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一灘惡血(1 / 1)
外間侍女奔走相告和物體落地的聲音一團糟,慕蓁熹無心顧及,用帕子堵在吳正珩的嘴邊,不斷湧出來的黑血將帕子浸濕,染紅了慕蓁熹的手。
手心溫熱粘膩,血多到根本遮不住,一個大力,她被人扯着向後倒去,是玄英。
玄英半披着長發,衣襟松松垮垮,外面只套了一件襯衣,儼然是得到消息匆忙趕過來的。
怒目對視一眼,慕蓁熹抓着帳子站穩,玄英已經撲向床邊,驚呼着,「好多血,大夫呢,怎麼還不來……」
紫蘇進來扶住慕蓁熹,詢問她可好,慕蓁熹搖搖頭,若是因為她,吳正珩反而斷了氣……
茫然看着一手的鮮血,慕蓁熹仍不願偏向是明台設計。
若真是明台有意借她的手,讓吳正珩慘死,那麼從平夫人有喜,地牢插刀,吳尚書壓制盤問,到秘密傳出墮胎藥渣,高閣推心置腹談話,這一切林林總總,皆是做戲!
真有這樣狠辣的深謀,只為殺死自己的孩子嗎?
不願相信,人心吶,真就這麼骯髒不得細看一眼嗎?
「喜兒,喜兒!」
耳邊紫蘇的驚呼漸漸清晰,慕蓁熹回了神,人已經被扶着坐在椅子上。
慌裏慌張趕來,大夫先是把脈,眉心緊皺,當即給吳正珩扎針,根根泛着寒光的細長銀針插入身體。
玄英偏過臉不敢看,被侍女扶着往外來,見着慕蓁熹,頓時換上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你到底給爺餵了什麼,盼着爺不在了,好去高閣服侍平夫人,是不是!」
紫蘇擋在中間,「玄英小主怎也跟着侍女亂講!」
看向玄英身邊的侍女,「剛剛就是你跑出去亂喊,擾得人心惶惶,你可擔得了所傳話語的分量?」
紫蘇來勢洶洶,玄英的侍女臉色發白後退,玄英自己強勢,也看不得自己的侍女被壓一頭,抬起手就要發難紫蘇,慕蓁熹站起身,把紫蘇拉往身後。
「現在不是吵鬧的時候。」慕蓁熹推開玄英的手,看向床邊帷帳,「主子昏迷不醒,侍從互相推諉懷疑,亂成一鍋粥,傳出去旁人要怎麼看待思咎園?」
玄英冷哼着坐下,「若爺有事,我要你們一個個好看!」
無法評判玄英,可到底也是真心為吳正珩。
慕蓁熹低垂了眼眸,又掃向房間外面圍着的人,「園內閒人竟這麼多,看來之後是得好好排查一下了。」
侍女們面面相覷,低頭的,扯袖子想走的,慕蓁熹一一看在眼底,「各司其職,不願意乾的,到紫蘇這兒留名,思咎園絕不強留!」
人群散去,慕蓁熹回頭看向玄英身邊的侍女,眼中充滿了警告意味,玄英暗自擰了一下侍女,侍女被迫對上慕蓁熹的審視。
終究是太稚嫩,如同紙做的一般,薄薄的一層,內里的是什麼樣的芯子明如白晝。
玄英惱了,「你別得意……」
「噓——」慕蓁熹輕聲,「爺還在診治中,小主莫要喧譁。」
一口氣堵在喉嚨中,上不去、下不來,玄英氣憤地飲了茶水,仍覺得胸口梗着。
帷帳掛起,大夫走出,接過了侍女遞過來的帕子擦鬢角虛汗,語帶訝異,「五公子這灘惡血一出,體內淤積的陰寒盡數散去,真是妙哉。」
玄英撞開慕蓁熹,迎了上去,「這麼說,爺無事了?」
大夫點着頭,「昨日診治,五公子體熱,傷口潰爛,失血過多,可是無緣無故多出陰寒毒血,實在奇怪,怪老夫醫術不精,未能診出。」
羅里吧嗦,根本聽不懂,玄英只關心一個問題,「無事、安全、能恢復,對不對?」
「是,小主安心即可。之前五公子可有受過重傷,或是錯服了寒藥?嘶,難道如外間傳聞那樣,五公子這種怪現象,是因為蛇毒?」
大夫擰着眉,搖頭,「可是並未在五公子身上查出蛇痕,一個人的身體裏,怎麼能平白無故地聚積這麼多毒血,還能正常生活……」
慕蓁熹靜靜聽着,暗自心驚,還好她賭對了。
玄英已經掠過大夫,守在床邊,緊緊握住吳正珩冰涼的手掌,「爺,沒事了,你會好起來的……」
手指微微蜷動,玄英連連叫大夫,吳正珩緩緩睜開了眼睛。
頓時都圍住吳正珩,大夫給吳正珩把脈取針,玄英激動地揉搓吳正珩的掌心,侍女端了備好的溫茶站在床邊。
太擁擠了,慕蓁熹立在外圈沉默地看着一切,直到大夫收拾妥當,叮囑玄英要讓吳正珩靜養,吳正珩發話:
「出去……都出去……」
聲音微弱,但是吐字清晰。
玄英仍不肯放手,幾乎是懇求般讓吳正珩看看她,要留下來照顧。
吳正珩眼神冷漠,伸出了手,向着慕蓁熹的方向,「喜兒……喜兒留下,都走,其他人都走。」
順着手的方向,玄英看了過來,慕蓁熹站在那裏,所有人都是動的,只有她安靜着,像一棵樹。
當着大夫和其他侍女的面,吳正珩的冷漠拒絕如無聲的巴掌打在臉上,玄英的胸脯起起伏伏,慕蓁熹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心裏定樂開了花!
可她能怎麼辦,她做的還不夠多嗎!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吳正珩,快步離去。
侍女們也都退出去,慕蓁熹叫住大夫,「可要注意什麼?」
「不可動怒,肩膀處的傷口很深,更不可使力,至於其他,還得靜觀幾日。」
「有勞。」
大夫行禮離開,侍女自行帶上了房門。
吳正珩等了許久不見慕蓁熹身影,喚人,「喜兒……喜兒……」
清影晃動,抱着新的褥子,慕蓁熹進了內間,「沒聽見大夫講的嗎,怎還如此急躁。」
看到了人,吳正珩也就放鬆下來了,「你做什麼?」
「開了窗通氣,一屋子的污穢氣味散開,才能有清醒空氣進來。來,抬下腳,給你換褥子。「
兩人配合着換了乾淨的被褥,慕蓁熹把褥子送到外面,回了頭,吳正珩扯着脖子瞧她,那模樣,仿佛只要她不在視線之中,就會消失了一般。
慕蓁熹坐在榻邊,「爺隻身往林中去,是生是死,來路何方,隻字未提,狠心至斯。今且拼了一條殘命回來,又何必做足了留戀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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