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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被教做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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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清猷記得, 很久以前也有人朝他伸出了手,把他從泥沼中拉了出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這人就是妙法。

    雖然看着兇殘, 不好相處, 但岑清猷心裏明白,他師父比誰都心軟彆扭。

    在妙法的教導下, 他皈依了佛門, 想要從那些經文裏找到點兒方向和依靠。

    可惜他還是讓妙法失望了, 他找了這麼多年, 也沒從那漫捲的經文裏找到自己的道。

    只要他還活着, 碧眼邪佛就像一把高懸在他頭頂的劍,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落下來。

    他亡魂與他死死糾纏, 已經融為了一體, 這個世上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碧眼邪佛,岑清猷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和其他人想像出來的暴虐嗜殺不太一樣,岑清猷感受到的碧眼邪佛, 就沒有人該有的感情, 就是空蕩蕩的一片,鑽心徹骨的冷和漠然。

    這股冷漠也順理成章地影響到了他。

    明明,他也喜歡初春盛開的花, 也喜歡夏天的荷風, 秋天紅通通的楓葉,冬天柔軟的雪花。

    他也在盡力喜歡着這個世界和這個世界的人。

    但憑什麼,憑什麼他們還是不肯放過他。

    岑清猷有時候感覺到自己就像踩在了懸崖邊緣,一不留神, 就會摔個粉身碎骨。

    少年垂下長長的眼睫,心想。

    他們拿什麼來評判正邪黑白。

    佛前的燭火微搖。

    慌亂中,不知道是誰伸手一抓,拎着岑清猷衣領給甩到了光明心殿眾弟子身後,大聲怒吼。

    「岑師弟!回來!」

    隔着人群,在喬晚的注視下,岑清猷移開了視線,也避開了喬晚伸過來的手。

    喬晚一愣,心裏突然冒出了點兒不詳的預感。

    就這麼一瞬間的功夫,三眼魔獸也迅速被三家給聯合制服。

    善道書院、梵心寺、太玄觀在前。

    大光明殿在後。

    雙方人馬隔着三眼魔獸,怒目而視。

    「荒謬!」盧德昌臉色鐵青,指着三眼魔獸怒道:「這就是所謂的皈依佛門,一心向善?!」

    人群中,走出個光明心殿的師兄,客氣地行了一禮:「長老息怒,這魔,不……這三眼師弟,也是第一次皈依佛門,不通人情世故,相信諸位長老也不會和他計較是不是?」

    三眼魔獸也十分給面子:「光明心殿引導我向善,誰要是對大光明殿出手,誰就是惡!」

    這邏輯簡單粗暴到令人髮指,氣得盧德昌一個倒仰。

    「三眼師弟剛皈依佛門,怎麼也還算個孩子吧?還望諸位長老息怒,不與這頑劣的小輩計較。」

    還是個孩子個屁!

    盧德昌大怒:「既然貴派能在短短時間內就渡化了這魔,怎麼花費了數年還渡化不了這邪佛?!」

    某光明心殿師兄也冷笑:」這碧眼邪佛的能耐,我想沒人比貴派有更深的體會,想要渡化岑師弟身上的魔氣殘魂,豈在一朝一夕之間?!

    所謂打蛇打七寸,這一刀捅得不偏不倚,快准狠,盧德昌幾乎嘔出一口血。

    再抬眼一看,禪杖,金剛伏魔杵,法棍,各色法器林立,一眾大小和尚們怒目而視,將岑清猷牢牢地護在了自己身後。

    眼前這局勢,已經明顯對他們三家不利。兔子逼急了還會咬人,更何況大光明殿這幫和尚?

    見勢不妙,威逼不成,那就只能走懷柔路線了。

    梵心寺的心裏默默盤算了一會兒,上前一步,抬眼掃了一圈:「諸位同修且消消火,莫動嗔心。」

    「三教論法會在即,諸位同修過來也是想着要怎麼辦好這次論法會,而不是彼此之間鬧成這樣。曹長老,你怎麼看。」說着說着,梵心寺的轉頭叫了沾雲峰的過來背書。

    猝不及防被點名,沾雲峰的曹長老微微一笑,含糊地「唔」了一聲,完美地保持了什麼叫隔岸觀火。

    光明心殿一眾和尚一聽,紛紛冷笑。

    能在三教當中取得一席之地的,各個都是臉皮一個塞一個的厚,梵心寺絲毫沒受這冷笑影響,袈裟被風吹得輕輕一晃,面不改色地笑道:「眼前這都是一場誤會,如果說之前我等什麼失禮之處,在這兒向光明殿賠個不是。」

    「盧長老請岑小仙友到派中一談想來也沒有惡意。」

    並無惡意?這還叫沒惡意?!

    「怎麼樣?岑仙友你願不願意陪盧長老走上這麼一趟?」梵心寺的合掌,意味深長地衝着岑清猷一笑:「相信岑小仙友也絕不會叫諸位師長為難吧?」

    「岑師弟,別聽他的。」

    「都是光明心殿的弟子,什麼叫為難?!」

    岑清猷默不吭聲,目光一一掠過。

    只能看見擋在他面前的那一眾身影。

    今天這一場爭端都是因他而起,從被選中成為碧眼邪佛的肉身容器到現在為止,他已經連累不知道多少人。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樣的生活,岑清猷也厭倦了。

    少年緩緩地低下了眼,在眾人注目之下,往前走了一步,走到了人前,眼神沉靜如水:「我同你們走。」

    「岑師弟!」

    「師兄!」

    身後,光明心殿弟子驚怒交加!

    岑清猷轉了個身,朝着驚訝的光明心殿弟子們行了一禮,站到了善道書院面前。

    退,已經沒退路。

    沒人能渡得了他,尊者不行,辛夷也不行。

    能渡得了他的,只有他自己。

    梵心寺的登時露出個和藹的微笑:「這不就沒事了?」

    「那諸位仙友,這次小會還是照舊?」

    一直在這兒作壁上觀的崇德古苑,興許也看不下去了,主動出聲:「若無其他要事,就繼續罷。」

    盧德昌冷哼一聲,但心裏也明白,他不滿歸不滿,岑清猷已經站了過來,再鬧下去,的確不好收場。

    轉頭吩咐了身邊兒兩三個弟子:「去,帶岑小仙友回書院。」

    殿內出離地安靜了下來。

    這是岑清猷自己的選擇,就算空定禪師站在這兒也不好出手去攔。

    眼看着岑清猷跟着善道書院的弟子走出了光明心殿,喬晚一咬牙,拔腿追了上去!

    這要是跟着善道書院去了,她不信岑清猷還能活着回來!

    他到底想幹什麼?!

    喬晚拔腿躥出了光明心殿,一刻也沒停,一路朝着山門的方向狂奔!

    但還沒跑出兩步,眼前卻突然兜頭落下了個黑乎乎的東西。

    一枚棋子?

    反應過來的瞬間,喬晚迅速橫劍一擋。

    鏘!

    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交接之聲響起。

    黑棋急速旋轉間,陡然換了個方向!


    喬晚瞳孔猛地驟縮。

    方向變了!

    腹部!

    隨即——

    黑棋正中小腹!

    喬晚像個蝦米一樣,瞬間被打飛出去幾丈遠,再一抬眼,只看見個手上托着小號棋盤的青年。

    就是剛剛帶走岑清猷的那三個弟子之中的一個。

    「這位仙友,我勸你一句話。」青年居高臨下地看着喬晚,「別再插手我們書院的事。」

    金丹。

    喬晚心裏一緊。

    青年修為渾厚,渾身上下,防備得死死的,找不出一絲一毫的疏漏。

    面前這個,有金丹中後期的修為?!

    青年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腰腹傳來一陣絞痛,喬晚抬手一抹。

    見了紅。

    甩開手上的血,再次拔腿追了上去。

    察覺到身後的動靜,青年腳步一頓。

    喬晚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人,啞聲問:「容我問一句,這位仙友打算帶岑清猷去哪兒?」

    「去哪兒?當然是回書院了。」青年看着喬晚,臉上隨即露出個奇怪的表情,這表情好像有點兒遺憾,好像在說,「我說得你為什麼不聽呢」。

    抬手,第二枚黑棋破空而來!!

    這一枚,比剛剛那枚更快!快到幾乎幻化成了一抹細細的黑影。

    喬晚往後退了一步,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折這枚黑棋。

    在黑棋衝到自己面前的時候,再度運動了劍光!

    岑清猷!

    再晚一步,岑清猷就跟着善道書院跑了!

    就算不為了蝴蝶結,喬晚閉了閉眼,眼前浮現出女人瞬間白了的髮絲和眼角的細紋。

    為了岑夫人,她也必須攔住他!

    躲過第二枚,第三枚黑棋緊躡其後,朝着喬晚右膝撞了過去。

    膝上頓時一陣劇痛襲來,整個膝蓋骨好像是碎了。

    喬晚膝蓋一軟,身子一歪,右腿直愣愣地砸到了地上。

    青年收回手:成了。

    等等,不對!

    臉色猝然一變。

    這是假動作!

    青年一愣的功夫,面前一股兇悍的神識已經氣勢洶洶地殺到了他額頭前。

    喬晚猛抬起眼,神識全神貫注,凝成了一枚釘子,將這枚釘子射了出去。

    但就在神識戳入青年識海的那一剎那,卻像是撞上了一道屏障。

    砰!

    神識猛彈回了識海,神識釘狠狠地扎回了喬晚自己的識海!

    面前這善道書院的弟子也修了神識!

    青年露出個譏諷的笑:「神識偷襲?」

    喬晚只感覺自己腦門一陣嗡嗡地響,頭疼欲裂,強忍着這腦瓜崩裂之苦,運轉靈力,化骨為盾。

    寸寸碎裂的膝蓋骨,一片接一片,重新又長了回去。

    似乎終於不耐煩了,青年隨手丟出了棋盤。

    棋盤落地的剎那,地面同時浮現出十九條縱橫相交的直線。

    一轉眼的功夫,喬晚已經被牢牢地圈在了棋盤裏,不論近還是退,基本就沾不上這青年的身。

    神識是用不上了。

    喬晚喘了口粗氣,心裏沉甸甸的。

    身上有蓮花卍字紋壓着,魔氣也用不上,這段時間以來,她基本上就靠着神識和魔氣逆風翻盤,一旦這兩樣都被擼了下去,能用的只剩下鍛體和丟你雷某。

    但這儒修根本沒留給她一絲一毫的近身機會,搓電球也趕不上這黑子連發的速度。

    汗水順着眼睫落了下來,眼前被暈成了模模糊糊的一片。

    不遠處,數子連發!

    一想到岑清猷,喬晚心急如焚,狠了狠心,握緊了劍,默不吭聲地運動身形,打算一路靠着肉身硬抗,殺出棋盤!

    但每往前踏出一步,就有黑子攔路!不過瞬息之間,喬晚就被拖進了棋盤,成了棋盤上的白棋,被黑棋牢牢困死。

    青年嘆了口氣:「這位仙友,在下都說過叫你離開了。」

    黑棋漂浮在半空之中,透着股凜然的殺意。

    青年:「去。」

    話音剛落。

    整個棋盤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無數黑子,從四面八方趕來!

    她不該這麼依賴神識和魔氣的,喬晚心想。

    瞬間——

    少年纖瘦的身軀,被黑棋紛紛戳了個洞穿。

    數道血箭從身體各部位噴射而出。

    噴薄的熱血,頓時染紅了整個棋盤。

    手中的劍,也噹啷一聲落了地。

    來參加三教論法會的弟子,沒一個是浪得虛名之輩。

    隱隱約約間,喬晚的視線好像越過了面前的青年,看見了山門前一個善道弟子已經放出了飛行法器——

    眼見那足足有船那麼大的竹簡攤開,浮上了半空。

    喬晚捂住身上不斷噴血的血洞,怒吼:「岑清猷!」

    少年可能是聽到了她的聲音,也可能是沒聽到,沾血的鞋履,一腳踩上了飛行法器。

    就在左腳跟着踩上竹簡前,岑清猷卻突然有點兒猶疑,似有所感地抬頭看向了遠處。

    或許,他心底還是想有個人能再拉他一把,不至於使他永墮無間。

    遠處只有飛鳥掠過。

    但在更遠之外,喬晚彎腰撿起地上的劍,兔起鶻落般地再一次衝殺了出去!



  
黍寧作品:  慕朝游  男主他人老  穿成耽美文炮灰女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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