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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回歸的親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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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席面上來,果然如王千戶說的,有雞有鵝。

    霍寶吃了不少,才將胃裏的甜膩壓下去。馬駒子、霍豹兩個是胃口好的,跟着吃了個肚圓。

    六碟六碗,十二道菜,幾個人吃了個精光。

    這一桌席面,是王嬸子帶了閨女親自燒的,這客人吃光盤就是對主人最好的稱讚。

    王嬸子樂得合不攏嘴。

    馬駒子下午還要回濱江,三人用了午飯,就告辭離開。

    若是按照規矩,這種相看,男方滿意,男方女性尊長要給閨女插戴。

    霍寶叔侄兩個哪裏會曉得這些,就是馬駒子也是快走時想起,拿出一掛鑲寶金鎖做定禮。

    金鎖不大,一寸見方,小巧玲瓏,可上頭寶石流光溢彩。

    霍豹一愣,卻也不好當着王家人面前攔着。

    王嬸子被晃花了眼,有些不敢接。

    還是王千戶點頭,王嬸子才小心翼翼接了,給女兒掛在胸口。

    王千戶也拿出一枚青玉平安無事牌,遞給霍寶。

    玉質尋常,看着像是積年的東西。

    這是女方回的定禮。

    姑娘不好再出來,王千戶兩口子親自將三人送到門口。

    等離王家遠了,霍豹就停了腳步,對馬駒子道:「駒子姐……那金鎖……尋個物件跟王家換回來吧……」

    馬駒子雖是女子,可素來男裝示人,身上帶的這金鎖是孩童式樣,說不得是從小帶的長生鎖。這種多是長輩所賜,不好送人。

    霍寶也想到此處,道:「是我疏忽了,尋銀樓另尋兩樣定禮,跟王家說清楚就是。」

    馬駒子連忙擺手:「不用麻煩,不過是小時候長輩給的小玩意兒,我那裏有半匣子呢,給未來妯娌也沒落到外頭去,以後還是傳給自己侄兒手上!千萬別張羅換,沒得讓王家人挑剔咱們不上心,去相看連定禮也不預備。」

    馬駒子真沒有放在心上的模樣,叔侄兩個也就不再囉嗦。

    霍寶將青玉無事牌給了霍豹:「好好收着!」

    霍豹雙手接了,仔細放進懷中。

    三人剛說完話,就見牛清匆匆趕來,神情不安。

    「表哥,怎麼了?」霍寶察覺不對:「可是集市有不對?」

    牛清低聲道:「我好像看見霍二哥了!」

    霍寶瞪大眼睛。

    「在哪兒?」霍寶忙問道。

    「縣衙門口……被人押送衙門去,罪名是持刀殺人……」牛清道。

    「死人了?」

    「沒有,重傷一人,輕傷兩人!」牛清道。

    能被牛清稱「霍二哥」的,沒有旁人,只有霍大伯的次子霍二。

    就是之前在縣城布店做掌柜,後來隨白衫軍撤退闔家不知所蹤那位。

    霍寶顧不得多問,帶了眾人,匆匆往縣衙而去。

    縣衙里,之前的小吏都被清洗一空,如今接管這邊的是李千戶。

    如今縣城太平無事,「持刀殺人」就是大事了。

    只是這人被押進縣衙,李千戶還沒等訊問,求情的人就到了。

    來的是張大姐兩口子。

    張大姐滿臉病容,頭上帶了纏頭,親自給嫌犯求情:「真不是壞人,是我們前院的霍掌柜……三月時,家裏人被白衫軍給禍禍了,後來人就不知哪去,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前天告示讓揭發真假教徒,高狗兒家裏為了給他脫罪,說了三月的『獻城之功』有他家一份,讓霍掌柜聽說了,今兒抄了刀去高家……就算這樣,也是只衝着高狗兒的幾個兒子去了,沒碰婦孺,最後被逮,也是避讓孕婦,被奪了刀……」

    李千戶遲疑地望向那姐夫頭頂。

    這頭頂沒綠?

    就算是街坊鄰居,可張大姐這不避嫌疑眼睜睜上門給一外男求情,這算什麼?

    那姐夫嘆氣道:「霍娘子同你大姐好的跟親姊妹似的……兩家約好了做親,三月里,霍家娘子將臨產,出行不便,霍家大姐兒往布莊送飯回來,遇到白衫軍小頭目,貞烈而死,霍娘子得了消息動了胎氣,一屍兩命……霍掌柜隱了消息,追白衫軍去了……」

    「三月里是亂的不行……」李千戶感慨道。

    霍寶在門口,卻是渾身發冷。

    霍二膝下一女,與自己同齡,今年十三。

    霍二之妻懷孕待產之事,霍寶也聽老爹在安慰霍大伯時提及。

    都對上了。

    「人在哪兒?」霍寶大踏步進來。

    李千戶與張大姐兩口子都站了起來。

    「霍順在哪兒?」霍寶再次開口問道。

    「在後堂壓着呢!小寶爺,您來這是?」李千戶帶了幾分客氣。

    「那是我二堂兄!」霍寶道。


    霍豹、馬駒子、牛清跟在霍寶身後,臉色都不好看。

    早聽聞白衫軍良莠不齊,流竄城鄉做了不少不法之事,可聽說也只是聽說,無法感同身受;沒想到竟然禍害到自己親人身上。

    這叫什麼事?

    這中間隔着血仇,他們還要打「白衫軍」的旗號?

    李千戶忙吩咐人去帶人。

    霍寶等不及,親自往後堂去了。

    地上萎坐一人,帶了枷板,頭髮花白,神色木然,臉上、衣襟都是血跡。

    「二哥!」霍寶急速上前,扯了枷板,扶人起來。

    那人聞言一愣,抬頭看過來,隨即恍惚道:「我打了個盹,這是入夢了……」

    「二哥,是我,小寶!」霍寶聲音哽咽。

    霍順不過三十來歲,又學的是買賣事兒,最是體面乾淨的人,如今破衣爛衫、滿臉污垢,鬍子拉碴,頭髮花白,看着比霍五還老相。

    兩人名為堂兄弟,可因年歲差得遠,霍順向來將霍寶將石頭一樣待,小時候的糖果,略大些的文房四寶,都是霍順給張羅的。

    「小寶?!真是小寶!」霍順反應過來,一把握住霍寶胳膊,帶了顫音:「你還活着?你沒死?!」

    霍寶忙點頭道:「我沒死!大伯與石頭也好好的,我爹也好好的……」說到這裏,指了身後:「老虎與豹子也好好的,牛家清表哥也在這……」

    「二叔!」

    「霍二哥!」

    霍豹、牛清跟着上前。

    「都活着?那村里怎麼都沒人了?你家那些屍骸?」霍長順使勁揉了揉眼睛,眼前諸人都在,才信了。

    「白衫軍占陵水時,陵水兵潰散,進村殺良……我們宰了潰兵,不敢繼續在村子裏待,就都出來了……不僅大伯、石頭在,還有二房喜堂兄家的妞妞、三房的老虎、豹子、四房頭的六嬸……」

    霍太爺當年有五子,分五房。

    「咱們霍家人還有人在!」霍順激動不已:「我只當就剩了我一個,都在,真好,真好!」笑着笑着,哭出聲來。

    聽得大家心裏跟着發酸。

    霍寶卻顧不得傷感,在霍順身上查看。

    霍順身上不僅是別人的血,自己也傷了兩處,一處是後背,一處右臂。

    右臂還好,只是劃破衣裳;後背那一處,深可入骨。

    衙門裏不是養病的地方,霍寶抬頭對李千戶道:「李叔,我要先帶我二哥回四方客棧養病,高家要打官司還是如何,只管讓他們去尋我!」

    李千戶忙道:「高狗兒還在衙門關着,他們家自己還不清白,打什麼官司?本就是他家做下的缺德事,不找他們算賬就是便宜了他們!」

    霍寶領情。

    霍豹伶俐,不用吩咐,出去尋車去了。

    倒是張大姐兩口子,神色複雜。

    誰會想到,張、霍兩家就有這樣淵源。

    霍順看到張大姐兩口子,倒是面上帶了感激,躬身道:「我昨天翻牆進了家裏,看到西屋供了她們娘三的牌位,謝謝大姐與姐夫想着。」

    那姐夫嘆氣道:「我們能做的,也就這個了。」

    張大姐哭道:「你糊塗啊……別說你親族尚在,就是真箇只剩下你一個兒,也得掙着活……我那妹子愧了恁些年,沒給老霍家傳宗接代,你怎麼能讓她走了也不安生?滿一年,填上一房,得個兒,也讓我那苦命妹子與外甥女有人供奉香火才是正經!」

    霍順滿臉是淚,說不出話來。

    這會兒功夫,鄧健、張三也到了。

    兩人還帶了一人,不是別人,正是張三的外甥、張大姐的兒子高月。

    兩人是高月搬來的「救兵」。

    高月先去求舅舅。

    張三雖同情霍掌柜,卻也曉得此事不好處置。

    昨日童軍穿着白衫入戶摸底,這曲陽也算是上了白衫軍的馬車。

    在百姓眼中,不會分辨前白衫軍、還是現白衫軍,只會當成是一家。

    這一不小心,就要背了黑鍋;可要區分的厲害,傳到外頭,又不落好。

    張三自己不好做主,就去請示鄧健。

    鄧健本就不喜白衫軍行事,聽聞此事,倒是覺得霍掌柜是條漢子,有怨抱怨、有仇報仇,是「義舉」。

    三月里被白衫軍禍害的人家不是一家兩家,可多是忍了認了,回過頭來尋仇的還是頭一遭。

    不過佩服歸佩服,也得摸清此事內情。

    防備有人借着「報仇」,故意煽動百姓不滿。

    沒想到,這不是外人。

    霍寶的堂兄,自然也是鄧健的表侄。

    一行人去了四方客棧,霍順被大夫看過,除了胳膊、後背兩處新傷,腳底板潰爛,腿上有兩處舊傷。

    等霍順吃了藥,昏昏睡去,霍寶就催促馬駒子、牛清回濱江。

    「讓我爹來!」霍寶道。

    天色不早,馬駒子、牛清匆匆而去。

    霍寶卻尋到鄧健,道:「表叔,咱們的白衫軍,不是做那樣的白衫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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