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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盤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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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定縣外,官兵駐地。

    晚飯送上來,副將就皺眉,看着兩盤葷菜,一盤臘肉、一盤臘魚,就「啪」的一聲,撂下筷子。

    「怎麼回事?怎麼吃這個?」

    親兵忙道:「將軍,今天灶房那邊沒鮮肉,就這個……」

    「廢物!不是叫人去弄吃食麼?空手回來的?」

    這副將圍了安定縣五天,早已心急火燎。

    因他這邊離亳州州府遠,路上耗費了四、五天,給出「收復」安定的期限是半月。

    離州府近的嘉山縣、招義縣兩處人馬,給出的期限只有十日。

    今天已經是第九日。

    嘉山縣那邊還沒有消息。

    這副將滿嘴的大泡,自是不耐煩吃這些臭烘烘的臘肉、臘魚。

    親兵遲疑道:「不是空手……是沒回來……」

    「艹他娘的!這是哪裏耍去了?」

    副將咒罵着,反應過來不對,立時皺眉道:「都沒回來?」

    負責帶頭出去覓食的,都是這副將的族親子弟。

    都是借着出去覓食的藉口,出去胡鬧松乏去了。

    「沒回!」

    能做到副將的,沒有廢物。

    幾百人放出去,沒人回來,足以讓人警醒。

    副將皺眉:「北邊呢?今天有消息沒有?」

    他這幾天派了十來撥人馬往嘉山縣。

    不管那邊是否「收復」,都該有消息回來。

    親兵搖頭:「昨日回來兩人,說是先鋒爺正準備攻城,今日一個兒也沒回來。」

    「娘的,三個方向都沒了動靜,這是被人包了餃子!」

    副將立時起身:「吩咐下去,今晚全員戒備!」

    親兵立時下去,傳軍令。

    ……

    兵卒也在吃飯,卻是一個個的嘴裏罵娘。

    「呸呸呸,這是恨不得吃死人吶!」

    一人往地上吐了一口,吐出來泥水狀的半口粥,裏面是兩個指甲蓋大小的石子。

    旁邊一干兵卒,也七嘴八舌抱怨起來。

    「一日比一日差了,谷糠里還摻了沙子,這是恨不得吃死幾個哩!」

    「灶下昨天殺豬了……嘖嘖,那香!」

    「哼,聞聞味兒,再香也沒咱們的!」

    「好幾口豬,他們也不怕撐死?」

    「撐得撐死,餓的餓死!」

    「親兵營那些傢伙,個個吃的肥頭大耳,上馬都要人扶哩!」

    「奶奶的,真是叫人眼氣!」

    等親兵下來傳令。

    眾兵卒彼此看幾眼,心裏都不是滋味兒。

    不卸甲、兵器不離身,全員戒備?

    這身上殘破、手指一戳一個窟窿眼兒的兵甲穿不穿頂什麼用?

    還有兵器,刀是鏽的,槍是鈍的,弓弦是松的。

    一兵卒紅了眼睛。

    「從山東來時,咱……什是滿的,現在戰損一半……命拼了,功勞是親兵營的,連個撫恤銀也沒有……當這兵、打這仗,到底圖個啥哩!」

    「……」

    不管下邊兵卒怎麼抱怨,官兵營駐地燈火,徹夜通明。

    就是這副將,也是鎧甲不離身,握着兵器等了一夜。

    夜間襲營,就那幾個老招式,擾營,沖營什麼的。

    對方遮遮掩掩不露面,想必兵馬有限,多半是擾營,想要讓這邊炸營。

    可是有了準備,又怕什麼?

    ……

    一直等到三更,還沒有動靜。

    這副將不覺得心安,反而心更提起來,再次傳令下去,加緊巡邏。

    行軍在外久了,都知曉最困的時候不是三更,而是五更天。

    若是五更攻營,兵卒才是最困頓、最疲憊的時候。

    ……

    四更……

    五更……

    天大明……

    人影也沒一個!

    這副將打着哈欠,將手中長刀往地上一丟,咒罵道:「奶奶的,沒卵子的孬種……」

    話音未落,親兵已經進來稟道:「將軍,賊寇截斷河渠,斷水了!」

    「啊?」

    副將嗤笑道:「就那兩、三丈寬的小河溝?嘖嘖,這是什麼混招?想要上游憋着水,水淹大營?!這他娘招笑!」

    那親兵苦笑道:「將軍,是淹不了人,可斷了水……大傢伙兒就要斷炊了……」

    大軍駐紮,都會臨水,解決人畜用水。

    安定縣城門附近正好有水渠,是從陵河引的水,用起來比較方便。

    副將反應過來,忍不住跺腳:「他娘的,就他娘使這些上不得台面的陰招!」

    「撥一曲人馬去看看,到底是哪段動的手腳,就地疏通了!!」

    副將怒沖沖吩咐着。

    少一時,一曲人馬奉命離營。

    ……

    熬了一晚上,又空着肚子,整個隊伍都十分萎靡。

    「聽說咱們被圍了?」

    「被誰圍了?」

    「鬼才曉得!」

    「白狗子不在堵在縣城裏了?」

    「各地都有白狗子,保不齊真來了!」

    「……」

    拖拖拉拉,大家一直走出去十來里地去,快到陵河邊,才發現水渠被截斷的地方。

    帶兵的曲長,已經催着大家下去開渠。

    兵卒們不情不願,可也沒有辦法,只能下去。

    沒有工具,就只能用手中兵器。

    又困又餓的,誰有力氣?

    水渠不過兩、三丈寬,四、五尺深,地方不富裕,下去百十來號,就擠得轉不得身。

    場面上亂鬨鬨的。

    「嗖嗖嗖!」

    旁邊小樹林裏,飛出無數箭支。

    「敵襲!」

    「啊!」

    「快跑!」

    那曲長的坐騎負傷,開始嘶叫。

    曲長翻身跳下座騎,高聲喝罵:「不許跑!禦敵,禦敵!」

    有兵卒跑到曲長身後,有的則是躲在乾涸的水渠中貓腰不出,有的則是沒頭蒼蠅似的四散。

    場面更混亂。

    沒人察覺,四散的官兵好像一下子多了起來。

    曲長盯着小樹林,全身戒備,不敢貿然上前查看。

    「別擠啊!」

    「擠啥,大人在前……」

    「啊……」

    「噗……」

    那曲長察覺不對,剛一回頭,迎面一鐧,立時腦袋開花。


    「啊啊啊!」

    「大人死了!」

    伴隨着各種尖叫聲,一條一條人命被收割。

    貓腰躲在水渠里的百十來號兵卒,聽着這鬼哭狼嚎的慘叫聲,早已嚇得不行。

    有些人壓根不敢睜眼,有些睜眼的也糊塗着。

    怎麼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吶?

    嗚嗚?

    莫不是遇到鬼打牆?

    大家眯瞪了?

    一眨眼的功夫,多了許多糊塗鬼。

    這其中,一使鐧的少年就格外英勇,全是一招殺敵。

    他身邊護着兩人,一人使大刀,一人使槍。

    一來二去,兵卒們察覺不對,向着這少年包圍。

    「嗖嗖嗖!」

    一輪弓箭出來,傷了十幾人。

    倒地的官兵越來越多,站着的也滿臉絕望。

    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家都是一樣裝扮,他們不知該信任哪個?

    只能揮着兵器自保。

    周邊「呼啦啦」湧出好些人,小樹林裏的弓箭手們也都露面,拉着弓近前。

    官兵已經死了大半,包圍圈裏還站着一百來號人。

    水渠中那一百來號人不敢繼續裝死。

    「投降!我們投降!」

    「嗚嗚,投降!」

    水渠中那些兵卒求生欲極強了,丟了兵器,高舉着雙手。

    水渠外那百十來號人,看着地上的屍骸,還有周邊烏泱泱的敵軍,不知誰第一個開始放下兵器。

    「啪!」

    「哐當!」

    「啪、啪!」

    陸陸續續,所有的人都放下了兵器。

    ……

    霍寶提着鐧,意猶未盡。

    心中的憋悶,散了不少。

    童兵眾頭目望向霍寶。

    接受這些人的歸降?

    還是……?

    霍寶望向這些鵪鶉般的官兵,揮了一下手。

    弓箭手早已預備。

    「嗖嗖嗖!」

    「我們降了啊……」

    不少兵卒看着胸口的箭,留下了疑惑。

    「啊!」

    「嗚嗚,騙子!」

    「你們不是佛軍麼?」

    「老子跟你們拼了!」

    「啊!」

    「嗷!」

    兩千兵馬圍兩百人,結果只有一個。

    掙扎的,不掙扎的,都是徒勞。

    一刻鐘的功夫,就再也沒有活口。

    輔兵上前清理戰場,第一件事就是剝甲。

    殘破的鎧甲也是甲。

    五百戰甲。

    五百兵器。

    十二匹戰馬。

    戰馬五死四傷,還有三匹完好的。

    死傷的戰馬,如同昨日例,就地分割醃製,作為伙食加餐。

    五百匹屍骸,暴露在河道水渠邊,放任不管容易引起大疫。

    「就地掩埋!」

    眾童兵輪番動手,挖了一個大坑,直接將五百人埋了。

    打了一仗,又挖了半天的坑,眾童兵也都乏了,都是席地而坐,等着開餐。

    昨日攔截官兵的兩曲人馬已經經了初戰,剩下一千人今日才真正見血。

    本來害怕緊張的,可挖了坑又埋了人,心中恐懼少了許多,剩下幾分麻木。

    原來這就是殺人!

    好像……也沒有什麼!

    有些人卻是失魂落魄……

    霍寶也坐在地上,收起了鐧,與侯曉明、霍豹、梁壯等人低聲說着什麼。

    李遠站在幾步外,面上帶了遲疑。

    霍寶抬頭看了正着,招呼他上前。

    「死人了?」

    李遠這個輔兵隊長,除了負責清理戰場,還要清點己方傷亡。

    今日是近戰,如何能沒有戰損?

    明明有兩千人馬,可以直接圍剿,可霍寶選擇了近戰模式。

    只因這是實戰,也是一場「預演」。

    穿着官兵服飾的三百人,都是槍兵隊、刀兵隊、斥候隊選出的好手。

    「重傷十三人……身損六人……」

    李遠輕聲道。

    「等明日……等明日一道……」

    霍寶的聲音有些飄忽。

    不可避免。

    只有生死淬鍊,這隻軍隊才能真正強大起來。

    ……

    安定縣外,官兵大營。

    中軍賬里。

    副將帶了幾分焦躁。

    半天的時間過去,五百人馬未歸,傻子都曉得這不是好消息。

    「派人,去探!」

    親兵下去,一個百人隊派出去。

    有去無回!

    ……

    「再探!」

    親兵下去,又一個百人隊派出去。

    有去無回!

    ……

    「娘的,娘的!」

    副將暴怒中帶了恐懼,將下屬都叫到中軍,氣鼓鼓問道:「都是廢物!到底該怎麼辦?」

    敵人的影子都沒見着,就減員一千!

    再待下去,這四千人還能剩多少?

    下邊的將領也怕了。

    這裏可是白狗子的地盤,誰曉得除了縣城,外頭還藏了多少人?

    白狗子最會蠱惑人,老實的老百姓就糊弄一圈,說不得就能提着鋤頭尋官兵拼命。

    「將軍!打安定吧,進城就好了!」

    「是啊,有城牆護着,外頭的白狗子再賊也不怕!」

    「將軍,進城吧!」

    副將使勁一把几案,大喝:「好!傳令下去,整兵,今晚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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