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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斬經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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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見的地方,是在孟思遠的家,為着迎娶新婦,孟家也重新佈置了一番,原來他和鄒秀榮的臥室已經廢棄不用,另修了一個院落,供新人居住。

    趙冠侯先去給老太太磕頭,後隨着孟思遠到書房。孟思遠道:「老四,今天你不要急着走,我不管你有多急的事情,也要留下吃午飯。在南方來了個戲班,我正好請到家裏來唱戲,待會有好戲給你看。」

    「二哥不喜皮黃,怎麼也開始看戲了?總不會是文明戲吧,我對那個東西不怎麼看的來,您就別找我麻煩了。再說咱們山東京劇好角有的是,南方的戲班子再出色,也未必比的上內廷供奉。」

    「話不能這麼說,南北風味不同,或許獨樹一幟,另有奇趣也未可知,總要看過之後,才好見分曉。再說今天咱們這位故人,也是很難得,故人重逢,總要多喝幾杯才好。」

    這位故人,已經在書房裏等候着,一見趙冠侯進來,立刻起身行個禮「趙大人你好,幾年時間你已然成為一省的封疆大吏,我今天上門,就是來對你說恭喜兩字的。」

    來人確實稱的起一個故字,只是彼此的交情,寡淡的很。一身西裝禮帽,相貌英俊儒雅,正是蘇三兩的孫子,蘇振邦。

    趙冠侯在山東建立醫院,曾經想過,將蘇家祖孫請來山東,開設骨科。可是蘇三兩極為固執,堅持認為自己的根基在津門,絕對不能離開津門半步,邀請幾次,全都失敗,事情就只好擱置下來。

    兩人並沒有很深的交情,但是畢竟是有同鄉的關係在,見面之後,倒也很熱情。等到坐定之後,孟思遠道:「振邦兄已經決定,來到山東行醫。將祖傳的蘇氏正骨技術,傳播推廣開來。除了傳授技術以外,蘇家正骨膏藥、正骨丸的秘方,他也會公佈,為我國百姓造福。」

    軍隊之中,摸爬滾打,骨傷是難免的事,蘇家的醫術確實高明,如果肯來山東傳授技術,確實對軍隊有利。趙冠侯先說幾聲謝,隨後問起蘇三兩的身體,蘇振邦道:

    「爺爺的身體還好,吃的飽睡的下,每天依舊給人看病。現在泰西醫院越來越多,傳統的醫館被淘汰,只是個時間問題。我不想像他老人家那樣,一輩子只待在一個醫館裏,給有限的病人治病。那樣,實際是服務不了多少人的。與其我救治一兩個病人,不如把醫術傳播出去,讓大多數醫生都能掌握蘇氏正骨的技術,也能讓更多的人受益。至少……他們不用費盡周折的籌措六元金洋給我爺爺。」

    趙冠侯笑道:「振邦兄的高義,我十分欽佩,但是正骨丸與正骨膏,是你們家祖傳的方子。就這麼拿出來,蘇老我想不會答應。不如這樣,我找洋行的人代辦,為你蘇氏的正骨丸,正骨膏申請專利,這樣別人生產時,也要付你費用。」

    「專利就不必了。中醫為我國的瑰寶,其屬於整個中華民族,並不屬於某一家某一姓。這個專利,我們蘇家也沒有資格申請,如果有費用,也應該造福華夏四百兆同胞才對。我聽說,山東在搞商標註冊,我的正骨丸和正骨膏,如果能夠註冊,就最好不過了。以後每一丸丹藥上,都可以標註蘇記的字樣,這才是真正的把蘇家醫術發揚廣大。」

    趙冠侯對此自無意見,蘇振邦則與孟思遠商議合作,在山東開設一個藥房,專門用來生產蘇記正骨丸和正骨膏。趙冠侯的軍隊,則是這個藥房最大的客戶,以軍隊名義指名採購。

    這筆生意談的很順利,幾下都很滿意,孟思遠吩咐一聲備宴,下人就將酒席送過來。席面是地道的山東魯菜,趙冠侯吃了幾口之後,讚嘆着「這廚子請的不錯,手藝挺好,二哥,你這廚子哪請的,好本事。我在京城吃東興樓吃飯,也就這意思。趕上我們家那鳳喜的手藝了。」

    孟思遠一笑「這個廚子沒有領我一文錢的月俸,反倒是送了我一大筆錢的嫁妝……就是你不肯承認的二嫂。」

    「啊?她……她不是還沒嫁過來了,你們……你們這夠着急的。」

    「不是你想的那樣,因為我娘身體不好,家裏又沒有人照顧,柳小姐不計較自己的名聲,甘願搬到我家裏來,當個沒名份的丫頭,伺候我娘飲食起居。老太太的藥,都是她親手給熬,家裏的一切也都是她伺候着。就連燒菜的事,也是她來辦,你說一說,這個二嫂,你是認是不認?」

    趙冠侯搖頭道:「我沒話說了,反正我二嫂都肯來喝你的喜酒,這個小嫂子認不認,我也說了不算。總歸我勸二哥一句,做人做事,不能治一經損一經,總要都對的起才好。」

    等用過飯,孟思遠將兩人請到後花園看戲,孟家老太太性喜皮黃,孟思遠孝順,在家裏為老太太修了個小戲台,為演出之用。這個戲班子請來之後,也就在這裏可以演出。

    戲班的管事,舉着摺子過來,請幾位點戲,除了開場的加官以外,第一齣戲是孟思遠所點的刺王僚,第二出則是蘇振邦點的斬經堂。趙冠侯看了看摺子「我不忙,先演這兩齣再說。這兩齣戲都不小,演完了也夠時間了。」

    後台,演員在緊張的扮戲勾臉,掌班的人則不住的拱手作揖「幾位老闆,今個別看是家裏唱堂會,下面坐的可是山東巡撫。大家都得精神點,要是這戲唱的好,咱們這幾十口子人在這就能混開。反過來,大家可就都不好過了。」


    「行了,掌柜的,不就是巡撫麼,我們在南方連洋人都見過,也不算什麼。知道他是咱梨園的護法,兩宮賓天,他把唱戲的都接到山東來養活,這是個義氣的人,包準不出簍子。」

    一名不久前剛加入班子的老生忽然問道:「老闆,今天山東巡撫趙冠侯真在下面坐着?」

    掌班的連忙打個手勢「我說小爺,您也是這行的世家,怎麼張口就棒槌啊。官諱也是你能叫的?讓馬弁聽見,先四個嘴巴過來,這不是找揍?趙宮保可不就在下面坐着,他跟本宅的大爺,是換貼的弟兄,您今天可得賣點力氣,斬經堂的那段空中降下無情劍,可就聽您了。趙宮保是梨園護法,唱戲的行家,你瞞不了他。」

    「好說,您對的起我,我也要對的起您。來,給我扮上吧,我今天看看,趙宮保是何許人也。」

    鑼鼓聲中,加官結束,第一出正戲已經上演,戲台上王僚唱着「雖說弟兄恩情有,個人的心思個人謀……」

    台下,三人聚精會神的看着台上,似乎就連作風洋派的孟思遠,也沉浸在劇情之中。

    蘇振邦道:「若是以兄弟情義論,姬光對姬僚,或是有不對之處。可是這個江山,本就是姬光的,姬僚硬奪了去,這就是另一件事。譬如這天下,本是漢人的,來了群外人,把江山奪走,非要說自己是皇帝,要漢人做他們的臣民。這個時候,以復興祖宗基業為第一,余者皆可不論。只要為了目的,什麼手段都無可指責。就如前兩年徐錫麒刺恩銘,論公,恩銘是能吏,論私,恩銘更是徐先生的舉主恩人。刺殺他,似乎有忘恩負義的嫌疑。但是這是小義,如果從大義上講,就是另一回事了。恩銘是女真人,徐先生是漢人,以漢而除旗,是為國家民族的大義,恩銘對待他的小恩小惠,這個時候,就可以犧牲。趙大人,你覺得是否是這個道理?」

    趙冠侯一笑「振邦兄,我以前只知道你是個優秀的醫生,還是個好人。怎麼,現在也關心起正直了?難不成想在咨議局裏謀個席位?如果是那樣也可,相信憑你的才幹和財力,做到這一步絕不是為難的事。」

    「不,我對於咨議局這種提線木偶,沒什麼興趣。我只是從庚子鬧拳開始,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醫生只能治療人的身體,不能治療人的思想,一個人體魄不管多好,如果沒有一個進步的思想,總歸是無用之人。戰場上,我們幾萬人打不過洋人幾千人。數萬洋兵,可以長驅直入,直接佔領我們的京城。是我們的體力不如對方,又或者是裝備不如?」

    「我看都不是。趙大人可以在宣化打敗鐵勒最精銳的哥薩克馬隊,可見漢人和洋人之間,沒有體能上的差距。我朝推行洋務多年,武器也未必不如洋人,所欠缺者,就是精神。沒有積極進取的精神,我們的武器不管多好,身體不管多強壯,都是沒有用處的。百萬飛虎團,一戰即潰,就是因為落後愚昧,而造成落後愚昧的原因,就是因為上位者不當其政。一如吳國,姬光登基之後,可以振興吳國,以吳伐楚。如果是姬僚的話,吳國就未必有日後那麼強大。那麼,哪怕姬僚沒有任何錯誤,只為了吳國強大這一個理由,就應該有千百個專諸,來刺殺他。」

    孟思遠附和道:「比起專諸,我們不如看看這些衛士。他們只知道愚昧的效忠於姬僚,因為姬僚是他們的主君。這種原始而且愚昧的思想,決定着他們的行動。當義士刺死暴君之後,他們沒有選擇跟義士一起,推翻這個昏庸的皇帝,相反對義士專諸橫加白刃。如果這些衛士能夠明辨是非,幫助專諸殺掉暴君,或是早一步與公子姬光聯合,我想,吳國的發展就會更快。」

    趙冠侯道:「二哥,我跟你看法倒不同,咱們只說專諸。他為什麼給姬光效力?因為姬光對他有好處,換句話說,人心換人心,八兩換半斤,行得春風收夏雨。姬光對其有恩,他對姬光殺身以報,這是很正常的事。那些衛士,吃姬僚的喝姬僚的,為姬僚效力,同樣是理所應當。如果吃了俸祿反過來造反,不要說名聲,就是姬光,也不好用這些人。天知道哪天,這些護衛會不會給自己也來這麼一下。至於吳國怎麼樣,那是大夫們和國君想的事,當衛士的,就是吃糧當兵,誰想的到那麼多,不要對普通人的要求太高。誰對我好,我對誰好,能做到知恩圖報,不忘恩負義,就已經很難得了。大義小義,這種東西不是普通人能分辨的,再說以大義可以傷小義這種話,足以為任何忘恩負義者開脫,誰都可以說自己的是大義,那麼朋友二字,就論不起來,人心也就壞到了極處。」

    蘇振邦道:「趙大人,那你如何看待,醫人與醫國?」

    「我覺得,醫國固然是好,但是也要量力而行。能醫一國者,無一不是有大才幹,大見地之人。行事不但要思慮周全,也要權衡再三,貿然行事,只會落的弄巧成拙。比如當初的維新黨人,想着要讓中國成為強國,這想法是沒錯的,可是做法上,我難以認同。結果百日維新,搞成了那個樣子,除了搭進去幾條人命之外,又有什麼好處了。」

    「現在朝廷,不也是辦新學,行憲政?」

    「可是現在的朝廷,是在明白人的調度之下,行此政策,與維新黨人急功近利全然不同。這就是好的經,也要交給好和尚念。就如武舉,維新黨要求全換成槍炮,民間舉子,又怎麼接觸槍炮?所以現在搞新科舉,參加武舉的只能是軍人,在兵營里就可以接觸槍炮,考起來不難。至於說因此斷絕了普通百姓武舉之路,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其他諸項,莫不如是。蘇兄,其實醫人與醫國一樣重要。對大人物來講,他們看的是天下。可是對一家一戶而言,自己家裏的成員,身邊的親人,就是自己的一切,你能救他們的親人,一樣是大功德。」

    刺王僚堪堪演完,戲台上,重打鑼鼓,重新揀場,開演斬經堂。這是光武演義里,吳漢殺妻的故事。那名老生據說南方唱武行出身,半途轉宮,其嗓音很好,撲跌功夫更為高明,尤其唱到被老母要求殺妻,夫妻兩離分之時,情真意切,仿佛有着切膚之痛,讓趙冠侯忍不住帶頭叫好。

    孟思遠道:「老四,我看這吳漢倒是個豪傑。他雖然愛他的妻子,但是他能明白,人心思漢,能夠辨是非明大局,不以個人****而影響全局,這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大丈夫。公主為了不讓丈夫為難,伏劍自盡,這樣的也才是好妻子。大情大愛,本就該勝過小情小愛,若是沉迷於兒女私情,就成了不功業。」

    「二哥,我不這麼看,一個朝廷,卻容不下一個女流,難道這公主活着,漢室江山就興復不了?若朝廷真是那麼脆弱,那麼早點死了也好,省得活着害人。當真是明君賢臣,首先就該有容人之量,讓他帶着老婆過來,該怎麼樣還怎麼樣,這才是個豪傑氣概。否則的話,這朝廷也沒什麼保頭。」

    「話不是這麼說。並不是一個偽朝公主就會動搖漢家基業,但是吳漢與前朝的公主不做了斷,又怎麼在大漢效力?到時候他同僚戰友,是他妻子的仇人,彼此不能相容,便沒法共事。更別說,王莽殺了吳漢的父親,這可以看做祖先之仇。」

    趙冠侯搖搖頭「王莽殺了他父親,那他該去殺王莽,關王蘭英什麼事?王蘭英說的好,她在深宮,哪知道這些?跟她是沒有關係的。吳漢要不是駙馬,潼關未必輪的到他來守,反過頭來,又要殺與此事無關的妻子,這未免太讓人心寒。若我是他,絕不會殺妻,自己老娘只好去騙,外人勸我殺妻,我先殺了他再說。再說,復興漢室又怎麼樣?你們沒看過上天台?劉秀醉酒殺將,馬杜岑姚盡皆殺害,區區一吳漢又有什麼用。推翻新朝,復興大漢,不管說的多好聽,老婆死了,還是個鰥夫,對自己又有什麼好處?這種人,我可不會去學。」

    他朝戲班的主人招手道:「過來,我點一齣戲,你們準備準備。這齣戲唱完,我點一出華容道,告訴下面,給我用心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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