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來自摯友的信(一)(1 / 1)
入夏的雷聲響動,小院門口兩側燈籠搖晃在夜風裏,腳步聲踏上石階,推開了吱嘎的推開老舊的院門,落葉鋪滿了院子,對面的窗欞有燈光照出人的剪影在上面。
安排在這院中的心腹,趕緊迎上來。
「將軍。」
「他怎樣了?」
「吃的,睡的好,坐進來就換了身新衣裳。」
「嗯,你們在外面等候。」
擺設精緻的房間裏,几案上擺滿了菜餚,一道身着黑色長袍外罩單衣的男人正大口大口吃菜喝酒,聽到腳步聲進來,抬了一下頭,露出從眼角到臉頰長長的傷疤。郝萌在吃飯的身形面前坐下,伸手取過杯盞滿上。
「公孫都督,縱橫北地,憑一兩百人到如今兵強馬壯,又能與坐擁兗、豫的曹司空交好,當真是難得的英雄,尤其是都督年齡不過三十,而漢室微弱,將來這天下……哈哈……失言失言……」
牽招拿着筷子,舉在半空:「看來郝將軍心裏已經明白我之前說的話了。」
「已明白了。」郝萌將酒水遞過去,「溫侯雖說待我有恩,但當牛做馬這麼多年,該還的也還了,飛將之名說起來厲害,可說到底還不如公孫都督和曹司空,與其辛苦半輩子最後落的個慘死,萌肯定是不願意的,自然不會選擇坐以待斃。」
牽招咀嚼着口中食物,抬頭望着他:「又怎知你不是詐降來套我?」
「這位壯士!」郝萌手指一根根的捲曲起來,身子激動的前傾,語氣變得激動:「我知你是公孫都督麾下將士,只需回去告訴都督,萌願獻出城門為晉身之功,只求將來也能封妻萌子,光耀門楣。」
這邊,牽招接過他酒水,想了想:「看郝將軍如此急切,難道溫侯在外面戰敗了?」
「不瞞壯士,溫侯中了圍點打援之計,過葛嶧山時,後隊臧霸、高順隊伍被都督伏擊,降的降,死的死,只剩數千騎兵回城,如今曹司空與都督近七萬大軍逼近下邳,溫侯還在發着脾氣,我便以知敗亡是早晚的事了。」
郝萌語氣低沉,目光已是轉為暗色,跟隨呂布多年,終究還是一事無成,今日再見他當眾發怒,心裏已覺得非成事之人,思緒般複雜堵在心頭,他忍不住嘆了口氣,端起酒灌了一口,「做這背主之事,誰也不想,可厄事臨頭,又難免不想保住家中妻兒老小,溫侯新敗,軍無戰心,就算守幾天,又有何用?!」
「那將軍想何時動手?」
「待都督和曹司空攻打下邳時,不過光我一人恐不能成事,容萌再尋人一起,否則溫侯一騎一戟,我等還未打開城門,就已身首異處。」
天際,雷聲轟的滾過屋頂上方,牽招起身走到打開的窗戶前,望着閃爍青白電光的天空:「將軍有棄暗投明之心,我又怎能拒絕,此事大有可為的地方,眼下都督與司空尚未過來,還有許多空暇時間來做這件事,一旦事成,我保你入官身。」
「郝萌在此先謝過壯士承諾。」
郝萌也起身過去背後,拱手:「不過,事成之後,請都督放過溫侯家眷,這是萌唯一的要求。」
「我家都督,又豈會對婦孺下手?」牽招站在窗前轉過身來,臉側的傷疤笑起來,顯得猙獰可怖,「將軍大可安心就是。」
雷聲滾過天際,將人的聲音遮掩的下去。
四月二十五這天夜晚,城外西面五十里,延綿數里的軍營已落下,大量的人影來往與附近山麓之間,轅車拖着木材駛進側面的營寨,鋸木頭的響聲連成了一片,打造器械的聲音不時傳去附近接連的軍營。
中軍大帳內,將領的數量稀少,此時大多已散去,只剩下曹操和公孫止倆人坐在帳里慢飲溫酒,隨意聊着話題,偶爾會說到此間戰事上。
他們一路西來,並不是一味的行軍,其中派出部分兵馬掃蕩徐州周圍城池,夏侯淵善奔襲,領了五千兵馬南下取夏丘封鎖那一片區域,防止呂布被逼急南下投袁術,同時也防止袁術揮兵北上救援徐州,而北面,曹洪取鄫國,攔下北面以防可能逃回去的臧霸領兵再來。
做好這一切方才是攻取下邳的第一步,為的就是將呂布死死的釘在下邳城,只要拿下這頭猛虎,徐州其餘城池便不用再攻打,已是落入二人手中了。第二步,臨近下邳城時,便是開始讓將作營打造攻城的器械,這是需要一定的時間。
「呂布不會坐以待斃,斥候來報下邳附近幾座縣城有抽兵過去的痕跡,公孫覺得要不要用騎兵去攔截他們?畢竟攻城傷亡巨大,若是讓呂布多了士卒守城,對我們反而不利。」
公孫止點點頭,實際上他也有過這樣的想法,只是下邳一帶河流密集,尤其沂、泗這樣大河,又是到了夏天多雨季節,道路泥濘不說,河水暴漲,這讓他麾下騎兵難以縱橫。
「司空說的有理,但眼下多雨水,下邳周圍河流縱橫交織,騎兵反而會變得累贅,縱然劫殺一批呂布援兵,但對於攻城也是於事無補。如今呂布身邊士卒並不多了,四門皆要守,真要分擔下來,也是不多,到時佯攻三門,主攻一門,半日就破。」
曹操滿飲一口酒,撫須笑起來,擺擺手:「公孫領騎兵有道,卻少有攻城,此事還是我來吧,公孫到時就替我防好呂布麾下那支并州鐵騎。」
同一片夜空下,下邳城內,有人猶豫了數日終究還是將那疊好的素帛取在了手裏,輕輕的打開,坐到燈火下,上面的血跡早已乾涸,呈暗紅。
外面雷聲響起來,大雨嘩嘩拍打着窗戶。
「予奉先書。
久別思念,楊已離去上黨,入公孫刺史麾下已有兩月,雲中郡兵戈事起,楊不忍家鄉遭此厄難,念同為漢人、念故土父老,便自告奮勇而來,勸降雲中避免一場同室操戈,然每每想起中原各地混亂不止,楊總是希望各路諸侯能有此共識,奉先奔波於南方,希望也有此念……」
這是用墨寫的字跡,開首也是文縐縐的,呂布並不喜歡這樣的方式,然而這一次,他耐心的看過上面,一個個字過去,顏色漸漸成了血的暗紅。
搖曳的光芒里,魁梧的身形微微的顫抖起來,虎目含有了淚漬。
第三百零七章 來自摯友的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