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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落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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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槳輕柔地划動着,沿着大河悄然靠近濮陽津夾砦。

    羅綱和潘章二人帶着精選的水勇三百人,着褐衣、操弓斧朔游而上,除了江水翻動聲,眾人屏氣凝神。一路順利,當羅綱等人靠到浮橋的時候,漢兵竟然都沒有發現。

    濮陽津的浮橋是以竹笮、鐵牛、岩石搭建而成,算是半永固的。羅綱率先從木樁底部攀上了橋頭,隨後潘章也緊隨其後。

    他們上了橋後並沒有繼續沖,而是等下面的人送甲衣上來。他們現在只一件褐衣,就這樣去和漢兵沖,那不是衝鋒是去送死。所以就在前面三砦人聲煊沸時,羅綱這些人穿戴衣甲,不急不忙。

    少頃,眾人整裝,羅綱看了眾兄弟一眼,肅道:

    「弟兄們,其餘話不說,今日弟兄們就隨為兄沖這一次。」

    眾人都沒講話,也沒啥好說的,他們這些人都是羅氏恩養。沒啥理由,沒啥目的,既然大兄要衝,要殺這些漢兵,那就隨大兄沖好了。

    羅綱持着大斧,玩命狂奔,他們選擇的大砦正是最重要的南砦,此時那裏殺聲震天,原先駐守在大河一畔警戒的漢兵早已被抽調到了南面。

    那裏是關羽的主攻面,可想而知漢兵正在承受什麼樣的壓力。

    羅綱衝上壁時,正有兩個漢兵看到了他,正要指使他去前面支援,就看到不斷有甲士攀上木柵,剛要喊「賊襲」,羅綱的大斧就已經將二人斫爛。

    此刻滿臉血污的羅綱,持大斧向前面一面大旗遙指,示意潘章跟上。那大旗下正有一將,就是北軍校尉種劭,邊上還有一人,可不就是楊渡嘛。

    在羅綱斧指種劭等人時,這些漢吏也轉頭看着他們。之前發現羅綱的兩名漢兵雖然死了,但臨死的慘叫終是驚動了砦內的種劭等人。

    看着後面突然冒出的敵人,種劭雖驚不亂,和一邊的楊渡耳語一番,楊渡就獰笑着帶着一夥兵殺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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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尤其是楊渡,心裏滿是憋屈,現實的待遇和理想的差距過大,他又不敢與種劭這種世家子弟做對。畢竟其人說了,他楊渡現在沒了兵也是一個好事,這也是和過去做切割,能安安心心當漢吏。而就在剛剛,種劭暗示,殺了這幫人,許他一個大前程。

    憋屈加利誘使楊渡直把羅綱當成了九世之讎,你羅綱為何不隨自己一起受招安?果然大路不行,非要走小路,那就請你去死吧。

    別說這楊渡到底有幾分武勇,帶着兵還真就就擋住了羅綱和潘章的攻勢。但可惜,這是他自己的幻覺。羅綱和潘章只是互相看了眼,就達成一致。他羅綱繼續往前衝殺種劭,潘章來擋楊渡。

    隨即,兩撥人殺做一團。

    種劭看羅綱勇勐,擔心扈兵擋不住,又從前砦抽下來一屯兵,繼續擠壓着羅綱的進攻。

    南面砦因為是濮陽津的正大門,最緊要,所以種劭在這裏留駐的全是北軍,足足六百人,共六個屯的編制。

    原先種劭在南面留了三個屯,其餘三面各一個屯。但誰知道下面一個紅臉巨漢直接上來就是排山倒海的攻擊南面,原先三屯吏士根本擋不住,沒奈何他只能將最北面,臨大河的那屯給抽調到了南面,這樣保持了四個屯的兵力,總算抗住了泰山軍的進攻。

    而現在那面無人的北面突然衝進賊兵,他種劭如何不知中了對面的計,但誰讓他兵力不夠,捉襟見肘呢,只能又將抽掉到南壁的那屯,又抽下來,守御自己。

    但可惜,種劭沒有親臨第一線,根本不知道處在南壁第一線的漢兵到底已經處在什麼樣的壓力下。

    關羽帶着本部虎士三百人和李弼的沂山營五百人發動進攻時,所當面的漢兵只有三百人,根本擋不住。要知道,只關羽的三百虎士就是張沖親自為他揀選的泰山敢死士,以一當十不敢說,兩人敵卻當仁不讓。所以漢兵哪擋得住,後面不是來了一屯援兵,當時就要崩。

    但現在突然來的軍令,竟然要抽掉一屯下去,那還怎麼打?只片刻,李弼就已經帶着三什的沂山營選鋒衝上了壁。這一下,連鎖反應,防線上處處漏水,最終等那位紅臉巨漢出現在壁上時,一刀就噼死了曲將種流。種流是種劭的表弟,其人一死,整個陣前就崩潰了。

    當南壁的潰兵將種流死訊告訴種劭時,其人正調度軍力與衝上來的羅綱廝殺,勝利的天平已經逐漸向他傾斜了。楊渡那個廢物已經被砍了,只三刀就死在了那個粗豪漢子手上。之後其人就和羅綱一起對種劭勐沖,形勢倒是有點危險的。

    但等種劭調來的一屯甲士趕到,整個形勢天翻地覆。這些水寇到底是水寇,有幾分勇力,但斗具簡陋,都沒幾領甲,怎麼擋得住北軍甲士。是以,這會這些衝來的賊寇已經被北軍甲士們擠壓成一團了。

    勝利就在眼前。

    但種流卻死了,種劭完全接受不了。其人立大纛下,聽得族弟死訊,惟是靜默。左右還待再勸,種劭呼的一聲:「痛煞我也!」大慟咯血,手中的鐵如意也跌落在地。

    一口急血噴出,種劭倒清醒過來,他知道砦守不住了,恨恨的看了一眼差一點就要被圍殲的賊寇,下令:

    「全軍向西壁退。」

    種劭要到那裏繼續抵抗。

    但等甲士們護着種劭衝出砦,卻聽到西壁傳來山呼海嘯,然後就見到本豎立在西壁的王字大旗,就被砍倒了。

    完了,西壁也陷了。

    種劭連忙轉道,就要往濮陽城衝去,那裏還有活路。


    只是等他帶着甲士們跑一半,突然就從身後傳來陣陣馬蹄聲。這下種劭不跑了,望着周遭的北軍袍澤,康慨道:

    「我北軍為我皇漢第一軍,只有站着死的,沒有跪着生的。諸君,與我捐軀赴國。」

    說完,種劭將自己的兜鍪繫緊,然後抽出環首刀,與眾北軍就在這濮陽之野結成圓陣。

    但可惜種劭等人要康慨而死,但卻都死的憋屈。

    騎將任筠追殺上來時,並不沖陣,只是率着騎隊繞圓陣發失,還時不時有套索飛出,將北軍將士從圓陣拉出拖死。

    不遠處站着濮陽城樓上觀陣的濮陽兵們,只聽到那裏哀嚎聲不斷,都心揪,擔心主將犯渾,要他們出城去救人。但好在,主將是個清醒的,沒下這亂令。

    就這樣,濮陽兵們眼看前方煙塵滾滾,耳聽友軍哀嚎不斷,然後不動如山。

    一刻後,緊隨西壁陷落,南壁也因為主將棄砦而丟了,然後幾乎同時,最東面的砦的將旗也落了。

    只一個上午,濮陽津三壁皆落。

    濮陽之野的慘叫還在持續着,只是比之前弱了很多。但很快到後面,其聲已經弱不可聞,只有滾滾煙塵中,一片紅艷。

    種劭這個本來該犧牲在東平觀的漢家忠義,不想提前死在了這濮陽之野,不由讓人唏噓。

    濮陽津三壁陷落的消息很快送到了城內曹紹的桉前,曹紹再也繃不住了,瘋狂砸爛着桉上的一切。

    良久,其人悲嘆:

    「我要這北軍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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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濮陽津,西壁。

    一場血戰結束,郭默已是精疲力倦,但他還是強打心神走到了自己弟兄們犧牲的砦壁上。

    這會,還活着的弟兄們正在收殮着之前被漢兵大黃弩射死的袍澤,並將他們清理到了壁內的空地上。

    郭默望着這些和他一般大的扈兵,再也控制不住哀傷。這些人都是他的扈兵,與他朝夕相處,而現在三十名善戰的好兒郎就死在了這地方,直讓郭默痛得心口滴血。

    他要報仇!要祭奠他死難的弟兄。

    他殘忍的對邊上的扈兵,問:

    「抓了多少俘口這次。」

    邊上的扈兵猜到了郭默的想法,猶豫道:

    「這波兵都有的寧死不屈的勁,這次咱們屯也就抓了二十人。」

    「這麼少?」

    扈兵點頭,解釋道:

    「我們這邊主攻的是北軍漢兵,抵抗烈,俘口少。而金曲將那邊攻的是原先的大河水寇,他們倒是抓了不少俘口。」

    郭默猶豫了,倒不是他怕這金泉,或者怕他頂頭的丁盛。他自負勇武,覺得只要時間夠,他照樣能超過丁盛的地位。

    他之所以猶豫,是因為人金泉剛救了他一命。

    原先他被漢兵大黃弩鎖定時,是金泉射來一箭,正射死了弩手。雖然他郭默覺得,自己也能躲過,但這情到底也欠下了。

    而現在,如果讓他張口和金泉要他的俘口,郭默還張不了口。想了一下,到底順不了這口氣,他讓扈兵將剛剛他斬殺的敵軍主將的首級送給金泉,說換他手上的俘口。

    但誰知道,金泉不僅決絕了郭默的交易,反而讓這扈兵回去勸郭默:

    「老默,別衝動犯錯,多想想軍紀。」

    郭默當時就指着金泉的方向破口大罵:

    「辣娘,你那丁大器殺俘殺的少?現在跟乃公玩這一套?」

    但罵完後,郭默也知道他和丁盛的區別。不是說身份,而是人家丁盛是不接受投降,只當賊兵一併殺了,而他是戰後殺俘,這區別大了。戰時殺可以當沒有看見敵人投降,戰後殺那就是明目張胆觸犯軍律。

    最後,郭默到底沒敢殺這二十多北軍吏士,只枯坐在犧牲的袍澤邊,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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