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病(反派竟是?...)(1 / 1)
測試廣告1雲乘月又問盧桁, 這座祭祀碑是不是有什麼隱秘。燃武閣 www.ranwuge.com但老人告訴她,這種祭祀碑屬於利器,碑文本身經過處理, 並不包含書文。
否則,豈不是什麼人都要設法偷窺星祠了?
雲乘月暗想, 那碑文的奧秘說不準是母親的手筆。可惜她一時解答不出來, 只能之後再來碰碰運氣。
盧桁來浣花城似乎有別的事。和雲乘月說了幾句,又一同出了星祠,他便告辭離去,臨行前還又叮囑了一遍, 說不論遇到什麼事,千萬別怕麻煩他。
雲乘月目送他離開。
「扔也扔了, 還有別的嗎?」
――[暫時沒有了。]
「嗯。」
雲乘月出神片刻,忽然說「我發現, 我有時還挺冷漠的。」
――[冷漠……?]
「我受了他們的好處,就想着他們對我有恩、決意報答,但……也僅此而已。假如換一個純粹的陌生人,我或許會更感動, 更願意同他們交往,可對他們……我總是免不了想,他們以前那麼多年去哪兒了?我就沒有太多感動了。」
――[哼……原來你還算有些警惕心。我還道你真是容易感動,輕易便能交付真心……也不管對方來頭如何。]
她的影子被陽光投映在地面。接着,影子伸長、變形, 化為一名青年的輪廓。他含着一絲漫不經心的譏諷, 卻是靜靜站在她的影子邊。
雲乘月聽出他的諷刺, 輕輕踩了他的影子一腳,才說「人是很矛盾的, 我也不例外。想一想,以前那個雲二小姐坐在府里、等着誰來護着她的時候,這些人為什麼不在?」
他淡淡道[你既然姓雲,雲家又還在,哪有外人來管的道理。]
「我明白。正是太明白,我才說我不怪他們――我不該責備他們。」她嘆了口氣,有些惆悵,「可當我面對盧大人,親眼看見他的愧疚、糾結……這個念頭就又冒了出來。」
「為什麼現在才來愧疚?之前去哪兒了?哪怕是來看看,告訴別人還有人關心那個孩子,所以不要打什麼壞主意呢?」
她低下頭,真心疑惑「我還是不很了解這個世界。你說,我的想法是在難為人麼?」
她沒有等到回答。
但她等到了一隻冰涼的手掌。
看不見的黑霧瀰漫,蔽去了雲乘月眼裏的陽光。
「不,不是難為人。你想得對。他們或許有什麼緣由,被絆住了腳步,可無論什麼阻礙,只要肯付出代價,便總能克服。」
清涼的聲音落下,像一片片雪花在陽光里融化。
他拍了拍她的頭,平靜道「他們只是不願付出太大的代價。」
「代價……」她喃喃幾次,無奈一笑,「你說得對,終究還是代價幾何、你值多少。算了,我何必想這麼多?按我自己的心意做事,這就好。」
雲乘月釋然了。
她側過頭。
在浣花城繁華的街頭,在星祠外,在明媚乾淨的天空下……
披髮黑衣的青年終於站在了這個世界上。
他仰起頭,正一動不動地凝視太陽。雖是幽魂,他蒼白的肌膚卻折射出一種細膩的微光,漆黑的眼眸又如迷離深淵,吞噬了所有光明。
他衣袂飄飄,長發也隨風飄揚;他看上去和活人如此相似,卻又截然不同。
將龜甲丟進去之後,他真的能出來了。雲乘月有點欣慰,又忍不住拉拉他的袖子。
「不要直視太陽,眼睛會壞。」
他略一怔,唇邊泛出一絲弧度。
「果真是傻。想其他人想得傻,想我亦然。」
他冰涼的手掌落在她頭頂,又輕輕一拍。這回帶了點責備。
「我不是活人。」他輕聲說,「下次行事不可如此魯莽。並非人人都是那些和你有舊的蠢貨星官。」
雲乘月想說我也不是對誰都這樣,但望着他漠然得連自己都不在乎的神情,她忽然有點不快,張口說道「你是活人,只是暫時死一下而已。」
他眼中有什麼東西,忽然輕輕一顫。
他望着她,什麼都沒說。過了一會兒,他收回手,移開目光。
「……嗯。」
「還有件事。」雲乘月說。
「嗯?」
「你能不能別叫人家『蠢貨星官』?」雲乘月怕被人聽見,聲音很輕,「雖然我心裏有芥蒂,可人家到底幫過我,我承情,不想說人家壞話。」
「你……」
薛無晦眉頭皺得像有人給他塞了一口苦瓜。但最後,他到底淡淡「嗯」了一聲,也算應了。
雲乘月立即笑了。
「……你這個人,真是古怪。」薛無晦搖搖頭,好似有點挫敗,「旁人心裏千頭萬緒,為着臉面好看,也只會說出一二分。你倒好,想人家不好要說,想人家好也要說。」
「因為我就是這樣想嘛。」
她回答得很自然,笑容也更盛。
薛無晦抿了抿唇。他想,她是常常笑的,雖然大多是微笑,可微笑也能再區分有的是禮貌,有的是隨意,而有的……就像現在,她沒有戴冪籬,笑容自由地綻開,像晨光里花枝開放。
街上人多,來來往往。浣花城道路規整,人們各有前路,不會撞着她。當他們經過她身邊,總會投來注視;儘管她聲音放輕了,他們卻還是露出異樣的驚訝。
他們為什麼驚訝?帝王惘然一瞬,忽然明白活人看不見他。
他是幽魂,根本不存在於別人的眼裏;他們看不見他。在旁人眼裏,她只是孤零零一個少女,顧自站在街頭,說話也是一個人、笑也是一個人。所以他們驚訝。
――這姑娘看着俊俏極了,怎麼一個人傻笑?
――真是怪事。我們還是離遠一些的好。
亡靈的帝王垂下眼眸,睫毛輕顫數下。
「小薛?」
他沒有回答。
轉眼他已化為黑霧,又消散在透明的陽光里。
「招魂宜在夜晚。我有些事要做,今夜之前會回來……你若有事,當知道如何尋我。」
雲乘月摸了摸頭上卡着的玉梳,冰冷光滑的綠松石貼在她指腹,讓她想起他指尖的觸感。
「好。」她叮嚀道,「你自己小心。」
「……好。」
……
浣花城裏,秋日明朗。
薛無晦走了,雲乘月暫時成了一個人。
她走了兩步,又低頭看看自己一動不動的影子,竟覺得有點不習慣。
她戴上冪籬,拍拍臉頰,走到了邊上的商鋪里。
她接下來要去看徐戶正,想先買些東西,譬如藥材、保養品,再有些上好的文房四寶――在這個書文修道的世界,文房四寶穩定如黃金白銀,是不會錯的禮物。
挑好之後,她找到穆家車行的阿杏。她還買了點心,見面就塞給對方――小姑娘大多喜歡點心,雲乘月莫名有這個執拗的想法。
「給我的?呀……謝謝姑娘!」
阿杏果然很開心,當即吃了一塊酥糖,鼓着臉頰笑。
她是個很機靈的姑娘,吃着糖,又說她打聽過了,徐戶正今日休息養傷,在家裏,而且他家就在附近不遠。
徐戶正的家果真不遠,馬車走了不到兩刻鐘。
這是一間二進院,不算很大,但位於浣花城中心區域邊緣,四周清幽乾淨,往來車馬、採買東西都很方便。
院子裏有一棵梨樹。正是結果的時候,樹上掛着不少黃澄澄的梨果。
因為陽光照得果子很美,雲乘月多看了兩眼這棵樹。
篤篤――
等了比尋常更久的時間,方才有人來開門。兩扇木門推開一扇,出現個愁眉不展的男人。
「您找誰?」男人客氣地問。
雲乘月取下冪籬,又提了提手裏的禮物「我來拜訪徐戶正。我姓雲。」
男人愣了愣,思索了一下,恍然退後一步「老爺提過雲二小姐。雲二小姐請進。」
院子裏有僕婦在灑掃,廚房的方向冒着煙氣。這間院子有濃郁的生活氣息,可人們面上卻總浮着憂色。
「是發生什麼了?」雲乘月問,「難道是徐戶正……」
引路的男人忙擺擺手「老爺沒事。是……唉,一會兒興許老爺、夫人會說,我一個下人,還是不多嘴了。」
他搖搖頭,又嘆了口氣。
等進了後面的院子,聽見聲響的徐戶正已經迎出來。他披着外衣,滿面愁容,看見雲乘月時勉強笑了笑。
「雲二小姐……唉,帶這麼多禮物,實在客氣了!」
只經過了不到一天,徐戶正怎麼了?
雲乘月將禮物放到一邊,問「徐大人,您遇到什麼事了?」
徐戶正欲言又止,回頭望望室內,嘆氣道「雲二小姐進來罷。」
進了屋,左手邊是一架圖案簡單的屏風;屏風後一張床,上頭躺着個昏迷不醒的年輕小姐。一名婦人在一旁紅着眼,憔悴又擔憂。
「雲二小姐……」
婦人見了她,站起身來,唇角想要提上去,眉頭卻止不住深皺。
徐戶正說「這是內子。」
雲乘月道「您好。令愛……這是病了?請大夫了沒有?錢還夠用嗎,不夠的話我還有,要多少有多少。」
反正不夠還能找雲家拿。這話是大夫人自己說的,雲乘月反正很當真。
饒是夫婦倆愁着,聽了這話也都抽了抽唇角。這雲二小姐也真是,哪有上來就問人家缺不缺錢、要不要借的……真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孩子話。不過,也是因此,方顯真情實意。
徐戶正苦笑道「昨夜裏開始燒着,昏迷不醒。連夜請了大夫,只說是普通風寒,可餵了藥到現在,也沒見好。」
他不說還好,一說,小姐的母親就紅了眼,淚水簌簌地掉。她避開臉去,用袖子按着臉,低聲泣道「聽說、聽說有些人的風寒,便是一病之後,再也、再也不……」
她說不下去,只能抹淚不停。
門窗都只開了小條縫,外頭陽光明晃晃的,可屋裏卻昏昏沉沉,黯淡的光被淚水浸得更加黯淡。
雲乘月被她哭得不忍。她望着病床上的徐小姐,忽然察覺到了什麼,走近了兩步。
她的視野中出現了什麼黑沉沉的、若隱若現的東西――那是什麼?
這時徐戶正也抹了把臉,說「雲二小姐,實在抱歉,家裏這樣子無法待客,改日一定……」
「等一等。」
雲乘月抬手制止,走到床邊,彎腰仔細端詳徐小姐「我看看令愛……這好像不是病。」
「……什麼?!」
夫婦倆驚呼後又面面相覷。徐戶正率先回神;他眼睛一亮,陡然放射出兩道激動的光。記憶深處,當年曾信手指點他的宋大家的身影,似又遙遙出現、對他遙遙一指。
雲二小姐也是能人――徐戶正的心臟怦怦跳起來。他急切之下,結結巴巴哀求道「雲二小姐,如果您能救小女,我徐濯願做牛做馬……」
「我、我也是!雲二小姐,您一定救救珊珊……」
雲乘月回頭,認真說「我不要別人給我做牛做馬的。說聲謝謝就行啦。」
她又看向徐小姐。
徐小姐看着不過十四五歲,正是鮮嫩如春柳的年紀,可她不過病了大半天,渾身生機卻像被抽去許多,蒼白乾裂的嘴唇顯出幾分老人般的滄桑。
而剛才雲乘月看見的黑影,此時正如一條盤曲的蛇一般,在徐小姐的肌膚上遊走。它時而盤踞在她臉上,時而游到她脖子處,時而又滑向別的地方。
每當影子動一動,徐小姐就會無意識皺緊雙眉,似有痛苦之色。
當影子重新出現在她面頰上時,雲乘月伸出手,準確無誤地摁住了它。
影子渾身一炸,竟真如被掐住七寸的蛇一般,掙扎不已,卻又掙扎不脫。
仔細看看,這團影子很像一個字……祀?好像是篆體的祀字。這是書文之影。
看來這並非天災,而是――有人用書文作惡。
雲乘月掐着它,又有點為難接下來該怎麼辦?
她腦海中忽然出現了院子裏那棵梨樹的影像。用梨果應該能行。
等等,為什麼她會想到梨樹?還有別的……對,失魂、招魂,熟悉的事物和感覺能引導魂魄歸來,那棵梨樹可以用……她為什麼知道這些?
雲乘月有些愕然。這些記憶如輕煙流散,雖然看見了,她卻不知它們從哪兒來,背後又還連着多少她不知道的東西。
她想了一會兒,並沒能找到答案,只能微微搖頭。也許……當她日後修行有成,能有機會找到緣由。
至於現在,她要先過好眼前的日子,做好眼前的事。不得不承認,她雖然不希望徐小姐出事,但獨自一人遇見突發狀況,偏偏她又能嘗試解決,這令她有些躍躍欲試。
雲乘月收束心思,手裏仍穩穩掐着那黑色的書文之影。
她說「勞煩摘只梨來,用清水洗淨就可以。」
「梨……好!您等一等!」
徐戶正旋風似地衝出去,很快又旋風似地沖回來。
一隻被澄黃清爽、沾着水珠的鮮梨,被他捧在掌心,小心翼翼遞來。
「勞您拿穩了。」雲乘月說。
她一手摁住徐小姐面上的「祀」字,一手伸出,虛虛在梨上寫了個「生」字。徐小姐失了魂,生機受損,恰恰是生機書文最能起作用的情形。
她沒有直接喚出書文。一來是因為徐小姐體弱,書文本體力量太強,她反而受不了。二來……她目前在別人眼裏,是書文尚未成熟的小修士,隨意使用書文,有些太過扎眼。
雲乘月漸漸懂得這個世界的一些規則了。
書寫完畢,「生」字靈光一閃,沒入鮮梨之中。這果子微微一顫,剎那變得更水潤飽滿,望着讓人食指大動。
雲乘月拿起梨,遞到昏迷的徐小姐口邊。無須多的動作,這梨已經自行化為一道鮮甜液體,投入徐小姐微張的口中。
雲乘月自己都愣了愣這不會嗆着吧……?
還好,徐小姐沒嗆着。
隨着靈液注入,她乾裂的嘴唇重新變得柔潤,緊皺的雙眉漸漸舒展。肉眼可見地,她面上的死氣消失了,神態變得恬淡安穩。
雲乘月探手觸碰她的額頭,發現燒已經退了。
就在這時,徐小姐眼帘顫動幾下,緩緩睜開。
「娘……」
她虛弱地喊。
一旁候着的婦人一愣,撲上去緊緊握住女兒的手,一張口,卻只能發出哭音「珊珊……!」
徐戶正嗓子裏發出幾聲壓抑的、不知道是什麼的音節,最後長長鬆了口氣。他轉向雲乘月,一張臉又像哭又像笑「雲二小姐,這實在……實在是!該怎麼謝謝您!我……以後如果有什麼能幫上忙的,我徐濯必定萬死不辭!」
雲乘月說「說聲謝謝就夠了。」
她又問徐小姐,近日是否發生了什麼異常之事,徐小姐被母親摟着,慢慢清醒過來,也是感激,又認真回憶了許久。
「沒有什麼異常,我還是和往常一樣,去書院學習,下課後歸家,有時和同窗一道去逛街、看字。」徐小姐遲疑着,「還有……我不知道這件事算不算。」
「前日下學時,我收到了一封信,上面寫了一首、一首情詩。」徐小姐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沒有署名,我不知道是誰,只想着不好傷人心,便拿了回來,悄悄收着。」
雲乘月問「那信呢?」
「在那邊……那本《詩經》裏夾着。」
雲乘月繞到另一邊,找到了徐小姐說的書,從中取出一張薄薄的信箋。普通的紙張,街上隨處可見,上頭寫的「白露為霜」等句子也是館閣體,毫無個性、只有工夫。
她輕輕眯起眼。
白紙黑字之間,隱約有一個「祀」字的影子浮現其中。暗紅色,已經很淡了。
當雲乘月望見它的剎那,它便煙消雲散。
她疊好信紙,收進袖中。
「暫時應該沒事了。」她對一臉忐忑的徐戶正說,「不過這幾日,還是讓令愛留在家中休養的好,如果真是同窗下手,一計不成,恐怕還會惹出波瀾。」
「好!」徐戶正狠狠點頭,咬牙切齒,「要是讓我知道是哪個小兔崽子……!雲二小姐……」
雲乘月道「叫我雲姑娘吧。」
她不想參與雲府排行。
徐戶正一愣,會意「雲姑娘,您可有線索?」
「暫時沒有。」
雲乘月思索一二,忽然想起自己的事,問道「徐大人,如果我找到兇手,官府這邊是什麼流程?很可能並無充足證據。」
徐戶正出身吏員世家,權勢雖不大,對本地官場之事卻很精通。聞言,他露出個有些狠辣的笑。
「這您不用擔心。昨天的『法』字書文您也看到了,律法威嚴籠罩之下,沒人能說謊。」他冷冷道,「沒有證據怕什麼,抓過來當堂審問,什麼都一清二楚!」
雲乘月問「別的案子呢?我也能將嫌疑人帶過來,還是要先報案?」
她是想到了自己之前被害的事情。
徐戶正雖不清楚具體情況,卻也猜到了雲府貓膩。換了過去,他必定不願招惹雲家這種地頭蛇,但現在獨生愛女蒙受大恩,他心中也被激起一股豪情。
「直接帶過來。」他發狠道,「只要您有把握,我就為您說動縣官,開堂審問!」
雲乘月一拍雙手,微笑道「那就多謝您了。」
浣花星祠中,陽光和風都靜悄悄的。
那口名為「歲星之眼」的水井,日日夜夜都處於暗哨的視野之內。
看不見的星光條條垂下,在天地間羅織為細密的網;它們遍佈十三州大地,最後都落入無數歲星之眼中。
地上的水井連為密密麻麻的眼睛,天上的星星交織成精密的命運。它們相互映照、循環往復,將芸芸眾生網羅其中,如此已經千年。
然而,此刻……
井中落入了一枚古老而神秘的龜甲。
龜甲遇水而散,化為霧氣般的光暈;短暫的、細微的波動後,它融入道道星光中。
光暈從地下沖天而起,往無盡蒼穹上的歲星網而去。
一瞬間,凡人們看不見的高空之上,所有和「丙級星祠」相關聯的星星,忽然都動了動。這動靜很隱秘、很細微,但也足以蓋過某些異樣。
有什麼真相――被掩蓋了。
群星輕顫,無言而默契地隱瞞下了那不屬於歲星網的力量。星網之中,甚至流轉着一種秘密的歡喜,仿佛是與故人久別重逢。
遙遠的白玉京司天監中,有人心中一動。他抬頭看了看,掐算一二,卻並未發現異常。
而在西部宸州的浣花城郊外,山上某座道館裏,也有人抬起了頭。
這是個古怪的青年。
他五官算得上清朗,然而整張臉卻像被從中間一分為二半邊臉呈現出懦弱恐懼之色,半邊臉顯得冷酷無情。
他盯着窗外的天空。
忽然,他身下亮起了光。那是一個巨大的字。
――祀。
血紅的祀字照亮室內;無數細小的、暗紅色的線條從「祀」字里長出,一端伸向遠方,另一端則沒入青年體內。
咕嘟、咕嘟……
仿佛有什麼東西,也源源不斷流入他體內。
「你……」
那半邊懦弱的神情,艱難地蠕動半邊嘴唇「你在看……什麼?」
「閉嘴。」
冷酷的那一半說。他眼神凝重,卻又有些不確定。
「那是……不可能,算着不對……對,不可能……」
疑惑和恐懼交替在他眼中閃現,最終定格為一個狠戾的眼神。
「不管是不是,不管是不是……」
他抬起手,狠狠抓住一根血紅細絲,一把塞進嘴裏,惡狠狠地咀嚼着。
幽暗的空氣里,隱隱響起一聲少年的尖叫。
「我需要更多力量,要趕快佔據這個身體,要復活,要力量,不然對付不了……」
「那柄高懸頭頂千年的……天子劍啊!」
無數暗紅的「血絲」顫抖起來,地上的大字也顫抖起來。它們暗紅粘稠,幾近發黑,時刻提醒着一些人……千年前那場罪孽。
這時。
――篤篤。
有人叩響了最外面的大門。
道觀內的異象頃刻消失。青年面部抽搐幾下,最後被冷酷的神情佔據了全臉。
「誰?」
他的聲音一層層傳出去,一直傳到來訪者耳邊。
一個蒼老卻剛勁的聲音響起「盧桁,前來拜訪封氏命師。」
青年並不意外。他又問「來做什麼?」
老人道「五曜星官之首,歲星星官一位空懸已久。為天下計,請封氏命師起卦指點一二。」
青年矜持道「進來罷,在三重門外候着。」
盧桁推門而入。
而在道觀高處,兩人看不見的地方……
披髮黑衣的帝王居高臨下,正冷冷地注視着下方――那名封氏命師的方位。
風穿過他的軀體。良久,他唇角微微勾起。
黑霧如血煞涌動,包裹着他空靈飄渺的聲音,也包裹着那濃郁無盡的惡意。
「逆臣賊子――就這麼死了,也未免太便宜你。」
他伸出手,蒼白的掌心裏匯聚着死亡的氣息。
「正如當年你們所做的,你的成果……不如由朕來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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