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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回:夜不能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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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血封喉的淨化,最主要靠的可不單是硨磲手串的力量,還有別的,睦月君倒是沒有與他們說的太細。遺憾的是,直到最後,睦月君也沒能成功解開朽月君蝕刻的法術——那些會迅速對兵器的持有者進行思維侵染的法術。睦月君只是淨化了兵器自身的戾氣,這種法術應當沒能成功解開,還殘留其上。但當兵器只是一塊普通的鐵時,這樣的法術也不再有什麼意義。當然,也不能就這麼簡單把它重新熔鑄,免得賦予它其他的特性。

    睦月君還有很多時間來研究這個法術的效用,以及破解它的方式。但也可能沒有太多時間。

    被朽月君相中,並贈予做了手腳的六道神兵之人,共有三位:持有切血封喉的殺之惡使——楓;持有燼滅牙的嗔恚之惡使——尹歸鴻;持有怨蝕的惡口之惡使——縋烏。它們分別寄寓着修羅道、畜生道與餓鬼道。而後兩個,則是三惡道其二。至於其他兵器呢,下落也十分明了:地獄道的業·劫仍留在朽月君手中,人間道的斷塵寰由凜天師看管,而天界道的風雲斬在何處自不必多說。風雲斬是否被做過手腳,謝轍他們至今也不能確定。

    但換句話說,至少知道了他們三人的弱點。尤其是最難對付的無庸藍,若能從這個角度極大程度削弱他的力量,一切都會好應付許多。可誰曾想,睦月君告訴他們,如今怨蝕已經被他贈予兩舌的惡使手中了。

    「睦月君說,消息是瀧邈告訴他的——就是卯月君身邊的那個半妖。而且卯月君又被怨蝕所傷。如此看來,可能無庸讕並不怎麼依賴怨蝕的妖力,而給予這個新生的惡使,對他們來說是更好的選擇。這種時候那群壞傢伙倒是很團結。我還以為他們會各自為營呢。」

    睦月君離開後,他們四人便立刻開始商量對策。此時已是夜晚,幾人飯都顧不得吃。明明還是大過年的,卻又生出一種打仗似的緊張感。但誰又會不承認,當下的確大戰在即。

    問螢對兄長的話表示認同。她補充道:「不論人還是妖怪,都會因為利益相關的事彼此背叛,但同樣也會因為利益而相互協作真麻煩呀,還不知他們背後都是些什麼關係。我們知道的情報實在是太少了。」

    「不過至少我們還知道了,惡口的惡使是人造的產物。」謝轍皺着眉說,「是歿影閣的人。這地方太複雜了,不知為何就像沒人去管朽月君那樣,皋月君的所作所為也過於放縱。她甚至只要一句輕飄飄的『都是手下人瞎鼓搗』便能與她無關,脫了罪行。」

    「葉雪詞也算作是朽月君所為吧。也就是說,推波助瀾之物不僅是六道神兵。如今我們所知全然自發的,或者還沒弄清成因的妖變恐怕不多,妄語更是難以琢磨。不過,無庸氏家大業大,他個人又很有能力。很難說他有多大的程度在依賴怨蝕。」

    「寒觴說的不錯。雖說這個結論是非常重要的情報,可對無庸氏而言恐怕另當別論,絕不能掉以輕心。」謝轍捻着下巴,「但相對來說尹歸鴻或許更好對付。」

    「他的執念在神無君,」寒觴聳肩說,「而我並不認為他會是神無君的對手。你見神無君戰鬥時的樣子了嗎他從未展露出真實的、完全的實力。」

    問螢則說:「我可不這麼想。誰知道那把刀,對他有多大程度的控制?就當尹歸鴻不是他的對手,可燼滅牙呢?」

    「神無君那一黑一白兩把彎刀,也是出自同一位刀匠之手。而且,那是他成為六道無常後做的第一副、也是最後一副兵器。它的力量自然也不可小覷。眼下我們最應該注意的,反而是其他自發妖變的惡使。」

    「我覺得也是」聆鵷附和謝轍說,「他們的妖變都是自發使然,一定都很危險。可是當真沒有能讓妖怪變回人的法子?」

    謝轍搖搖頭。他甚至不敢將「確實沒有」這幾個字說出口。他有猶豫,「目前沒有」似乎不那麼刺耳,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他很清楚,她定是想到薛彌音了。儘管他們已經知道了那姑娘的過去,甚至連聆鵷自己都很清楚如今的一切已不可挽回,但她還是抱着一絲希望的。即便綺語的惡使應當被治罪、被審判,他們也會希望是以人類的身份,和人道的方式。

    若是過去的自己,恐怕並不覺得對妖怪來說需要什麼「仁慈」吧。已經是妖物了,談何人道?若是看在他們曾經生而為人的面子上,誰又來為那些被他們非人道迫害的、人類的同胞負責?但不知道從哪一刻起,他的觀念發生了一些變化。或許是受到聆鵷的影響,也或許是結交了妖怪的友人,更可能是見證了彌音的變化,與那些六道無常的所作所為

    他希望這是件好事。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夜裏,在他們目光無法觸及之處,他們所議論過的傷者不得不去面對更糟糕的處境。

    提及卯月君的情況時,睦月君的描述並不嚴重,他說他已用硨磲幫她處理了怨蝕可能會帶來的精神影響,而六道無常的再生力又是那樣頑強。可至於追蹤的法術,便很難說。

    而她實際面臨的麻煩不止這些。

    「我在附近盤旋了一段距離,沒什麼村子,也沒有人。前方有一座古老的樹,枝繁葉茂,即使在冬日也綠意盎然,我們也許可以去那裏歇息一下。你今晚還準備走得更遠嗎?呃,你在聽我說話嗎?」

    「啊!好啊。」

    卯月君大約是在思考什麼自己的事吧?如果這樣走神的事近期只發生一次兩次,瀧邈是會這麼覺得的。但很顯然,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他早就注意到,近來卯月君的狀態變得很差,情緒也有些低沉。儘管她能將一切都表現得遊刃有餘,像過去任何時候一樣值得人去信賴,但她不總是這樣了。即使在瀧邈面前,她也很少露出疲態。


    自打她受了傷之後,這種穩重便少了許多說服力。

    一定是那把妖刀害的。原本這種負面狀態若能在短時間內消除,瀧邈都可以視而不見。卯月君雖然不是什麼要強的女性,但在一些事上不要過問,也是對知性之人的一種尊重。可現在,他不能再當不知道了。

    「你的狀態很差。」他停下來,直白地說,「您最好認真休息。」

    「我沒事。」

    她似乎總是在逞強。但也或許,過去都是真的沒事吧。她本就不算是無常鬼中的善戰之人,能走到今日,全靠這一副不死的皮囊,與她特有的、溫柔的武器。但溫柔的武器,並不總是能讓她無傷而退的。事實上她總是傷痕累累。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最近你的狀態,我也不是沒有看在眼裏。我知道只是單單休息一陣,是不能讓你完全康復的。那一刀有問題,你知道的!而你是為我擋下的,我自然有必要為此負起責任。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吧不論哪裏都不像沒事的樣子。」

    「你怎麼總是在意這種事?」她笑起來的時候,冬夜都不顯得寒冷。「你不是知道,六道無常是不死之身嗎?若是你中了那一劍,恐怕早已無力回天。你護了我這麼久,救你的你也不止這一次兩次。」

    「我很難說我是否會因此愧疚——你曾告訴我,若是會愧疚,是人類好的品格。可我認定這是一場公平的交換時,你又為這種『冷血』而慶幸。就連『這麼想是冷漠』的這個概念也是你後來告訴我的。但我知道,我應當愧疚,也有義務保證你的安全。」

    「我很難與你解釋,但,你總會明白的。」

    又來了。

    卯月君並不總能立刻就為他說清所有的事,而有些說起日後再談的,瀧邈當真也在見證或經歷什麼後有了自己的理解。不說正確與否,卯月君都為此表示認同,她甚至也說觀念上的事沒有所謂是非對錯,只有立場問題——只是他們站在人類的立場上,才為之考量。

    當然,她自然會均衡妖物的立場不然她就不會是卯月君了。孔令北的那位前世,很大程度上成就了如今的清和殘花。

    孔令北去調查縋烏與佘氿他們去了換句話說,就是去查歿影閣。他的身份顯得比較「陌生人」,看上去足夠客觀。真出了什麼問題,他作為一個領主,也有自己的隊伍應付。他一如既往地可靠,但瀧邈也知道,卯月君的內心在與一種無聲的愧疚而鬥爭。

    這是多麼冷清而孤單的新年。但沒有關係,他們經歷過的又不止這一年,該說的上是習以為常。可今夜的月光下,卯月君的面容是那樣憔悴。她就像是這身衣裳上的花兒似的,雍容美麗,卻破碎不堪。瀧邈想說些什麼,可嘴唇顫了又顫,最終只是說:

    「那至少答應我,今晚先好好休息成嗎?」

    「好啊。」卯月君微微一笑,很乾脆地答應了。她向前繼續走,瀧邈也跟了上去。卯月君又說:

    「既然如此趁休息的時候,我便與你說些重要的事。」

    「什麼事?」瀧邈有些警覺。卯月君說話很少這樣正式。

    「關於六道無常的秘密。」

    瀧邈怔了一下,但不僅是因為卯月君的話。就在她話音剛落,他敏銳地察覺到附近的草叢中出現異響,由遠及近。他立刻擺開架勢,在暗處正有寒光閃過。有人舉着刀,自潛行的狀態暴起,被他一腳踹在兵刃上,這才將一次攻擊別開。

    男人調整姿勢穩穩地落地,彎彎的刀在月光下似是有液體流動。

    「都說你這樣動靜太大,怎麼就是不聽呢?」接着,有另外的女人也現身了。

    瀧邈眉頭緊鎖,他身後的卯月君卻只是輕嘆一聲。

    「真是不趕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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