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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回:風從響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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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都是真的?」

    門是敞開的,一點聲音都不曾發出過。寒觴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但恐怕這些事,他已經差不多都聽到了。問螢站在他身邊,用一種近似膽怯也近似憂慮的目光看着他們。但寒觴的表情卻更為複雜,除了這句話外,他什麼都說不出了。

    屋裏的三人以沉默回應。寒觴邁開大步走進屋裏,看了一眼坐着的霜月君,又看向謝轍。謝轍醞釀了一陣,才對他說:

    「是了。薛姑娘還活着。」

    只是不再以人類的身份活着。這句話,他沒能說出口,但寒觴聽出來了。

    「啊,你不是去看老人家了麼?她近況如何?我們是不是應該去打招呼?」

    「嗯,她挺好的。不過她喜歡清淨,我給她介紹了你們,倒也不必見面。」

    寒觴說罷,視線正巧與霜月君相對。她的目光從所有人的身上掠過,寒觴心中萌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果然,她提出了那個理所當然的問題:

    「葉姑娘沒跟你們在一起麼?」她問,「她回家了麼?」

    「倘若是回到家裏去,該是多麼皆大歡喜的事。」謝轍哀嘆道。

    霜月君臉上的愁雲更重一分。謝轍這一刻的思緒已經被赤真珠捕捉,那些悲哀的過往悉數流淌到霜月君的記憶中。她緊閉雙眼,只覺得身體更加沉重。這時寒觴主動提出,讓謝轍與皎沫出去走走,自己來詳細解釋上次分別後都發生了什麼。他讓問螢留在身邊,好讓她明白,當兄長的都在這陣子經歷了什麼事,免去單獨再與她解釋的工夫。畢竟數次將傷疤掀開,比僅一次要痛得多。

    葉聆鵷與薛彌音,不論哪一個,都是值得他們真真切切地為之疼痛的。

    謝轍和皎沫走在斑駁的雪地上。明明這個高度還算不上冷,他們卻都覺得周遭過於冷寂。或許在看不見的地方,還有許多小動物在奔跑,在歡鬧,在為永不降臨的春天積攢食糧;還有許多花花草草在雪下努力生長,時而能看到不同於地下的風景,時而被熟悉的蒼白覆蓋。兩人誰也不說話,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感扼住了他們的喉嚨,莫名的酸澀洗過每一個字句,將它們腐蝕出銳利的稜角,加劇了訴說的痛楚。

    於是彌音的事,聆鵷的事,聆鵷姊妹的事,都不得不爛在心裏。

    謝轍覺得喘不過氣。

    「啊」

    皎沫忽然發出一聲清晰的聲音,這令謝轍感到困惑。她像是想起什麼,拉了一把謝轍的衣袖,略有些激動地對他說:

    「我記得,您曾說過,霜月君告訴您雲外鏡的下落。似乎,就在這萬仞山中?」

    這句話讓謝轍將那些煩惱短暫地忽略了。因為找到雲外鏡,意味着許多問題可以迎刃而解。雖然無法從根本上拔除每一個事件的根源,但聊勝於無。謝轍連忙回應:

    「的確如此!倘若霜月君知道雲外鏡在萬仞山的何處,我們至少能有個明確的方向了。不過」他的語氣變弱了些,「她是從雲外鏡那裏得知了薛彌音的下落麼?還是說,她也並未與雲外鏡接觸?」

    「可不論如何,她定還沒有詢問葉姑娘的事畢竟她也是才知道的!」

    謝轍連連點頭:「是了沒錯。只是現在,我們還不方便問她」

    這會功夫,他們已經離開雪屋很遠了。問螢解開了四周的結界,讓他們不論離開還是返回都變得容易許多。回過頭去,已經不能再看到那小房子的輪廓了。不過因為它特殊的顏色,眼神稍差些的人走出幾步也分辨不出。就在此時,有一個人迎面走來。那是一位身形高挑的男性,他的色彩在這片枯燥的景色里顯得格外鮮艷。只不過,兩人都沒有意識到他是何時出現在視野中的,卻不夠突然,至少沒嚇他們一跳。

    「在這種地方,沒想到還有別人在呢」皎沫有些驚訝。

    待那人走近了些,他們看清楚,此人的臉上戴着一個青銅的面具,遮住了一處眼睛。這令謝轍有些不好的感覺,因為他想起了某個令人不快的傢伙。不過相較之下,他們明顯不是同一個人,這從氣息上就能判斷出來。

    「兩位從方才起就在說什麼什麼鏡。恕小生無知,值得讓您二位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談論的東西,究竟是何物?」

    恐怕來者不善,他們都有些緊張。莫非,也是來尋找雲外鏡的?此人是善是惡,光憑面相可不得而知。何況他還戴着一個連着披肩的兜帽,看起來神神秘秘,不懷好意。誰也不敢掉以輕心。來者自然察覺到兩人的警覺,繼續用溫和的語氣說:

    「二位可別緊張,小生並非什麼壞人。」

    得,壞人都這麼說。

    「我們來拜訪山中親友。」

    說這話時,皎沫面不改色心不跳。謝轍有些驚訝,但立刻點頭附和。畢竟皎沫說的沒錯,他們可不就是來陪着寒觴探望家人麼?又不是在撒謊,沒什麼值得心虛的。

    那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喔小生也在此處生活多年,幾乎對每座山峰的住民都了如指掌。住在這附近的,是一位貌美如花的狐狸妹妹。莫非您二位要探望的,正是她麼?」

    兩人對視一眼。竟被這傢伙說中了。難道,他真是這裏的長期住民麼?還是說,他也是為了雲外鏡才在這裏生活多年一切還是未知數,他們不敢妄自接茬。知道問螢住在這裏可說明不了什麼。說不定,他是個對狐狸皮毛圖謀不軌的獵人呢。

    「哎呀,還是嚇到你們了。」那人突然笑起來,「哈哈哈哈,不逗你們了。你們是來找雲外鏡的吧?我聽清楚了。」

    謝轍與皎沫的眉毛擰得更緊。誰也不能從這話中感受到半點好意來。

    見他們依然警惕,那人攤開手,對他們說:

    「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曉。」

    兩人還是不說話。

    「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了。」

    聽了這話,他們還是沒說什麼,但表情充滿狐疑。

    「你如何證明?」謝轍歪着頭,「說不定,你也不過是尋找雲外鏡的一員罷了。」

    「真正的雲外鏡在雪硯谷。並未被封存,而是普通地被當做一件展品。畢竟它早已經失去了過往的神力,淪為一面普通的、生鏽的銅鏡,甚至連人的面容也很難照出來了。這樣的物品像什麼擺件似的放在那兒,也不必擔心有誰去惦記。」

    「你說的這些沒錯,但又能證明什麼?」皎沫靜靜地說。

    「雲外鏡之所以失去神力,是因為它的付喪神距本體實在太遠,它便只能淪為一面普通的鏡子。一般來說,包括付喪神在內的器靈都不能分開太遠的距離,否則靈體會被強行拽回來。仔細想想,就像地縛靈一樣可憐可笑呢。」

    謝轍看向皎沫,低聲說:「他到底在說什麼?」

    皎沫還沒有回答,那人又接着說:「能來到這裏,來到萬仞山中,看來你們的確知道不少內情。能讓你們知道這些的人,想必十分信任你們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

    謝轍是發自內心地對此人感到疑惑。從他的出現,到他的話語,到他當下的舉止,都讓他們倆覺得十分困惑。截至目前他雖並未表現出什麼敵意,但這莫名其妙的一切都足以令人不適。謝轍準備帶着皎沫離開了,他們不該在這怪人面前浪費太多時間。

    「哎呀,看來說的再多,還是不如直接證明來得更快。」

    說罷,男人輕輕摘下帽子,露出白艾色的短髮。不論是什麼地方的人類,都不會長成這個樣子。所以答案只有一個可能——他是個妖怪。但是,他隱藏得實在太好,直到現在也沒有露出任何破綻,氣息也不曾變過。

    名為曉的男人拍了拍手,天空突然落下紛紛揚揚的雪。二人茫然地抬起頭,伸出手,卻感覺不到冰涼。很快,他們意識到曉控制的並不是天氣,而是別的什麼東西——某種結界。這些「雪花」正是結界的碎片,穹頂上一點點剝落。起初難以察覺,但周圍的山都像是上了年頭的牆皮,層層脫落,露出白色的天。而原本是天空的地方,卻露出了嶙峋的山石來。一切都變了樣,就仿佛兩人先前站在一顆蛋里,蛋內的殼壁畫得如真實世界如出一轍。只是蛋殼逐漸破碎、脫落,這才露出世界真正的模樣來。

    那些雪花全部消散了,融化在他們手中,連水漬都不曾留下。謝轍定睛一看,那白皚皚的屬於問螢的小雪屋,分明就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罷了。這麼看來,他們老早就中了這妖怪的圈套,卻渾然不覺。

    「你——」

    「再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曉,亦是雲外之鏡。」

    他笑起來,如先前一樣溫和。

    兩人還沒說什麼,問螢忽然從門裏探出頭來。她連忙邁步跑了過來,走到他們三人之間。她看明白了兩邊的氣氛,叉起腰來,有些生氣地對曉說道:

    「你又在嚇唬別人了!」

    「我可沒有。」曉連連擺手,「這次可不一樣!不信你問他們,我是不是一開始就承認自己的身份,才沒有使什麼花里胡哨的幻術嚇唬人呢。」

    於是問螢回過頭看向二人。他倆有些尷尬,畢竟曉說的也沒錯。只不過,他們還是有一種被擺了一道的感覺。

    但是

    「您當真是雲外鏡?」謝轍的表情十分複雜。倒不是懷疑他的能力,而是在說話時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與目標相遇,實在像做夢一樣難以置信。

    這時候,寒觴與霜月君也走出來了。他們似乎是說完了話。霜月君看向曉,朝他微微點頭,曉也向她行了個禮。

    這樣一來,他們才勉勉強強地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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