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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爹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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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河陰縣之前,方重勇和銀槍孝節軍是士氣低落,不知前路的落魄雄獅。

    但離開河陰縣的時候,他們隊伍里的漕船,都裝滿了各種糧秣輜重和絹帛,甚至還有不少美酒!

    軍中將士立馬就士氣高漲,對前途充滿信心了!

    吃着火鍋唱着歌,煮着美酒吃着菜。

    此刻漕船的船艙內,方重勇邀請盧邁來這裏一起喝酒閒聊。銀槍孝節軍中將領,也多半在此。

    幹了一票大的,當然要好好慶祝一下,這也是聯絡感情,保持士氣的尋常招數。

    不過對於盧邁而言,方重勇掩耳盜鈴般搶了盧氏的府庫,還邀請他一起吃喝玩樂,這很難說不是一種「殺人誅心」。

    反正,年輕氣盛的盧邁坐在船艙里,怎麼都感覺不自在。像是鶴立雞群裏面的那隻鶴。

    酒過三巡之後,方重勇放下酒杯,笑着對眾人說道:「本節帥給你們出個題,答對了的,重重有賞!」

    「節帥,有什麼好賞的呢?」

    何昌期一臉興奮問道。

    眾將都看着方重勇,只有盧邁一人在角落裏喝酒,壓根不習慣這種丘八成堆的粗獷酒宴。

    他也不關心方重勇會獎勵什麼。

    「你要美人,本節帥給你賞美人;你要財帛,本節帥給你賞財帛,這樣如何啊?」

    方重勇哈哈大笑道。

    銀槍孝節軍擴軍在即,哪怕有人求官職,他也是給得起的。

    「那敢情好,節帥請出題吧!」

    何昌期自信滿滿的拍拍胸脯,好像方重勇出了題他就一定答得上來一樣。

    「聽好了!

    無事街上走,提壺去買酒;

    遇店加一倍,見花喝一斗;

    三遇店和花,喝光壺中酒。

    試問,酒壺中原本有多少酒啊?」

    方重勇摸着下巴上的短須,環顧眾人問道。

    誒?

    一眾丘八提刀上陣,騎馬砍人都是好手,但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他們就有點搞不明白了。

    又是酒又是店又是花的,都是些什麼鳥玩意!

    「你不許說!」

    方重勇指着車光倩說道。

    嚴格說來,小車是讀書人,從軍只是副業。這種九章算術裏面最基礎的數學題,他肯定知道。

    「節帥,這麼難的題,末將猜不出來啊!」

    何昌期摸摸腦袋說道。

    眾將也都是一籌莫展,跟何昌期的表情大同小異。船艙內的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節帥,是八分之七!」

    角落裏面的盧邁提了一嘴。

    船艙內竊竊私語的聲音頓時停了下來,有些像何昌期這樣的將領,都還在想這個「八分之七」到底是什麼意思。

    「八分之七,就是八之七,跟十之二三一個用法!他說的就是八之七斗,不到一斗的酒!」

    車光倩在何昌期耳邊提醒了一句!

    「噢!原來是這樣啊完全不懂。」

    何昌期想了想,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樣一個答案。

    「盧郎君不錯嘛,來來來,上座上座!」

    方重勇指着盧邁說道,讓他上前做到自己桌案旁邊。很顯然,盧邁答對了。

    盧邁受寵若驚的上前坐定,發現方重勇似乎比預想中更好說話一些,於是他便壯着膽子詢問道:「節帥,您帶人劫了盧氏的莊園,是因為盧氏苛刻對待佃戶,以至於民怨沸騰,您是要替天行道麼?」

    他這話一出,本來還喧鬧如同菜市場一般的船艙,頓時安靜了下來。

    正在划拳說粗話的丘八們,也停了下來,一齊看向方重勇。船艙內本來很隨意的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

    「盧郎君,本節帥要提醒你一句。」

    方重勇頓了頓,繼續說道:「漕船里的這些糧秣,都是盧氏莊園的管理人,送給我們作為軍需的。而且,我們也打了欠條,將來戰亂平息後,盧氏便可以找朝廷討要這些物資。不存在劫掠的事情。」

    他這番話直接把盧邁後續的問題給堵死了。

    老子堂堂王師,以保境安民為己任,又怎麼會辦劫掠地方的事情呢?

    那些殺人越貨的事情,必然都是盜匪,頂多是穿着唐軍盔甲的盜匪所為!跟我們一文錢的關係也沒有。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哦!

    「節帥說的是。」

    盧邁無奈說道,感覺爭不過方重勇。因為船艙內的這群人,手裏都是提着刀的。

    似乎感覺到盧邁有些不服氣,方重勇隨即嘆了口氣說道:「不過呢,那群盜匪殺人,應該也不是因為所謂的為民除害。」

    「願聞其詳!」

    盧邁心中一股怒氣上涌,他一直都不服氣,認為方重勇這群人,就只是因為手裏有刀,所以為所欲為。真要是一板一眼的說道理,絕對是說不過自己的。

    「盧氏莊園的管理者,也就是你們盧氏的旁支。他們對佃戶如何,本節帥不知道,但想來以盧氏的精明,是不會對佃戶太差的。

    試想牧羊的人,也要儘量給羊群吃飽;放牛的人,也要儘量讓牛兒吃飽。

    要不然,這些牲畜如何能給他們耕田,如何給他們帶來想要的東西呢?如果盧氏對佃戶太差,讓他們都活不下去了,那莊園裏堆積如山的活計,誰來做呢?

    這個問題,其實很好理解的。」

    方重勇耐心解釋道。

    船艙內的何昌期等人,也豎起耳朵傾聽。畢竟,他們從來都是聽命行事,從來都沒有認真想過,方重勇為什麼要殺盧氏的旁支。

    還一口氣殺了五六個!

    「好吧,我就假設盧氏對佃戶們很好,收的租子不高,讓他們比一般的自耕農要舒服一些。

    那麼我問伱,盧氏交給朝廷的賦稅,還有那些勞役,還有對應的絹帛布匹,數量交夠了麼?

    如果不夠,差多少?」

    方重勇看着盧邁詢問道。

    這個問題,實在是有些難以啟齒。盧邁雖然很單純,卻是一個難得的聰明人!

    既然是在當面說道理,那就不能糊弄對方,不能在欺騙別人的同時,把自己也給騙了。

    朝廷現在是按「人頭」收稅,那些佃戶都是黑戶,不算「人」,盧氏交幾個管理者的稅就行了。

    這裏頭的貓膩,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到!

    「其實你也知道的吧,你們盧氏主家在洛陽的吃穿用度,錦衣玉食,都是來自你們本該交給朝廷的賦稅!

    那些佃戶本該交給國家的賦稅,因為他們沒有土地,所以是被你們代收了。可你們卻沒有交給國家,而是用官面上的辦法,利用朝廷法規的漏洞給抹平,自己截留下來了。

    你們對自家莊戶不錯,可不代表你們對那些給國家交稅的自耕農也不錯!事實上,正因為你們的存在,他們的負擔才更重了,以至於一到災年,就要賣兒賣女!

    就這樣,你們還敢說自己是無辜的麼?」

    方重勇看着盧邁義正言辭說道。

    盧邁愣神了很久,一直在消化方重勇的說辭,試圖找出他話語裏的漏洞。然而他想了很久,都沒找到對方到底哪裏說錯了。

    財富不會憑空變出來,盧氏的金山銀山,都是來自佃戶的勞作不息。而為了更好的巧取豪奪,盧氏也利用官面上的力量,利用朝廷制度上的缺陷,通過各種手段「避稅」。

    這樣等於是將佃戶們交給國家的賦稅,自己截留下來私用了。長此以往,對國家的傷害就明擺着的。


    講明白點,便是國家蛀蟲!

    「想明白了麼?」

    方重勇笑着問道。

    「想明白了,自作孽,不可活。」

    盧邁滿嘴苦澀,終於明白為什麼方重勇要殺盧氏的人了。

    因為以這位節帥的野心,如果說有人要截留朝廷的稅賦,那也得他這個手裏拿着刀的節度使才行啊!

    盧氏怎麼能幹這種事情呢?

    既然都是截留朝廷的稅賦,那就不分什麼好人壞人,大家各憑本事。我手裏有刀,你憑什麼不聽我的?

    這是屬於丘八的簡單邏輯。

    「明白就好,到了汴州後,本節帥有很多文書要發佈,你到時候會很忙的。

    不過你可以放心,該給的俸祿,少不了你的。」

    方重勇哈哈大笑說道。

    「卑職領命。」

    盧邁心中五味雜陳,對方重勇叉手行了一禮。

    「來來來,今日喝個痛快!到了汴州,我們要就奪城了!預祝諸位旗開得勝!」

    方重勇給自己酒杯里倒滿酒,端起酒杯,將其一飲而盡!

    等等,奪城?

    習慣性舉起酒杯的何昌期等人,都愣在原地,一臉疑惑的看着方重勇。

    「節帥,汴州難道不會開門迎王師麼?」

    何昌期難以置信的問道。

    「汴州確實是會開門迎接王師,但我們是反賊啊,起碼現在是。」

    車光倩在一旁補充了一句。

    開封城外渡口,人來人往,繁忙依舊,絲毫沒有受到戰爭的影響。

    如果真要說有什麼影響的話,那便是比以往更繁忙了!

    從兩淮與江南而來的物資,被堵到汴州,便不會繼續往前走了,因為前面就是兩軍對峙前線,商賈們擔心被河北賊軍搶劫!這便間接導致了汴州的繁榮。

    方有德部將李嘉慶,被太子李琩任命為忠武軍節度使,負責將汴州的糧秣輸送到洛陽。

    而控鶴軍由方有德直屬,忠武軍只有些新招募的團結兵,戰鬥力很差,目前只能搞搞後勤。

    然而往洛陽水運送糧秣,這一路也不算輕鬆。因為汴州到洛陽段的運河,已經廢棄十多年了,只能走載重量很小的小船,靠螞蟻搬家一般的漕運。

    至於疏通運河,那都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起碼,不能是戰亂的時候。

    這天一大早,李嘉慶剛剛上開封城頭巡視,便有斥候來報,有一大隊漕船從北面而來!

    從北面來,就只能是從河北的永濟渠而來,那麼他們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只可能是河北叛軍的隊伍!他其實一直都在擔心這一茬,沒想到這一幕終於還是發生了!

    「快,快去佈防!關閉開封城門,誰也不得出城!」

    李嘉慶連忙下令道!心跳劇烈加速!

    以如今汴州的防禦程度,那只能執行「機動防禦」,以空間換時間,利用水網跟河北叛軍打游擊。開封城是守不住的!

    不一會,果然有一支隊伍,盔明甲亮,下了漕船,來到城下列陣,步騎都有,看上去非常精幹,不過人數只有兩三千。

    開封的城牆,按照朝廷規制,屬於倒數第二種,城牆高一丈五尺。因為是商埠,所以比一般縣城要大些,但長寬也就不到兩千米的樣子。

    真要被幾萬人強攻,那是無論如何也守不住的。

    看到對方人數不多,李嘉慶稍稍鬆了口氣。

    嗖!

    忽然城下有一支箭射到城牆上。親兵將其拾起來,交給李嘉慶。

    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着「銀槍孝節,奉天靖難;太子登基,萬壽無疆」這十六個字。

    銀槍孝節軍!方重勇!

    查明對方的番號,李嘉慶立刻大喜過望!

    「城下可是方國忠當面!」

    李嘉慶對着城下大喊道。

    「正是!方全忠之子,帶兵勤王來了!」

    方重勇走出軍陣,對着城頭大喊道。

    「何人為證?」

    李嘉慶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他也沒有見過方重勇。萬一有人冒充怎麼辦?

    「城內有方氏家奴方來鵲為證,尋他來此便是!」

    方重勇忽然想起,當初方來鵲跟方有德是一起離開的,現在應該也在開封城。至於王韞秀他們有沒有到開封,方重勇心中沒底,也不敢提這一茬。

    「你去方氏大宅,把方來鵲尋來。」

    李嘉慶對身邊親兵吩咐道。

    「得令!」

    親兵領命而去。

    不一會,眼神呆滯,面色平靜,比幾年前長高了不少的方來鵲,被李嘉慶的親兵帶來,跟他一起來的,還有方重勇的正室夫人王韞秀。

    「城下這位是方國忠麼?」

    李嘉慶指着城下的方重勇對方來鵲詢問道。

    「不是,他是方重勇,不是方國忠。」

    方來鵲言之鑿鑿的說道,那雙死魚一般的眼睛毫無波動。

    唉,這孩子就是個傻大兒啊!

    李嘉慶露出無奈的笑容,看向王韞秀,希望她出來說句話。

    「李將軍,這還有什麼猶豫的,快開城門啊!城下就是我夫君和他的親信部曲!」

    看到騎在馬上的方重勇,王韞秀激動得全身顫抖。

    「我家阿郎說了,不要給方重勇開城門。他來了,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方來鵲用毫無感情的聲音提醒李嘉慶道。

    「李將軍,父子豈能相害。銀槍孝節軍已經被昏君定為反賊了,現在帶兵前來擁戴太子,這還要懷疑麼?」

    王韞秀勸說李嘉慶道,立刻將方來鵲推到一旁。

    李嘉慶看了看智力完全不像正常人的方來鵲,又看了看聰明幹練,說話條理分明的王韞秀。

    他還是決定打開城門,讓銀槍孝節軍進城。

    畢竟,我爹是我爹,我是我爹兒!

    疏不間親的道理,難道還要多講麼?

    方大帥的權柄與財富,那不遲早還是方節帥的嘛。

    父終子及,人倫常理。李嘉慶不覺得現在得罪方重勇,他能從方有德那邊得到什麼好處。

    人家才是父子!

    「王娘子說得有道理。來人啊,將城門打開,迎接銀槍孝節軍入城!」

    李嘉慶大手一揮,下令打開城門。

    伴隨着一陣牙酸的聲音,許久不開的開封城大門洞開,李嘉慶帶着親信,走出城外迎接方重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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