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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85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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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陣子方俞在書院可謂是輕鬆,王院長回來以後陳廣尹再不敢到他們的面前來討人嫌,他便可全身心的投入到講學中。

    上一回秋慶豐方俞對本課室里的學生表現還是較為滿意,但是在集會中諸人參與布施的方式也反應出了不少問題,為進一步的鞭策諸人,他去尋了些米來。

    相傳某個朝代殿試之時,曾有一位帝王用了三框產地不同、品質不同的稻穀對考生進行測試,但是進入殿試的考生歷來便是對着筆墨書本寫文章,寒窗苦讀數十載,整日拿着書本研究策論經義,還是頭一回遇見這樣的考試,一時間不知從何答題。

    考生看了稻穀只能說出肉眼可見的好壞,稻穀飽滿、稻穀空癟、稻穀發霉,其餘卻是不知從何而辯。

    皇帝見層層選拔上來的所謂人才竟都只會做錦繡文章的花花枕頭,一經考察才知這些考生空會引經據典,卻是不知民生民苦,龍顏大怒暫時閉了科考,轉而改為舉薦制。

    方俞以史為鑑,今下也帶了些稻穀考課室中的學生,看看這群花花太歲是否了解民生民情。

    課室里學生見着講台桌案上放着的兩籃子稻穀,未曾打鈴盡數都圍上前去觀看,不知夫子究竟又要出什麼稀奇古怪的考題來,先時讓諸人參加集會比賽,上個月出了個鬼點子每人只給三十文錢,如何在不向家中要錢的情況下吃喝拉撒安穩度過十日,十日以後所剩銀錢最多者獲勝。

    諸人覺得新鮮又有趣兒,一時間縮衣節食,但是富貴人家出身在節儉也還是一頓早食就用掉了十五文錢,有人堅持了一日,有人堅持了兩日,唯有一個狠人連續吃了四天的饅頭,此後再無人堅持。

    此堂課業自然是完成的不盡人意,被方俞罵了個狗血淋頭。

    倒是從此中明白了幾個道理,一則富貴來之不易,若是無家中父輩撐腰,他們活不過幾天;二則明知銀錢不夠花銷生存時,光靠節儉和省錢並非長久之計,還是得去賺錢才可以把日子過下去。

    學習到此中道理後,方俞當即又給了諸人五十文錢,讓他們不依靠家裏的人脈下嘗試賺錢,十日之後誰的銀錢最多誰便獲勝。

    學生不甘心,又一次開始想招兒,這回方俞接洽了諸學子的父母,是真給他們斷了糧只剩五十文錢。

    如此下這些學生才真的狠下心去試着賺錢,有課下去給人抄書的,不過因着先前耍樂名聲不好,再者自身也未有什麼功名,姑且算得上會讀書寫字,收入比一般給人抄書的學生要少一半,入不敷出。

    也有豁出了臉皮進購了瓜果擺攤兒的,但因舍不下面子又不會叫賣東西賣不出去,結果賠本全砸在了手裏。

    總之是各種手段途徑五花八門,最後全軍覆沒

    方俞順其自然再理所當然的發了一通脾氣,又一次把諸人罵的狗血淋頭,再讓諸人寫下心得體會,反思失敗原因。交上來的心得倒是沒有弄虛作假,個個情真意切,總結了失敗的緣由。

    看着臉皮薄,沒有賺錢經驗,還是得有功名,不了解市場等等關鍵詞,方俞才算滿意。

    又一堂子課算沒有白費。

    學生們今下見又有新奇的玩意兒,既是有些隱隱期待,又心中叫苦不迭,生怕方俞再出什麼餿主意。

    見着夫子打鈴以後才慢悠悠的進課室來,諸人趕緊躥回了位置上。

    「想必方才也都來瞧了這兩籃子稻穀吧。」

    方俞不緊不慢道「今日這便是論題,都說說自己的所見想法。有沒有自願來說的?」

    孫垣道「一籃子好谷,一籃子次谷。」

    這陣子沒少栽方俞的坑,同他這年輕的夫子鬥智鬥勇了這麼兩個月,孫垣也抖機靈起來,前些日子的兩堂大課他完成的都不盡人意,今兒夫子的問題豈不正是問到了他的優勢上「看稻穀的品相,據學生所知,這兩籃子稻穀是同一品種,皆為雲城品種最好的珍珠谷,此谷的特點便是穀粒圓潤碩大,穀殼兒輕薄易脫,煮熟的米飯清甜可口。」

    「學生家中的稻田大部分便是種植的此種稻穀,今年收成頗豐。」

    方俞未置可否「還有沒有人要說的?」

    「珍珠谷品質賣相好,在城中頗為暢銷,售價為十八文一斤。」

    「嘿嘿,別的不知,但是學生家中便是吃的此種米,比起其餘的米珍珠米碩大更能果腹。」

    其餘的學生也答不上來多少,素日裏一碗平平無奇的米飯,他們自然也未曾多去留心。

    學生給的答案在方俞的意料之中「那你們可知為何一籃子好,一籃子壞?我近些日子教你的便都給忘了?答的未免太過於片面。」

    「那定然是天氣不好,遇了災害,同一片地的稻穀且還有好有壞呢。」

    「可是都在雲城,天氣相差也不大啊。」

    學生議論紛紛「還請夫子解答。」

    「孫垣說的不錯,這兩籃子稻穀確實是一個品種,便是珍珠谷。往年珍珠谷絕大部分出自孫家的平領莊,前兩年一部分富餘的百姓見珍珠穀米好價格高,產出的收益也大,於是便狠下決心花大價錢買了珍珠谷種子進行播種。」

    「因着珍視昂貴的谷種,春時精細耕種,助穀物肥沃之物潑蓋不絕,卻是物極其反,土壤過於肥沃而致使稻穀多出空癟之症。」

    方俞狠敲了戒尺「此事並不算什麼秘密,稍作打聽,甚至是不必打聽都可聽談一二,何為?說明你們一個個是沒有拿半點心思關心農耕民桑之事。嘴上說着抱負,想要考取功名入仕為官,嘴炮打的響亮,可卻真正有一個人花心思去關心過百姓民生?」

    「將來你們若是真能做官,那便是為着百姓奔忙做事,外頭稱一句父母官,青天大老爺,你們正當是恭維奉承之話?錯了!那是因着為官便是為百姓所思所慮,這才能換得一句父母官!今日你們閉目塞聽連民桑之事尚且不解,我真教你們寫出錦繡文章入了仕途,他日做了官兒你們能有法子解決百姓的農桑困難?」

    諸人低着頭沒好意思開口。

    方俞繼續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心裏想的是什麼,家中富裕出身便未在鄉野之地,不知農耕民桑之事實屬常理。但不知農耕農桑之事的也單是你們這些富家子弟,就是出身於鄉野人戶的諸多書生也是不問家中耕種,日裏只顧埋頭讀書。」

    「我同你們說這些話不是讓你們沾沾自喜大家都一樣,也不是訓斥埋頭苦讀不對,是想告訴你們,在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大流之下,若是你們能夠透徹的了解民生民桑,豈非是大有裨益,領先於諸多考生之上!」


    方俞說的諸人心動「夫子教訓的是。」

    「說的道理也總歸只是空談,你們今日聽進耳朵中明日便忘了,我也是從做學生過來的,你們心裏那點子東西我能不清楚。」

    「年底放假以後回去好好過個年,明年開春課室里的全部人一併雖我去鄉野體驗耕種,也合該讓你們好好接接地氣,否則在福窩裏頭待久了連骨頭都軟了。」

    話音剛落,學生一致帶着驚疑的啊出了聲。

    「這、這往哪兒體驗啊?難不成去自家的田地上嗎?」

    方俞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沫子,慢悠悠的吃了一口,隨後冷哼道「讓你們回自家的地上去,那還不是給你們空子鑽。大可不必操心,夫子家裏也有地,到時候便空出一塊讓你們體驗,鄉下也有莊子,彼時你們便在莊子吃住,短不了你們的。」

    眾人嘴裏發苦,但是又不敢違抗反駁。

    「夫子考慮的甚是周全。」

    「今天的課便上到此處吧。」

    方俞端着茶杯起身,轉而又對孫垣道「那兩籃子的稻穀你拿回去,自家便是農耕大戶,問起農桑之事來竟然一問三不知,你便是最讓我失望的,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孫垣抱起那兩籃子稻穀,嘴裏苦心裏更苦「是。」

    還有幾日書院便要放假了,今年未有準備小考,學生和夫子都很輕鬆,方俞把又一堂子大課佈置了出去,餘下的日子他便很輕鬆了,讓課室里的學生寫寫詩詞經義能到放假。

    學生們也已經習慣了他異於其他夫子的傳授模式,先是給出一個課題,諸人躬行身踐,夫子從中指導諸人完成,課題做完以後在做大的講學,學生寫下感悟。

    雖然上方俞的課時常要舍下臉面去做一些事情,且看着與讀書沒有太大關聯頗為不靠譜,但是一整個流程的大課業做完寫所思感悟之時他們又能滔滔不絕的寫下許多感悟,這絕對是以前的夫子教導下沒有的感受。

    為此一群時常更替夫子的學生雖然時常不滿方俞佈置的課題,但始終未有一個人私底下同家裏嚷嚷着要換夫子換去別的課室的,縱使是方俞此番提出要眾人下鄉野去體驗農桑,嘴上哀嚎過後竟還有些隱隱期待,能與同窗諸人一道在鄉野中耕種甚至夫子也在,這倒是前所未有的一種體驗。

    方俞今日下課的早,回來夫子室收拾了東西便偷着從後門溜走早退了。

    這陣子他發覺喬鶴枝尤其愛打理書茶齋的事務,眼下的時間點過去瞧上一眼,指不准還能與他一道回家去。

    瀚德書院後門出去穿過一條小街,上了大街拐個角便到了書茶齋。

    方才到街口他便見着了家裏的馬車,果不其然,小喬就在這頭。

    他心中愉悅的舉着步子過去,到街口眼睛就是一跳。

    一樓大堂櫃枱前立着個二十來歲的白面男子,身姿挺拔,此番正在同對面的喬鶴枝不知在說些什麼,只見着喬鶴枝兩眼冒星光,臉上的笑意掩藏不住,相談甚是歡愉。

    他信步過去正想看看是什麼人,眼生的緊,才到鋪子門口兩人卻是說盡了話一道上了樓去。

    「老爺過來了!」

    方俞掃了一眼一頭的掌柜,傾身到櫃枱前問道「方才與小東家交談那人是誰?似是從未見過,前來投稿的?」

    掌柜道「書坊生意紅火,前陣子幾位書稿管事的想着再能請一位閱稿人,如此也能忙活過來。方才那位便是新來的吳先生,老爺不知此事?」

    如此一說方俞倒是有了一些印象,先前書茶齋確實說過要多請一位閱稿人,喬鶴枝同他提了一嘴,當時他正在考察學生自行賺銀子分不開身,於是便把事情交給了喬鶴枝給打理,後頭也就把事情拋到了腦後去。

    「我知此事,只是還未見過此人,今日才剛剛來嗎?是小東家點頭的?」

    掌柜又道「來了有一陣子了,算着應當少說也有十日了。少東家說吳先生對書坊的稿件風格很是了解,選用上架的戲文刊物都賣的很好。」

    方俞咂摸了一下,這小公子還挺會選人,尋個年輕好看的,怪不得如此熱衷來這頭。他嘀咕了一聲「這才來幾日能有這麼大的神通,才選了幾篇文章啊,這就印發出來好銷了?」

    「這、這小人便不知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旁邊頭穿來聲音「你怎麼過來了?」

    方俞舉頭瞧着下樓的喬鶴枝,他臉上掛起笑「過來看看你在不在,順道一起回去。」

    「那走吧,我整好有些餓了。」喬鶴枝歡脫的跑過來,臉上方才與人相談的笑意未減「去城西口的食肆里喝一碗羊肉湯吧。」

    「什麼事情今日這麼高興?」方俞偏頭瞧了一眼身前笑意盈盈的人「這陣子可是少有見你提要下館子。」

    喬鶴枝只笑,拽着方俞的手直往外頭的馬車去「快着些走吧,待會兒晚了沒位置。」

    兩人一起吃足了湯飯回到宅子天已經黑盡了,方俞冬日來也愛泡個熱水澡助眠,否則冬夜格外之長,他在床鋪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從淨房裏出來,見着屋裏已經燒了炭卻不見喬鶴枝。

    倒是沒等他開口端着安神湯進來的雪竹道「正夫交待說他今日在小桐院歇息。」

    「怎的那頭的炭要暖和些不成。」方俞不滿說道了一句,轉而又道「你把這頭的炭滅了,我過去」

    「正夫說主君在這頭休息便是,就不麻煩過去了。」

    方俞頓住了步子,氣笑出聲「自己不過來也就罷了,也還不准我過去,他這是嫌我礙事還是要上天不成。」

    他在屋裏踱了一圈步子,最後掀了被子鑽進了被窩「不去便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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