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在你這裡,我想當一次好人(1 / 1)
梁遲徽先打破僵局,「去鄉下了?」
「在下窪村慰問演出。」何桑不知為何,面對他,鼻腔情不自禁湧起一股酸楚,酸得她眼眶也脹脹的,「同事被泥石流砸住院了,沒演成,提前結束了。」
山體滑坡發生後,省里聯絡了梁家,不過梁遲徽最近住在私宅,沒回老宅,他有耳聞,只是具體內幕不大知情。
皖西縣是小縣城,人口少,雨季災害泛濫,縣裏基本不上報了。冀省有六十多個縣城,外省有七十多個,各種意外頻發,除非重大傷亡,否則市、省一級級審批,總有延遲。這次因為涉及梁家的二位公子和省劇團演員,冀省十分重視,第二天便撥款,支援,搶修。縣長特意在縣公路送行,感謝了梁璟和梁紀深,冀省的救援款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你受傷了嗎?」梁遲徽拉住她的手,她觸電一般往回縮,「沒傷,梁秘傷了腳踝。」
他怔住,瞬間鬆開,何桑手攥拳,背在身後。
「抱歉,是我情急冒犯你了。」
她搖頭,猶豫了一秒,「黎珍告訴我,你和方小姐...是黎珍誤會了嗎。」
梁遲徽說,「是事實。」
何桑腦子轟隆一片空白。
她一直覺得沒準是誤會,黎珍只考慮男女的角度,忽略了梁遲徽是梁家的二公子,梁家與方家有聯姻的苗頭,他適度的維護交際是正常的。
何桑內心不希望是黎珍猜的那樣。
這世上什麼債都可以欠,情債不可以欠,剪不斷理還亂。
「我以前沒動過什麼真感情,風流多情的名聲大部分是浪得虛名,但在竹苑那天,我看得出,如果老三和方小姐結婚了,你恐怕熬不住,也要垮了。」
梁遲徽高大的體魄在夕陽下是一道頎長英挺的陰影,傾軋籠罩住她。
何桑緊緊地抓住衣角,十指幾乎要摳破。
「我從來不是好人,在你這裏,我想當一次好人,可能是這一生唯一的一次好人。」
「梁總...」
他這麼講,何桑心裏窩得慌,像一隻手掐住,掐得她整顆心浮浮沉沉,七上八下的。
她晦澀開口,「你是好人。」
梁遲徽悶笑,「我是好人?」
「是。」
「好人還是好男人?」
何桑認真回答,「是好人,也是好男人。」
梁遲徽笑得愈發明朗了,「那我更不能辜負你了。」
傭人聽到院子裏的對話聲,探出頭,「二公子,您也回來了?」
何桑立即邁步離開。
灼燙的目光烙印在脊背,仿佛烙透了她的血肉骨骼,那一束目光她似懂非懂,於是加快了步伐,倉促去躲閃。
她消失在3號院的鐵柵欄內,梁遲徽收回目光,眼裏平靜無波,全然沒有一絲的悸動和情意。
入夜,梁紀深從公司趕回老宅。
下車時,接到老張的電話,詢問他後續事宜。
「明天上午十點弔唁儀式。」
老張感慨,「中海集團這幾年一盤散沙,可你們董事長任職期間貢獻不小,他年紀大了,心有餘力不足,省里也理解。葬禮要大操大辦,於公呢,中海體面,於私呢,家屬體面。」
梁紀深摁門鈴,「我知道。」
「鄉長和下窪村的村主任,犯什麼錯了?」
「程洵沒匯報嗎。」
「他匯報了。」風吹得樹沙沙響,老張去關窗,「村主任治理不嚴,選一個新的,鄉長沒必要罷免吧?鄉里有怨言,認為你逾越本職了。」
「我是替你立威。」
梁紀深走進玄關,朝傭人比劃噤聲的手勢,「下窪村混亂,虐待老婆欺凌村民,鄉里同樣有責任。我不相信沒有村民上訪告狀,上面不處罰,下面肆無忌憚。我當初也日理萬機,我的下級規規矩矩,沒有一個不盡心的。」
老張樂了,「我找到那群董事膈應你的原因了,你如今在商場太不近人情,商場是人情社會,你令行禁止,過分約束,他們是經商的,不是打仗的,受得了嗎。」
「你派我整頓,我整頓得乾乾淨淨,怎麼整頓你別管。」
梁紀深穿梭過屏風,晚餐的菜式已經上齊了,只等他了。
他將手機揣回西裝口袋,卷了兩折襯衫袖,整個人既鬆弛,又肅穆,「大哥二哥都在,我正好有事宣佈。」
梁遲徽四點半剛吃完午餐,沒食慾,坐在客廳沙發,「中海董事長過世了?」
「不是這件事。」
梁紀深焚了一支煙,打火機摞着煙盒從桌上滑出,扔給梁璟。
梁璟離家那會兒,梁紀深十六歲,後來見面也少,不了解梁璟不抽煙。梁璟屬於高度自律,同僚之間的官方應酬會適量飲酒,但不沾煙,避免上癮。男人一旦對什麼東西有癮了,大概率在這上頭出事,他外駐的國家不太平,他很謹慎。
他又把煙盒扔回,「我沒癮。」
梁紀深噴出一口濃煙霧,環顧所有人一圈,「我準備結婚了。」
「結婚?」紀席蘭一愣,反應過來又格外欣慰。
為了那戲子去窮山溝又如何?老三曾經混跡權貴場,一步步爬上去,他是精明理智的男人,什麼階段該幹什麼,他有分寸。
「結婚是喜訊,梁家多少年沒有喜事了?熱鬧熱鬧也好。」她喜滋滋的,「你和方安意的關係進展迅速,方家也高興,方太太總是誇你一表人才——」
「不是她。」梁紀深胳膊搭在座椅邊緣,「是何桑。」
紀席蘭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化了,怒白的,躁紅的,油畫盤似的,輪番交織上演。
梁遲徽看向餐廳,沒有出聲。
「老三,你去了一趟鄉下,神志不清了?」
「我不感興趣方安意,梁家相中的世家女子我全不感興趣。」梁紀深收斂了幾分成熟冷漠,露出幾分不妥協混不吝的紈絝樣,「我和誰好,我自己決定,不然我硬不了,她守活寡,合適嗎?」他大喇喇瞥紀席蘭,「方家的兒媳婦,你這輩子是沒指望了,我給您支個招。下輩子您多生一個兒子,興許他聽您的。」
「混賬!」
紀席蘭一摔碗,渾身哆嗦,「你慶幸我生了你一個吧!我再有一個兒子,我管你的死活?」
梁紀深低頭,四分五裂的一堆瓷片,他輕嘖,「康熙年的絕版青花瓷碗,我一年的薪水都買不起。要是娶了您這樣的不賢之妻,我養活她,不得貪污公款?」
梁璟也裝作低頭,沒忍住露齒笑。
「方家教導的女兒是大家閨秀,會輔佐你。」紀席蘭忽然察覺他在挖坑,「你諷刺親媽不賢惠?」
「這不是和您商量嗎。」梁紀深繼而又補充,「大哥以身作則,他在皖西縣親口說只娶喜歡的女人做大嫂。」
火燒到自己身上了,梁璟笑容一凝。
難怪何桑那晚在西屋問他有沒有喜歡的女人,會不會聯姻。
她是拿自己當例子,和老三鬥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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