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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 棉裡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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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還信誓旦旦,分析着借張員之力以抗趙冠侯是何等英明決策的各位鄉紳,見到這個情景,都覺得臉有些疼。張口結舌,不知該說什麼。

    林仰上道:「紹帥,徐州乃是您的治所,縱然要拿人,也該持紹帥手令,外人無此權柄。這是不把紹帥放在眼裏。您是孔教會的會長,我們都是孔教會之人……」

    張員側頭看他一眼「林老爺說的對,在徐州這塊地盤,抓誰殺誰,都是我張某人一句話的事,外人確實無權插手。來人啊,把這幾個東西,給我拉出去斃了!娘的,什麼孔教會之人,在爵帥面前,少提孔教會。就算是康祖詒來了,見到爵帥也得磕頭參拜。你們幾個傢伙不安好心,居然想要驅逐侯爺,這是謀大逆的罪過,按照大金律,就該大辟!現在賞你們個全屍,就是看在咱們都是孔教會的份上,給你們開恩了。」

    外面,一支衛隊衝進來,都是腦後垂辮子的大兵,兩人拖住一個,抓着這些鄉紳就向外拖。一干鄉紳沒想到,張員對於大金的律令也如此熱中,恢復傳統文化的同時,也在熱心的恢復傳統刑名,一言不合就要處決。

    人被士兵拖着向外走,眼看就有性命危險,帶來的衛隊又都被繳械。這些辮子兵無法無天,拉下去,命多半是要送掉。個個都驚恐的大叫着冤枉或是求饒,李淮生腦筋還算靈光,急忙道:「且慢!我等是冠帥治下之民,理應由冠帥處置,冠帥,請您賞一句話。」

    「剛才還在想着辦法驅逐我,現在又求我救命了?」趙冠侯冷哼一聲「把人交給我帶的人就好了,他們我得慢慢炮製,不急在這一時三刻。」

    張員點頭稱是,命部下將一干財主都帶了下去,寶月則不慌不忙的叫來小大姐,重新收拾桌子,準備果盤點心。張員依舊是以屬下見上官的禮數,落座也是只坐一半,態度上,極是恭順。

    「隆玉太后奉安大典,紹和不能回京奔喪,實在是有失臣節。爵帥到京之後,一定要在皇上面前,替卑職分說清楚,請皇上體諒老臣的難處。」

    隆玉太后宣佈退位之時,就吐了一口血,等到袁慰亭正式就任臨時大總統,住進慈喜之前的居處佛照樓,並將之改名居任堂之後,兩下里的相處就更難。袁慰亭每頓飯開飯之前,都要命令軍樂隊奏樂,樂聲直入內廷。

    原本想着繼承慈喜遺志,過一過發號施令的癮頭,不想頃刻之間,就成了仰人鼻息的亡國太后。每天聽着軍樂,就仿佛是利刃在自己的心裏反覆切割,隆玉的身體,也就越發的不濟。直撐到不久之前,終於還是一瞑不視。

    袁慰亭電召各地督撫到京參加奉安大典,但是各地情形不同,局勢也不一樣。興中會與袁慰亭之間的矛盾,終於還是以戰爭的方式解決。

    雖然北洋軍取得了勝利,可是南方各省,還不能算是太平,新近進駐江寧的馮玉璋,以及佔據岳陽,控制南北孔道的曹仲昆等人,都不能回京奔喪。

    張員這個長江巡閱使,官職乃是來自前金時代的名臣胡林翼,名義上在江南各督撫之上,實際卻無實際轄地。何況曹仲昆也有長江上游警備司令的官職,與他分庭抗禮,其處境也尷尬的很。

    徐州算是他的根本所在,如果他此時離開徐州,說不定地盤就被別人佔了,成為光杆司令,所以只能原地不動。但他對於大金的忠心卻不是假的,這種安排,對他而言,如同大逆不道,拉着趙冠侯的衣袖,足足表達了十幾分鐘的忠心。在得到趙冠侯明確答覆,願意為他向小皇帝說項之後,又痛哭了一番。仿佛是在這清樓之內,為太后行躄踴之禮。

    等到他哭夠了之後,張員才道:「侯爺,您這回進京,見了宮保的面,可要好好勸一勸他。」

    趙冠侯點頭道:「我明白,你的處境也不容易,你手下萬把弟兄要吃要喝,難免與華甫有利益上的糾紛。我還是那句老話,能為你辦的,我儘量給你辦,進了京之後,會跟大總統說一說,讓他看着怎麼安排你。」

    張員搖搖頭「不,卑職不是說這個。卑職窮苦出身,不管日子過的多艱難,也比當初的生活強的多,做人要知足,卑職現在已經很知足,絕沒有什麼不滿的想法。卑職是想求侯爺勸勸宮保,早一點把共合停了吧。」

    他的神態很真誠,一副推心置腹的樣子「侯爺請想,咱們辦共合已經一年多了,又辦出什麼眉目了?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這是亡國的兆頭。為什麼?因為人心壞了!要是有皇上的時候,國家至於亂成這樣麼?咱們中國,是不能沒有皇帝的。」

    自金帝退位之後,這一年多時間裏,國家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先是北洋軍以武力挽留,確保袁慰亭在京城就職,在北方強大武力的威脅下,南方只能步步後退,寄希望於制度羈縻,束縛住袁慰亭的手腳。桃園三傑之首的宋遁初倡導正黨內閣,以法治精神,法律的力量制約總統權限。

    按其想法,總統受制於國會與總禮,個人則受制於組織程序,不能搞乾綱獨斷。由於共合政體並未訂立憲法,袁慰亭依舊是臨時大總統,法統不算正,宋遁初聯合各路小黨的力量,對他牽制極大。


    不料奔走之間,宋遁初竟於松江遇刺,事後追查痕跡,一路查到了應桂馨頭上。這起謀殺案,直接引發了第二次戰爭,黃長捷等人以興中會的力量組織北伐,結果就是北伐軍人心所向所向披靡,孫帝象大獲全勝成功轉進海外。

    隨着戰爭的結束,南方各省的地盤,已經逐漸為北洋所侵佔。李秀山升任共合陸軍第六師師長,帶兵進入江西升任督軍,曹仲昆帶領第三師進駐岳陽,扼守南北孔道,段香岩兵進湖北,馮玉璋進駐江寧,整個天下,大有亂而後治,四海歸一的景象。

    以武力為手段促成的和平,終究也讓人們看到和平的希望,曾經風起雲湧的葛明黨人,似乎如同之前的太平軍一樣,功敗垂成,退出了歷史舞台。張員也就敢於在這個時候,提出恢復帝制的建議。

    「大總統並非終身制,一旦下野,也不過一布衣而已。他的兒子是什麼模樣,大家心裏都有數,如果出來選總統,肯定是沒希望的。就算是任官,也不夠資格。辛苦一輩子,子孫還要做平頭百姓,這不是太蠢了麼?如今葛明黨已經失敗,恢復帝制的阻力盡除,若是自紫禁城中請出皇上,重登九五,宮保則立有擁立之功。按這個功勞,封一個世襲罔替的公侯唾手可得,他既可名標青史,又能遺澤子孫,何樂不為?」

    趙冠侯笑道:「紹軒,聽你這提議,倒是大總統着想,這話怎麼不直接和大總統說?」

    「我的身份尷尬,宮保不拿我當自己人,有事有人,無事無人,縱然說了也沒用處。可是不管他怎麼看我,我總是大金的忠臣,該盡忠的事,我就得辦。眼下,是把小皇上請出來,執掌江山最好的時候。你看看,各省督撫手握兵權,他袁宮保這個大總統,又想要搞軍民分離,又要建將軍府,說到底,不就是想着收權?這事說來容易做來難,他一個大總統都是臨時的,有什麼資格收各省督撫的權力?要是有了皇上,那可就不一樣了。皇上一道聖旨,要交權立刻就得交權,誰敢抗旨,那就是殺頭的罪過。要想咱們中國能好,天下能夠太平,必須得有皇上。現在是京城沒皇上,每個省,都有一個皇上,這老百姓的日子,還不如有皇上那時候呢。」

    趙冠侯點頭道:「我心裏有數,這事,我儘量着辦,但是能不能辦妥,我也沒有把握。」

    張員道:「爵帥是得過太皇太后旨意,顧命的大臣,您輔佐幼主,那是天經地義之事。只要袁宮保把皇上請出來登基,您就和他一起參贊軍機,不分伯仲。誰要是敢破壞皇上親政,張某這一萬部下,只要一聲令下,立刻開進京里去勤王!」

    他這次一是擔心袁慰亭借收兵權的契機,侵奪他最後的權柄,二是期盼着恢復帝制,對於趙冠侯格外的親厚。一桌酒席雖然設在寶月這裏,實際卻是他自己的大廚備辦的上等燕菜席,等到散了酒席,趙冠侯借了他的公館,提審這些士紳,寶月卻也收拾行裝,跟在他身後。

    「為大帥效了這個力,在徐州,自然沒法待下去,我這算把他們都賣了,誰又敢再上我這裏來。只好跟着大帥到山東去,還望大帥賞一碗飯。」寶月邊說,邊朝趙冠侯飛個媚眼,全無半點哀容。

    她這麼痛快的答應幫忙,自然也有原因,山東的財力遠比徐州雄厚,在那裏討生活,比在徐州容易。再者,就是山東的紀女地位遠比徐州為高,山東省議會兩百名議員,明確給婦女留出五十個席位,而女議員如果湊不齊,省議會就成立不了。

    這個時候,雖然有不少女性願意出來爭取地位,但是真正有時間精力,且有膽子到議會裏和男性議員去討論議題的女性,終究還是太少。再加上選民資格問題,真正能選出的良家女性議員不足數,為了議會能順利召開,最後只好塞了幾個花界的女人到議會裏。

    這幾個女議員在會場與男人舌戰,晚上肉戰,聲名大噪。試想,做一個議員的恩客,要用多少銀子?比之前金時代,京城裏清吟小班,只高不低。若是有事請託,所費更多,寶月肯出來幫忙,也是惦記着議員的名額,想要要朝一日,也可成為讓人追捧的女議員。

    整個蘇北的格局,自此時,就已經見了分曉。隨着最後的頑固力量被一網打盡,蘇北已經沒有任何一支力量敢於和趙冠侯公開對抗。一部分乖覺的地主,按照官方收購價,賣出了自己世代相傳的田地,換了一部分金銀,或是山東的省債。

    另有一部分人,則步上了莊家的後塵,全家的人頭掛在了自己曾經的土地上,整個家族被摧毀,祠堂變成了新式學校,原本用來武裝自己的槍彈,被官方沒收。鄉治安所,代替了曾經的族長鄉老,新法代替了實行千百年的族規家法。

    曾經安詳的田園裏,開始有人圈地建廠,轟隆做響,吞煤噴煙的泰西機器,將徹底改變這一代人們的生活。大批的榮軍農場,也讓大批的佃戶們越發認識到從軍給家族帶來的好處。

    招兵處人滿為患,各省都在苦於逃兵問題時,山東的苦惱則是兵源太多,因為拒絕把熱情的投軍者納入部隊,而導致徵兵處陷入混亂,甚至需要派兵彈壓的事時有發生。

    一部分民眾被僱傭,按着大帥的吩咐,在山東各地,開始修建國防工事。壕溝堡壘,將組成一道令進攻者絕望的防線,瑞恩斯坦進行了若干次紙上推演後,得出的結果都是:進攻者將得到這片土地,但是代價是海量的傷亡,戰利品,只能是焦土。

    原本行走於蘇北收購糧食、農副產品的幾個外來商人,都受到了來自山東官方的打壓,業務開展的越來越難。糧食統購命令,雖然不見於文字,卻在嚴格的施行。同時實行的,還有山東的食鹽配額制度,山東百姓可以花極少的錢吃到質量遠勝過去的白鹽,只是按人頭提供,沒有倒賣空間。

    這些商人都明白,這些制度的建立,既保證了趙冠侯對這片區域的控制,也保證了居民的基本生活得到保障,想要在蘇北製造一場由普通民眾主導的暴亂,難度將遠超以往。

    山東作為孔孟之鄉,儒教的力量很大,孔教會在整個山東,都有着極強的影響。伴隨着康祖詒回國,袁慰亭倡導尊孔,孔教會的勢力如日中天,已經有在省議會謀取一席之地的趨勢。可隨着蘇北的動盪,孔教會受了當頭一棍,威風大不如前。

    濟南省議會內,屬於孔教會的議員,都有些垂頭喪氣,頗為沮喪。可是幾天之後,這些議員都收到了一筆數字可觀的節敬,作為在議會的活動經費。資金提供者的身份嚴格保密,要求也只有一個:儘快選出與足以頡頏趙冠侯的民政長,結束山東軍民大權握於一人之手的局面。此事若成,另有重金酬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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