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忠烈賢王笑赴死(1 / 1)
秦允王神色一變,眼神不由透出些恨意,轉身穿過了封印,到封印之外,轉身又看去。
封印在內看外不可,但看內卻清晰,只見道君繼續飲酒,又踅回去臥了睡覺,半晌,秦允王望着,深深透了一口氣,一拳錘在石柱上:「可惡!」
也不知道是不安還是慶幸,眼神掃過這寂靜千年的地點,一種寒意拂過,在懷中取出聖旨。
聖旨取出,卻並不落下,浮在半空,秦允王滿臉恭敬,行三跪九叩大禮,聖旨微微亮起,漸漸成形,上面隱隱出現諸多面孔。
「天子,諸位陛下,臣無能,未能使道君臣服,似乎寧願死,也要看着天意轉移,等裴子云成新一代道君。」
這話一說,聖旨一頓,安靜下來,妖族是此次大劫,而再出道君,則是龍氣的大敵。
「你們看如何處置?」聖旨上人影相互商議,面孔商量了片刻,大徐太祖顯出來了:「哼,道君不可能這樣硬氣,要是真硬,當年自爆,豈不是能重創龍脈?我等連建立新朝的機會都沒有。」
「現在這不過是討價還價罷了。」說着,聖旨上浮現出一絲淡黃氣:「這是我等開的條件,要是它還不答應,你轉身離開就是。」
「要是道君答應,出來卻不聽管教,這又如何?」其實秦允王的身份,本不應該說這話,但聽了這話,心中就有不安,總覺得不對。
大徐太祖聽了,淡淡看了一眼,一點首:「卿不必擔憂,我等自有手段。」
這樣說着,聖旨一動,一絲淡黃氣鑽了進去,秦允王更是心中發寒,良久,一絲淡黃氣就回來,沒入了聖旨。
「事成了,汝辦差就是。」聖旨上只有這一句,秦允王遲疑了良久,終無法抗命,只得持着聖旨對着封印一點。
「噗!」封印顯出一個洞。
道君在亭子中,心中一動,冰雪在封印外面飄入,帶一點寒意,桃花零落,雪花飄落。
「好」道君露出了笑意,張開手看向天空,一瞬間,身上一股氣湧出,宛一股青霧向封印空缺飛去,瞬間穿出。
才穿出,這股青煙就化成了道君。
「我終於出來了!」道君身青衣,踏青雲,面色如玉,眉角彎彎,一雙眼睛漸開,不看聖旨,不看秦允王,四周看去,周圍宮殿殘破,有些坍塌,只剩下一半,地面上還有刀痕,劍痕,破碎兵器,當下就眼紅了:「當年慘烈還在,你們卻已經神形盡滅,連一絲殘魂都尋不着。」
「我之弟子,我的妻兒,是我對不起你們,若不是我愚蠢,你們都不會死。」道君喃喃自語,秦允王卻聽的心中發寒,剛才他還有些幻想,道君素來寬宏,性子柔仁,或千年過去,早就看開了。
這時聽着他的話,只覺得恨意滔滔不絕,江水難以洗盡,心中就是毛骨悚然,要是自己能作主,斷不會開這封印。
「回去還得給天子、父皇細細說來。」秦允王暗暗想着,就在這時,突一皺眉,驚訝的看向天空。
只見道君才出來片刻,天地就有感應,一股靈氣落下。
「這是什麼?天地為什麼給予靈氣?」
「難道是道君位格?」一瞬間,秦允王又羨又恨,仔細辯認,才略鬆一口氣:「這靈氣不多,到底位格消磨了許多了。」
道君卻不理會它的想法,將靈氣深深吸取,這其中不但有靈氣,還有着種種感應,一時間,腦海中不知道多少信息出現。
「道君位格,與之有關,除非特意屏蔽,要不就能感應。」
「原本隔封印看不清楚,不想天地對道人苛刻至此!」道君許久睜開了眼睛,看着四周,落下淚來。
種種變遷,滄海桑田,自己留下的痕跡,除了一二處,就盡泯沒不見。
幸龍脈也善解人意,把此人留給了我,聊可安慰一二。
不知過了多久,道君把目光又移到秦允王身上,聲音變得喑啞:「吾友,你善於揣摩,以前就一味討着聖上歡喜。」
說到這裏,道君看了看驚愕的秦允王,笑說:「可你今日前來,可曾揣摩到天子心意?」
說着,只見手一抓,空中就化成一個丈許的大手,就對着秦允王拿下去,秦允王大驚:「你怎麼敢?」
「我為什麼不敢?你也隱隱猜到了吧?只是你不敢相信,自己欺騙自己!」
話還沒有落,巨掌到了面前狠狠一抓,秦允王臉色大變,身上龍氣在身上一圈環繞,向大手撞了上去。
「轟」淡黃龍氣撞在手掌上,巨掌一搖擺,但龍氣擊散,秦允王心中不安,還在高喊:「諸帝不會放任你殺我——還請天子諸帝助我。」
秦允王高喊,身上龍氣波動,聖旨已舉到了頂上,這聖旨是天子和諸王代替諸朝簽訂,能與歷朝相通,別說是道君分身,就是全體現在都可鎮壓。
道君「噗」一聲冷笑:「我說了,你們這些忠臣就是這點屢見不鮮,死到臨頭,始終都不敢繼續向下想。」
巨掌繼續落下,聖旨卻沒有任何反應,只見一拿,秦允王整個人就被巨掌握在了手中,再也喊不出聲來,就算到了這時,還是緊緊握着聖旨,不肯放手。
「卯雲,多少年了,你終是落到我了手中!」
「唔唔」秦允王還在掙扎,隱隱能傳出唔唔之聲,道君帶着憐憫大笑,說:「你當年代表天意,自受重視,現在事過境遷,不過是區區一王,為了大局,給我泄恨理所當然。」
「聖旨上有二十朝龍氣,可有誰救你?」
「你明白了嗎?現在輪到你這個忠臣、賢王,為了大局犧牲了。」
「忠烈賢王笑赴死,你要是自詡忠君愛國,現在請展露你的精神,我可以給你一點時間,讓你整理衣冠,從容去死。」
道君說着,手一松,露出了衣冠不整的秦允王,此王滿面驚慌又不敢相信,喊着:「太祖救我,父皇救我,我於朝廷有功,於人族有功啊!」
聲音慘烈,只是聖旨沒有迴響,只有一聲長嘆,秦允王這時才明白,自己來傳旨,就已經被犧牲,正當年道君一樣,頓時心絞欲碎。
「痛苦吧?這痛苦不足我當年痛苦十分之一!」道君說着,看着秦允王滿臉不信,尤一聲聲求救,笑着:「你當年是怎麼樣對我說的?」
「雷霆雨露儘是君恩,就算賜死也要含笑迎接,要是含恨就是大逆不道,喪心病狂,現在輪到你,要不是你是神靈之身,早就尿屎奔流了吧?」
說着巨掌一握,秦允王只覺身體就要粉碎,嘶啞着聲音,痛苦呻吟,卻拼命跪下求饒:「靜之,靜之,我們是兄弟,你忘了我們當年結拜?」
「還記得你寫詩,朝起雲涌,青岩相對……」這是年輕道君贈其詩篇,兩人親密無間。
聲音傳入耳,道君都神態一暗,只是這些回憶才出現,憎恨更激增數倍。
「我沒有忘記,更不能忘記我封印後,我和我親友,以及我弟子的下場,每一次想起,我就恨不得挖下眼睛,怎會相信你這個無恥之徒?」
「道宮三千弟子盡滅,都是你之禍害,我封印,滿門抄斬,女人變成玩物,追殺我之後人——連不滿六歲的幼子都斬首。」
「這些,我能忘記?」說着,巨掌一碾,秦允王再也支撐不住,身子破碎。
「不,我不能死在這裏!」一縷殘魂疾呼,煙霧一樣飛出,沿通道逃去,道君冷笑一聲,伸手再一捏。
「轟」聖旨上波動了一下,卻再無動靜,殘魂煙花一樣四散濺開,化成了微不可見的細沙,正是灰灰的神魂。
在大殿前一切如舊,依舊冰封,遠處還是當年戰場,道君動着嘴唇,似乎在說着什麼,眼神緬懷,淚水湧出。
秦允王灰灰,聖旨憑空懸浮亮了,大徐太祖身影出現在聖旨上:「道君,你既已殺得仇敵,想必心情平靜了。」
「多謝天子。」道君躬身行了一禮,神色恢復平靜,上千年囚禁,一次次痛苦的回憶和總結,早就已經成熟。
大徐太祖看着道君,心中也一凜,龍氣隱隱盤旋,雲氣環繞,只是說着:「約定如何?」
道君沉默,片刻點首:「我接受。」
「道君,你既承認,不可違了約定。」
道君微微躬身:「自然,陛下若不信契約效力,也自不會讓吾簽之。」
這樣說着,走到了聖旨前,伸手按了下去,只是按下去的手,變成了一個印章,卻是道紋,佔了其中一角。
「好」大徐太祖鼓掌:「道君果是人傑,能識天時,還請道君為了天下,為了人族出力,我等在冥土等着你的好消息。」
說着聖旨向空中飛去消失不見,但契約已貫穿這具分身,不由一嘆:「本體在或可阻之,但分身終是不行了。」
良久,道君看向遠處,目光幽幽:「我自認是天縱其才,不想千年之下,尚有後來者,我心既欣慰,又深恨之。」
這樣說着,化成一道青煙,再也不看封印,消失在冰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