武堡,再難也要做!
好在後面眾人也慢慢掌握到了訣竅。這些牛脾氣不大,你只要不過分相逼,那麼它們就不會亂跑亂竄——也沒地亂跑亂竄啊,其他地方這個時節哪有蘆盪河這裏水草豐美——這令東岸騎兵們可以遠遠綴着,這其實就足夠了。牛怎麼可能比得上人狡猾?只要不失去這群牛的蹤跡,那麼這群牛就丟不了!
而且遠遠驅趕着這群牛朝既定路線前進的東岸騎兵也很爽,他們分成幾班,不當班的人就在河岸邊找一處背風的所在,架起火堆、鐵鍋、烤架,將一些因為體力不支而倒地受傷(牛群被東岸人驅趕時混亂中受傷)的老牛或幼牛宰殺了,或烤着吃、或煮着吃,比包里那些不知所謂的狗屁軍糧要好吃多了,這小日子過得不要太自在!
宣武堡派來的援兵很快就到了,其中有上百名招募來的高喬牧民,這些人騎着快馬,二話不說就加入了東岸騎兵趕牛的行列,並最終在他們的幫助了,這總計10398頭牛(數月後清點得知)被慢慢驅趕到了蘆陽島至宣武堡之間的某處水草豐美之地。東岸人打算在這裏修建一些臨時圍欄,將這大群牛分割開來,免得扎堆在一起不好辦。此外,他們也緊急派人銅海安縣、鹽城縣乃至本土聯繫,大肆徵調苜蓿等飼料以及專業的畜牧人員,打算儘快將這批牛處理、轉移完畢。
……
1662年10月25日,南錐地區捕獲上萬頭牛的休息很快就傳遍了國家開拓總局、移民部、農業部等各個機關衙門,因此,在他們的哄搶之下,這批安達盧西亞黑牛很快就被預定一空。牛還在蘆盪河沒起運呢,本土這邊各縣、各鄉鎮一分,居然就沒剩下幾頭了,以至於大興縣北新設立的幾個鄉鎮壓根就沒分到幾頭——上面的人還振振有詞,你們這裏是吃救濟糧的新設定居點,要牛有毛用?再說這些牛都是野化了的牛,必須要先圈養一段時間才成,因此還是優先分給老區的好。
這樣的說法自然惹得眾人一陣唾罵,不過也沒什麼辦法,誰讓他們如今都在吃救濟糧呢,這腰板本身就硬不起來,因此最後只能作罷,不了了之。
對了,為了加快對國內沿河蠻荒地區的開拓,以及變相支持河間地區的建設,本月(1662年10月)第一批三千餘淮安府移民在坐火車趕到大興縣後,又馬不停蹄地托架帶小來到了北邊新設立的幾個定居點,分別是:清池鄉(位於後世阿蒂加斯省帕爾馬小鎮附近)、安陵鄉(位於托馬斯·戈門索羅小鎮附近)、厭次鄉(位於巴爾塔薩·布魯姆小鎮附近)、安德鄉(位於哈維爾·德比亞納小村附近)、商河鄉(位於坎帕門托小村附近,夸羅河亦改名為商河)及義昌鎮(位於後世阿蒂加斯城附近),共六個新設定居點,不多不少,剛好可以將今年配額下的移民(不到一萬人)安置完畢,以後也將是一個縣(義昌縣)的基本盤。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移民們是在梅林縣火車站上的車,然後一路經下梅鐵路、西北鐵路抵達了大興縣火車站。由此也可以得知,下梅鐵路這一百多公里的路程在歷經數年後,也終於是全縣貫通了,由此青梅鐵路、下梅鐵路、西北鐵路、西南鐵路已形成了一個完善的鐵路交通網,再不是獨立運行的區間鐵路了。
而且這張鐵路網建成後,還可通過伊河運河、米林湖—鴨子湖水系、拉普拉塔河、烏江組成鐵水聯運體系,形成全國交通一盤棋的大格局,物資調運、人員轉移、商業流通都大大加速,整個社會節奏也隨着交通設施的改善而有些許的加快,這無疑意味着經濟的活躍程度。
目前,修完鐵路的交通部下轄各建築隊,已開始轉戰伊南鐵路、大興鐵路支線、西南鐵路支線這幾處,打算將一些拖欠已久的工程給徹底完工。另外,南錐兩洋鐵路的複線也正在斷斷續續的修建當中,本土這邊也已經接受了南鐵公司的請求,將會在下個月就派一支中等規模的建築隊伍攜帶器械,前往南錐地區,將那條事關兩大洋的戰略鐵路複線修通——這些年東岸人幾乎每年都要損失一些商船在麥哲倫海峽、合恩角一帶(其中甚至包括一艘風帆護衛炮艦),如果鐵路複線能夠及時修通的話,那麼以後那些滿載糧食、建築材料、礦石、木材、牲畜、燃料等大宗貨物的船隻,就可以不必再冒險穿越麥哲倫海峽及合恩角了。
利群和朱衡朱老爺就是乘坐火車抵達大興縣的,然後租了幾輛大馬車,直朝北面未來的義昌縣境而去,準備考察一下當地的投資狀況。他們前陣子聽一些從河間地區返回的後生們匯報,在當地發現了一些比較有價值的黑色大理石礦,這令二人比較感情趣,蓋因如今國內有錢人是越來越多了,對於改善自己住宅的需求也越來越強烈,而這無疑催生了國內建材行業往更深一步的方向發展——東岸建築材料公司只能提供最基本的磚頭、石灰、水泥和砂石,頂多再有一些煤渣和少許瀝青(焦化廠的副產品),兩家國營木材加工廠也只能提供一些基本的廉價木材,高級木料也是近些年才有所供應,且數量也不多。
因此,現在一些私人資本也開始進軍這個行業,比如西門孝之前在羅洽縣盤給別人的兩座小型採石場和一個小土窯(只能季節性開工,因為缺乏勞動力)就是如此,現在利群和朱衡二人前來義昌縣一帶開採黑色大理石礦亦是如此。
「義昌縣的設立雖說是必然,可眼下這基礎設施也實在是太差了,從外界轉運糧草,時間久了我們可吃不消啊。」朱衡看着滿地荒草的新塘港郊外,面色有些猶豫地說道:「新塘港眼下也才不到兩千人,地里收的糧食甚至還不能自給,農閒時分多半也沒空來礦上打工,我們來這投資,豈不是死路一條?不妥,不妥!」
「我的老叔唉,你現在不來,這黑色大理石礦可就被別人撿去了。鳴鶴縣、桃園縣當年也發現過這類礦,可後來被別人搶去了,我們晚了一步,結果如何?現在那些礦主們哪怕一年只能開工幾個月,光靠供應直轄三縣(即東方縣、羅洽縣和青島縣)的市場就賺得盆滿缽滿了,羨煞旁人啊。」利群聞言在旁邊撇了撇嘴,無奈地說道:「現在的世道,就是手快有手慢無,你慢一步,礦就被別人搶去了。建築材料公司家大業大,看不上這類小礦,也認為掙不了幾個錢,他們更願意把人力投入到輪窯廠去。可我們不一樣啊,一個大理石礦就足以讓我們吃的滿嘴流油了,那麼還等什麼呢?」
利群、朱衡二人都是所謂的青州商人群體中的佼佼者,除在本土不痛不癢地經營着一些產業外,他們還與人合股在海外新華夏島經營着種植園。托國內市場提振的東風,這些年他們經營的劍麻銷路很好,每年累計下來分紅也相當不錯,不過天有不測風雲,去年朱老爺的長子在新華夏島生了一場大病差點死去,這讓他對那麼環境惡劣的地方頓時有些害怕了起來。在緊急召回自己長子的同時,也在考慮着讓渡部分種植園股份給其他人,以後乾脆做個只管分紅的甩手掌柜算了。
不過,賣掉了部分海外產業,得來的錢卻也不能閒置着。像在大明那會將得來的銀子全部鑄成冬瓜藏在地窖里的蠢事,在東岸經營了多年產業的朱衡朱老爺是決計不會再乾的了,這錢,還是得投資到實業上去,至不濟也得拿去買債券啊,比放在家裏吃灰強。
義昌這邊的大理石礦,就是朱衡、利群二人打算投資的產業,畢竟建材行業這些年在東岸國內一直是比較火的,而且隨着新出生人口的增多以及不斷的移民,建築材料的市場將長期火爆——很多人說其景氣甚至能持續一百年朝上——因此利群、朱衡二人便打算進入這個產業進行試水,看看風色如何。
只不過,開大理石礦,這需要的勞力可不是什么小數目。君不見東岸建築材料公司磚瓦輪窯里使用了多少非國民勞務工麼,而且這還是在聯合制磚機被發明後的人數呢,以前還要更多!磚瓦輪窯如此,石灰窯、水泥窯、砂場、石子場、水泥預製場也不外如是,其間吞噬得勞動力真的是海量的。不然,你以為建築材料公司當年許下的「每個縣開一座磚瓦輪窯」的宏偉規劃為什麼會搞不下去了?還不是沒人鬧的嘛!說白了,就是東岸發展太超前了,基礎設施建設太瘋狂了,「好大喜功」的執委會諸公拿了不切實際的標準來套現在的東岸生產力水平,因此使得整個東岸這些年一直像個大工地一樣,當然還有隨之而來的通貨膨脹給國民經濟帶來的痛苦。
朱衡等人在一些僱工們的陪同下,去發現大理石礦的地方仔細轉了轉,覺得吃下鄰近幾個礦大概需要一萬元的前期投入(包含租地、租礦的錢)。他們搜刮搜刮,調整下自己的資產配置,也不是不能籌集到這麼多錢(畢竟他們背後有一整個商會體系支撐着,關鍵是可以互相拆藉資金),可這又何必呢?聯合工業信貸銀行對於投資實業的商人一貫是持欣賞和扶持態度的,給出的貸款利息極低,就差白借錢給你搞實業投資了——與之相對應的是,對於一貫喜歡搞債券、匯票貼現,買賣股票、路貨的濟寧幫商人,國家倒是一直持壓制態度的,甚至一些鬧得過火的商人都被法辦流放到了澳洲,由此可見一斑,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與一貫喜經營實業的青州幫商人無關。
踏勘回來的利群、朱衡等人當天晚上就住在新塘港一間小旅館裏,這個旅館與小鎮一樣地「新」,這從牆壁木料上散發出的味道就能看得出來。晚飯時分,眾人一塊到旅館大廳里進餐,這個時候也正是旅館生意最好的辰光,來往河間地區的商人、騾馬隊、船工,前來義昌一帶規劃建設的建築隊技術員,地質和交通部門的官員,以及擔任未來義昌縣幹部班底的官員們——多畢業自大魚河幹部進修學校、青年幹部學校和兵團堡——全都匯集於此,一邊吃飯一邊閒聊,有時候甚至還會商議工作,看起來就是熱鬧非凡。
晚飯主菜是東岸經典食物土豆燉牛肉、紅燒多拉多魚及冷切羊肉,朱衡看店裏的甜品很便宜,也便叫了一大堆上來給大夥嘗嘗鮮——託了與葡萄牙人戰爭的福,東岸國內市面上的蔗糖存量是極大豐富,價格全線下跌,一些事先囤積了不少蔗糖的商人們是苦不堪言,紛紛認栽,當然心裏對陸海軍也不無腹誹,誰讓他們從巴西搶了太多小麥、蔗糖、煙草和酒回來呢?甚至那幫天殺的還把國內乾果、醃肉、肉乾等商品的價格都打下去了不少,中高級的木料就更不提了,那價格簡直就和雪崩一樣,誰要是之前在新華夏島和秘魯那邊訂購了大量高級木料,且又沒有購買路貨(當然也未必能買到,大家都不是傻子)對沖、攤平成本的話,那麼破產幾乎是大概率事件了!
「新塘港以後的前景不可限量,西北鐵路的支線要從富安鄉通到這裏來,河運碼頭也能直通到烏江更上游的兩岸,這裏搞不好會成為北邊山里特產的集散地,商業是大有搞頭的。聽說孫春陽南貨鋪都打算在這搞一塊地,開分店了,我覺得靠譜,這裏以後的地位怕不是要比義昌鎮那裏更好,雖然那裏才是縣政府所在地。」隔壁桌一****建六局的技術員們喝了些巴西搶回來的用榨糖殘渣釀造的烈酒,嘴裏已經嚷開了。
「聽說河間地區前幾年有人種了煙草,這兩年一直都運到新塘港這一片來售賣,想必今年應該都哭了吧?哈哈,我昨天在大興縣買了幾斤『愛國煙草』,便宜得很,全是從昌順、順化港起運回來的巴西貨,價格便宜量又足,還能支持軍部籌集戰費痛打巴西人,痛快!」這個人的話引起了同桌人的一陣鬨笑,大家紛紛表示購買了不少諸如「愛國乾果」、「愛國蔗糖」、「愛國皮革」、「愛國木料」、「愛國小麥」之類的打折出售的戰利品,得到實惠的同時也有力支持了國家的對外擴張,大家的心氣都不約而同地高漲了起來——這個國家,能不斷給大夥帶來好處,確實比大明、大清什麼的強多了。
朱衡朱老爺默默聽着技術員們胡吹海侃,心裏不自覺地對新塘港乃至義昌縣未來的前景也看好了不少。這麼說來,這個大理石礦是搞得的,實在不行,找戈什金、門德斯、瓦倫蒂諾等人招募一些舊大陸勞務工來也行啊!唔,想當年在青州時族兄的府邸都用不起多少大理石料,以後礦有了產出後第一批石料一定給自己先用,羅洽縣城裏的宅子是該翻新一下了,用大理石料就很不錯嘛。
1662年10月27日,當朱衡、利群等人乘坐租來的馬車離開新塘港時,又聽聞執委會打算在未來的義昌縣更上游的烏江右岸興建更多的定居點,基本上都設立於河間地區幾個定居點的對面,分別是彰武鎮(位於後世阿萊格雷蒂城附近)、膚施鄉(位於後世貝亞烏尼翁小城附近)、義川鄉(位於後世烏魯瓜亞納小城附近)、翟道鄉(位於後世夸拉伊城附近,未來彰武縣與義昌縣也將以夸拉伊河為界,對了,夸拉伊河也將被重新命名為膚施河),加上孫家店鄉一共五個鄉鎮,將有望承接超過七千名明國淮安府移民,這也是一個縣的基本盤了——看得出來,這是一個照顧河間地區越境墾殖定居點居民們的方案,當然也有部分藉助當地產出(比如食品和木料),以加快這些新定居點建設的因素在內,總之以後烏江兩岸的定居點基本上也是互相扶助、互通有無的節奏。
而這,無疑更堅定了朱衡、利群二人投資這片的決心,無他,建築材料市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