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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八回:問道於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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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朽月君轉過手來,六把刀劍整齊劃一地飛躍到上空。它們的速度極快,輕而易舉就能將那些發光的白線砍斷。但是那些線也永遠無法被真正地斬斷,每次從某一點潰散後都會迅速歸攏。六把刀劍間距相等,周身擴散的光線在它們之間形成一道道半透明的光牆。

    就在這時,朽月君的神情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變化。他的目光在上方某處停留,寒觴的視角恰好捕捉到這細微的變化。他順勢看過去,竟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攀附在凹凸不平、稜角分明的石壁上。由於它曾經的山體都成為了幾人腳下的浮島,因此那裏的地勢變得格外險峻。簡直像是在攀岩一般,那個白色的身影艱難地向下移動。

    那人影果真腳下一滑,從高空中跌落下來。

    「天師!」

    距離太遠的寒觴情急之下只能大聲求助。凜天師反應極快,揚起手中的降魔杵,瞬間有無數鬆動的石塊聚攏而來。碎石自然聚攏成了空心的球狀,銜接處則是看不見的結界。它們以最合適的速度與力道追上了那人的????????????????下落。

    「哈?」朽月君一手扶上臉,用大拇指與中指掐在太陽穴處。「別惹我笑了行嗎?這影障可真是形同虛設,想進就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菜市場,什麼人都能來呢!」

    確認她安全落地後,連接碎石的結界消失,石塊在她的周圍嘩嘩落下。皎沫狼狽地撐起身子,灰頭土臉的模樣實在是吃盡苦頭。她試着施展法術,但一無所獲,只有星星點點的水花從指尖灑出來。在那嶙峋的崖壁上時,她就曾經試着用法術將自己安全送下來,但她已經耗費了太多精力,趕來時也很累了。更要命的是,她清楚地知道,此地的火法術太過強烈,越靠近下方,水的法術便越難起作用。

    她跌跌撞撞地靠近,每次在浮島之前的跳躍都令人揪心。就這會兒功夫,原本牽制吳垠的謝轍立刻與凜天師配合,十幾張符咒齊刷刷飛向朽月君所懸停的位置。他轉身揮袖,即將接觸他的那部分符咒便化為了灰盡。

    「凋蟲小技——」

    話剛出口,朽月君也立刻察覺到異樣。他扭過頭,發現符咒插在六道神兵之間,打碎了它們投射的光壁。原本由刀劍尖端延伸出的紅色光路也瞬間消散,法陣構築失敗了。他故作悲哀地說:

    「你們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非要我動手先除掉你們嗎?原本還能多活半個時辰。」

    吳垠仍是咬死不放,甚至完全蛻變為了巨型蜈蚣的姿態。寒觴大喊謝轍的名字,將那把長劍丟到他手裏。武器脫手的一瞬,他也立刻化作身型龐大的狐妖,與蜈蚣精在洞窟內扭打一團。謝轍接過劍,一邊拔劍一邊在心中祈禱。遺憾的是,出現在眼前的只是一柄不比匕首長多少的短劍而已。但聊勝於無吧。

    皎沫在不斷向佘子殊靠近。她早就看到了那白色光點旁紅色的影子。到達一定距離時,她也碰到了降魔杵所製造的結界,整個人被彈到浮島之外。她眼疾手快地抓住浮島的邊緣,又踢又盪地利用臂力將自己弄了上去。所有人都自顧不暇,沒有誰能幫上她。

    「子殊!」隔着一段距離,她大聲喊着,「你為什麼在這種危險的地方?快過來!」

    「我們又見面了。」

    雖然這麼說着,但佘子殊的眼睛還是盯着下方的火焰,並未看她一眼,就好像那裏有什麼吸引視線的法術。皎沫擦掉臉上因刮傷產生的血跡。她顧不上治療自己。

    「你怎麼能在那兒呀?」皎沫的語氣稱得上懇切了。

    「我在等葉姑娘呢。」她說,「她馬上就來。」

    「她她已經死了!你知道的,她」

    「我知道的。」

    這孩子怎麼就說不通呢?皎沫真是急壞了。而在另一邊,他們與朽月君的戰況也十分膠着。同時驅使六把刀劍的力量,在傳言裏只有鑄劍師本人做得到,他到底是怎麼不,沒時間考慮這些了。謝轍暗想,若不是有凜天師與降魔杵在,他們絕對無法抵擋六道神兵的攻勢。但也可能朽月君並不是使用刀劍的好手,他只是利用地獄火在操縱它們,無法充分發揮出這些兵器各自的實力。若非如此,他們幾個有幾百條命也不夠使的。

    「????????????????我都要找不到比喻來形容你們有多煩人了!」朽月君抬高雙臂,雙手間的火浪絲帶般舞動,鮮艷如液態流動的血。這些火焰也可以像刀劍,像勐獸,讓他們無處躲藏。「尤其那個爬上岸的一來,我就聞出來先前有個麻煩的傢伙和她一起。這邊說明」

    一道符咒從後方穿透他的長髮,刮傷了他的臉。被迫打斷的朽月君伸出一根手指,抹掉臉上滲出的血跡,很快又有血溢出來。傷口很深,這讓他十分不快。他轉過頭,視線釘子一樣打到謝轍的身上。

    「偷襲這套就免了。真夠不識抬舉的,沒人教你打斷別人說話很不禮貌嗎!」

    火雨傾瀉而下,六把刀劍中的斷塵寰收到指令,毫不留情地飛身刺向謝轍。他立刻構建符咒的屏障,但斷塵寰就像扎穿普通的窗戶紙一樣破開阻礙,沖向他的面前。就在此時,從凜天師袖間飛出的一道黑紙黃字的符擋在它面前,如堅硬的盾擋住了斷塵寰的尖端。甚至在它們碰撞的那一刻,謝轍清晰地聽到金屬撞在瓷面的聲音。他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看到符咒中央慢慢被劍尖刺出一個豁口,燒灼的紅色從開裂處擴散。他立刻側身跳到臨近的浮島上,滾了兩個圈才停下來,又差點從另一端墜下去。

    心有餘季的感覺還沒上來,斷塵寰就徹底穿過了凜天師的符咒。它灰飛煙滅,劍身便深深刺入了謝轍剛才落腳的浮島。這還不算結束,朽月君抬起二指,那劍就這樣扎在浮島上緩緩抬升,像是用快子插到一塊肉里揚起來。緊接着,他勐地甩向謝轍的方向。他剛抬起前半身,又立馬向前臥倒。那座浮島緊擦着他的頭髮,飛過他,撞向身後一段距離的石壁。


    那正是問螢帶着阮緗逃生的方向!

    何等歹毒的居心!只在短短瞬間,原本能夠避開吳垠攻擊的寒觴選擇了危險的方向。吳垠的獠牙狠狠刺進他的毛髮,加之他自身使勁,皮上被破開一道大口,血飛濺出來。但他迅速趕到問螢和阮緗的方位,將兩人裹在懷裏遠遠滾出去。浮島被撞得粉碎,整個洞窟再度地動山搖,碎石刷啦啦地落個不停。

    「哥你受傷了,你怎麼」

    解除妖物狀態的寒觴長跪不起。他一手抱着小小的阮緗,一手用力抓着問螢的肩。他力量很大,但問螢不覺得疼,她看向兄長腰間觸目驚心的傷口,覺得那裏更痛。與這種感覺一樣的,或許只有她的心。

    「怎、怎麼辦?我太沒用了,對不起,對不起」

    問螢伸出雙手,毫不吝嗇自己的妖力為兄長治療,儘管她之前為了打碎擋路的石頭,已經浪費許多。但傷口無節制地汲取她的妖力,怎麼也不肯復原。浸透了衣物的血透出深紫色來,寒觴的唇也微微泛藍。

    「沒用的,他中毒了。」

    吳垠拖着疲憊的身子走來。在與寒觴的廝打中,他也吃了不少苦頭。捂着脫臼的手臂,他一瘸一拐地靠近。另一隻尚能活動的手,也因為狐火的燒灼遍佈瘢痕。

    阮緗在自己身上搜刮着,吳垠卻怒吼道:

    「不許給他解藥!」

    「救救他吧!」小姑娘哀求道,「????????????????為什麼一定要你死我活的!我不明白啊!」

    「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臭丫頭,你懂什麼!」

    「你之前不是這樣的!你們之前都不是這樣——你們明明都很好!」阮緗顫顫巍巍地在身上摸索着,憋着哭腔說,「你們明明都是很好的人你們教我很多東西,給我講很多事,送我很多東西,我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我覺得這就是人類口中家的感覺。但是,但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都是家人這件事,是你們說的吧?他們也是家人,是很重要的人」

    問螢膽戰心驚地為寒觴治療着,甚至不敢抬頭看吳垠一眼。仿佛發生一點眼神接觸,這個平日裏沉默、卻在此刻殺瘋了的妖怪就能將她生吞活剝。尤其她一點也不敢耽誤為寒觴治療的時間,即便她已經發現這是徒勞的。

    但聽到阮緗的這番話,兄妹二人的心裏都盪起微小的波瀾。阮緗口中的皋月君及五毒,並不是無血無淚,只會為非作歹的惡鬼。

    阮緗又說:「雖然我不曾與子殊姑娘見過,卻也相信,她是皋月大人重要的家人」

    吳垠微微一怔。他側過疲憊而僵硬的身體,看到佘子殊對費盡口舌的皎沫熟視無睹。

    「子殊姑娘,求你了,過來吧——」皎沫不知自己還能作何努力。她不斷地說着:「不需要你做什麼,你什麼都不用做不要站在那裏,和我們走。歿影閣不會有你要的答桉,你究竟怎樣才能明白」

    佘子殊突然回過頭看向她。皎沫不再做聲,她被那全然無情的、近乎一件物品般平靜似非人的面孔震懾住了。

    「那你來回答我吧。」子殊伸出手,指向她說,「回答我的問題。」

    「你想問什麼?」

    「我且有十問」

    此時,已然閉上雙眸的皋月君緩緩睜開眼,將童孔移到子殊的身上。

    「生何理,死何依;

    盡為何物,源在何處;

    壽幾何,命幾劫,輪迴幾度;

    昨安逝,今安有,春秋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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