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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回:錢財乃身外之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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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會兒,梧惠忽然從去時的方向折回來。

    「喂!啟聞,你趕緊過去一趟,現在——哦!羽妹妹,是你呀。你也在呢?」

    「咦?小惠姐,你怎麼在這裏?怎麼,原來你們認識麼?」

    羽的視線在她和啟聞之間折返幾次。梧惠點頭,對她解釋道:

    「我們是同事。」梧惠指了指啟聞,又指了指自己,「這是歐陽,坐我隔壁桌。我今天來這兒的機會,也是託了他的面子。我剛還想,來到這兒,怎麼沒見你呢!」

    「我都不知道你來呢。不過,今天那個悶葫蘆沒來麼?」

    「什麼悶葫蘆?」啟聞屬於記者的那份敏銳被調動了,他小聲說,「你居然和別的男人唉喲,我竟然不知道,傷心了!」

    「你在說什麼狗話?」梧惠白他一眼,絲毫不將他的玩笑放在心上,轉而對羽說,「我還想,今天指不定能見到你,給你帶了糖呢。」

    說着,梧惠從口袋裏抓出一把花花綠綠的糖來。

    「你還真帶着啊。」啟聞感慨道,「等下,這不是我帶回國的糖嗎?借花獻佛啊。」

    「讓給妹妹吃怎麼了?摳門兒。」

    「我不是這意思」

    「來,拿着!算你歐陽哥請的。」

    「謝、謝謝你們」羽不好意思地伸出雙手接過來,「你們關係可真好。」

    「得了吧。他就是不想幹活,才拉我過來給他寫材料的!」

    「你可別亂說,敗壞我在妹妹心裏的偉岸形象。」

    三個人都笑起來。氣氛在一片鳥語花香中是那樣輕鬆。但很快,梧惠忽然想起什麼,一拍手,立刻拉着啟聞說:

    「怎麼聊上了?差點忘了正事兒!你趕緊跟我過來一趟,來了個大人物」

    「緊張什麼。多大的人物,能有我們羽妹妹重要?」

    「白科長的義父。」

    啟聞愣在原地,與梧惠對視了幾秒。他從後者的眼神中確定了一個信息:這不是玩笑。他立馬警覺起來,慌忙將零七八碎的東西塞進口袋,把相機牢牢攥在手裏。

    「快,我們趕緊過去!」他又對羽說,「不好意思,我們現在要去忙工作的事了。你繼續休息,回頭,我讓人把照片給你捎來。」

    羽連連點頭:「不打擾你們了,你們干正事去吧。我不着急!那個,你別忘了哦。」

    「放心!忘不了。」

    兩人揮揮手,和羽匆匆道別。他們快步疾行。走到半道兒,梧惠故作生氣地說:

    「畜生啊,連小姑娘都不放過。」

    「你說什麼呢?別搞錯了,我一向為人正直!我是真把小姑娘當妹妹看。倒是你,居然偷偷和野男人來戲樓,甚至都給這邊的人混出眼熟了!」

    正走着,梧惠沒好氣地踢他一腳,啟聞則早有預料般後撤一步,完美地躲開了。

    「什麼野男人?還不是那個姓莫的醫生。別提他了!晦氣。」

    「呵,我猜也是。」啟聞搖着頭說道,「但我說真的,你當心着點。這個人——」

    「知道了,知道了」

    梧惠心中暗想,我已經吃夠虧了,還用得着你說?她當然不可能真說出口。這就是所謂的「打碎牙只能往肚子裏咽」。

    兩人早就消失在羽的視野中,她卻遲遲在原地駐足。

    歐陽啟聞——好長的名字呀。

    唉。羽發出一聲不自覺的嘆息。牆院內的花仍盛放着,各有各的艷麗。她卻止不住地想,牆外的陽光更好,那邊的世界,一定有別樣的精彩吧

    「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看得出,白冷對義父的到來,也是毫無準備。

    也不止白冷,在場的所有人都對這位突然造訪的無常感到驚異。當然,不是所有人都認出他六道無常的身份。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這位義父究竟是何許人也。他的穿着倒也不算特立獨行,一些人避諱他,僅僅是因為知曉他的另一重身份——白科長的家屬。

    長耳朵的人都能聽出來,但不是所有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瞳中兩道奇異的光環。何況他還戴着那副神神秘秘的眼鏡兒呢。這扮相,再不敏銳的人也能嗅出一絲不好惹的氣息。尤其他站在本就面相顯凶的白科長旁邊,還那麼近——那誰還敢上前多嘴呢。

    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勇猛之士。

    「神、神無君」

    梧惠邁着小碎步一路跑來。看着店內周圍人來人往,她也不好意思喊太大聲。啟聞搬着沉甸甸的設備,從後面追上來。他才剛把相機抬起來一點兒,神無君一手罩住鏡頭,硬生生將設備摁了下去。

    「不拍照。」

    「不、不是太沉了,我調整一下。」

    也不知他說得是真是假,好在他沒打算摁下快門。神無君又簡單地抬手,意思意思給梧惠打個招呼。他多看她幾眼,問了句:


    「今天沒見那個醫生。」

    啟聞趁機瞥了一眼梧惠。果然,她立刻拉下臉來。但她倒不至於去踢神無君一腳。

    「我也是有自己的生活的。」

    梧惠擠出一個禮節性的笑,相當難看。不知是不是有意為之,反正連白冷都嚇了一跳。

    周圍的人忙前忙後,他們四個找了個不礙事的角落坐下來。四周的桌椅都摞在一起,為人們的進出與搬運騰了地方。一位霏雲軒的弟子端了上好的茶來。茶香沁人心脾,就算不怎麼懂茶的人,單是聞上一鼻子也能蹦出一句「好茶」的感慨。

    「茶不錯。」

    聽神無君這樣說,那位弟子才眉開眼笑地誇讚起神無君的品位,轉而歡快地蹦走了。這一出,大約是他那位在戲樓里有頭有臉的師父授意的。

    白冷困惑地說:「您今天怎麼有時間來?」

    「怎麼,不待見你老子?」

    「我可沒這個意思。」白冷連連搖頭,「只是我今天帶着任務來。一會兒,我就要忙着跟他們對安保計劃了,可能沒工夫顧你。」

    「我來又不是讓你顧的?小子,忙你的去。」

    神無君揮揮手,驅蒼蠅似的把白冷趕走了。白冷是一萬個不放心,拜託梧惠幫襯着點,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雖說和神無君算不上是老熟人的關係,但她還是有膽多說幾句的。

    「我猜您這次來,不單是來看義子的近況吧?」

    「嗯。」神無君倒也直接,「今天陽明商會,要把一部分商品拿來寄存。我不知道這一批里有沒有我捐贈的貨物,隨便來看看。」

    啟聞問:「您居然也捐贈東西了?不過,直接問問管事的,核一下清單不就好了?」

    神無君搖頭說:「就算面對六道無常,他們也不會說實話。指不定,給公安廳的清單都是假的。這些東西,不過是走個形式,真正有什麼只有自己人知道。」

    「那您知道,這次拍賣都有什麼寶貝嗎?」梧惠好奇地問,「到了開拍那天,我不一定能進來看呢。而且,您捐了什麼東西呀?為什麼要參與這個活動呢?」

    「我可捐了不少。」神無君不像是在忽悠他們,「活得久了,不少玩意兒都漲了價格。很多商會都嘗試與六道無常建立聯繫,以便收購舊時代遺留的古董。這次,我就把自己的一些東西,還有從同僚那兒搜羅來的玩意拿給他們。」

    「原來六道無常的錢是這麼來的!」啟聞興奮地奮筆疾書,「我得記下來」

    梧惠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變出來的紙筆。她偷偷瞄了一眼。嗯,不愧是他,字丑得一如既往。她多想提醒啟聞慢點寫畢竟,事後他自己也認不出記了什麼的情況,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梧惠也忍不住問了句:「也對哦。你們活了很久,肯定有很多舊時代的寶貝。照這麼說,六道無常,豈不是一個賽一個的有錢?」

    「錢財乃身外之物。」神無君只淡淡道,「擁有近乎無盡的壽命,錢便不那麼重要。何況我們的衣食住行,基本不用費什麼心思;更世俗的追求,更是一個也沒有。退一步講,即使是我們,也很難預料,什麼樣的東西在未來會受歡迎。像那個什麼『古票』,是嗎?總之是個新鮮玩意兒。物件又不是看不見摸不着的,總不能天天帶在身上。值錢的玩意兒哪個不是膀大腰圓?經不起磕碰。放到固定的倉庫,對四處遊走的我們而言更不現實。」

    「那個是股票。」啟聞來了精神,「曜州第一家股票物品交易所,二十幾年前就成立了,不過真正興起來也是這兩年的事沒辦法,制度才規範嘛。關於物品,您也不用操心呀?放到銀行里就行了。那些東西根本不用帶在身上,只要拿着存摺就萬事大吉。」

    「不懂。」神無君耿直地說,「我們都不信那些。之前極月君把東西存到當鋪,還沒到典當期限,就倒閉了,東西自然也沒贖回來。」

    「銀行的信用可比當鋪高多了!哎呀,時代變了。」啟聞壓低聲音道,「像是捲款跑路這種事基本上,只要上頭不垮台,銀行就不會破產。」

    神無君回憶了一下:「好像也不是跑路。是掌柜的不太會和走無常打交道。期限雖寫得長,卻無法兌現,因為掌柜的老死了他兒子沒繼承他的生意,也不知這筆賬怎麼算。現在的法律,好像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就成了壞賬。」

    啟聞和梧惠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總、總之現在確實是不太一樣的。」梧惠乾巴巴地解釋了幾句。

    「而且你們剛說的什麼,不垮台,難講。」神無君可真是心直口快,「每個朝代,都有像你們這樣的人拍着胸脯打包票。結果怎麼樣,我就不多說了。看嘛,軍閥割據也是常有的事。單是姓羿的一家,真把坦克開進曜州城,上頭恐怕也不敢怎麼樣。」

    「噓!噓、噓——」

    兩人慌忙噤聲,噓聲都要蓋過神無君的音量。梧惠緊張地看向門外的警員們,啟聞更是嚇得差點爬上桌捂住神無君的嘴

    但啟聞還是不死心。他又興致勃勃地比畫起來:「這麼着。以後,您有什麼東西,可以來找我,我來做你們六道無常的代理人。雖然咱眼界有限,但人脈還是有的,包準幾位穩賺不賠!您幾位活得都比我久,我絕對坑不到你們!」

    梧惠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嫌棄:「嘖,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居然把主意打到六道無常的頭上?虧你還是記者呢。」

    「記者怎麼了?記者也要吃飯啊。」啟聞不以為然,「要是能做六道無常的生意,那我也算古今第一人了。」

    「我不討厭你的坦率,」神無君說,「但我們確實要錢沒用。我說了,這次我和幾位同僚提供的東西,是捐贈。相當於義賣吧?我們要求拍賣所得的收入,捐贈給有需要的人。而且我們有的是時間,會對金錢的流向進行監督。這一點,商會代表也和我們簽過協議的。」

    「格局。」

    啟聞狠狠比了個大拇指,梧惠也忍不住鼓起掌來。

    「不過,多少留點啊。」啟聞話鋒一轉,「您這麼想:您用不上,子孫後代總是要錢的嘛。就算真出什麼意外——只要會站隊,甭管票據還是真金白銀,握在您兒子手裏,他也能過得舒舒服服的。」

    「我把他丟給羿家,沒養死已經很不容易了,不要難為我。想要錢,自己憑本事掙去。」

    梧惠尷尬地說:「您在某些方面挺古板,至少這個思想,還挺新式的」

    「對了其實打這個主意的,你也不是第一個。」

    「哦?」啟聞又來了興致,「竟然有人能像我一樣有遠見。」

    梧惠忍不住嚷道:「你差不多得了。」啟聞只是擺手,讓她別吵吵。只見神無君再度端起茶杯,慢吞吞地說:

    「施無棄這個人,不知道你們聽過沒有。」

    「哦。沒事了。」啟聞坐了回去,「論生意,還是比不過這個奸商。」

    神無君的視線掠過黑鏡片的上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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