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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雙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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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卜者望東北方向雲氣,見狀如馬肝,色如死灰,乍見乍隱,如霧之朦朧。

    蔣生大喜,忙恭賀吳敦:

    「將軍大吉,東北方之雲氣為敗軍之氣,如在敵上,宜急擊之。定勝!」

    吳敦素來服膺此人,常與人說:

    「平生服膺止有兩,山陽王山陰蔣。」

    山陽王者,即泰山北部齊國卜者王旦。山陰蔣者,自然就是他幕下的這位蔣生,此公大才,所料無有不中,又明於地理,是他軍中一寶。

    至於這寶如何入了他軍中,那自然憑得是手中刀耳。

    所以當聽到蔣生望雲氣,而知此戰必勝,他就躍躍欲試。他根本就沒打算通報後陣的臧霸,就留了阮仲守營,然後帥潘大,將兵八百,徑出營砦,向着東北方滾滾黑煙奔去。

    卻說王芬的部曲長董訪收到後方探報,說胡母、王氏二兵遭敵軍突襲,全軍盡墨,此時敵兵正從後方壓來。

    董訪真的是萬萬沒想到,他們在前面打生打死,這後面的胡母班卻覆軍敗將,果然百無一用。

    但這回後路被抄,他們下面怎麼辦?他剛要和趙寵商議,就見趙寵已經駭得暈了過去。

    董訪氣得一腳將趙寵踢醒,暈個屁啊,要死人的。

    此刻,身後大火逐漸燃盡,敵寨開始想起了法螺聲,趙寵再不裝死,一下子跳起來,他拽着董訪袖,低呼:

    「要不咱兩棄軍而逃吧。」

    董訪驚訝得看着趙寵,暗道你怎麼把我的話說完了?

    他董訪本就是亡命到了王芬處做個賓客,自然也能繼續亡命,那王芬也未以國士待他,他何必為此人效死。

    他只是沒想到這個趙寵也是這麼想的,據說此人可是張邈心腹哦,這都不願意為張邈賣死命,這張邈做人也挺失敗的。

    就這樣,張、王二家部曲就看到自家部曲長卸甲換了一身單衣,施然然就走到了陣後。

    正當眾部曲疑惑二將在幹嘛,就見這兩人向着坡頂狂奔。當他們懷疑這二人是不是要棄軍而逃時,已經奔到坡頂的二將又以更快的速度奔了回來。

    一回來,就高吼:

    「列陣,敵兵來了。」

    然後眾部曲就聽到山坡對面想起山呼海嘯的衝鋒聲,接着就見一群騎兵如潮水一般灌了過來。

    隨後是漫山的步隊,他們跳蕩橫衝,高舉旗幟,就呼嘯而下。

    董訪和趙寵只匆忙將三家兵蝟成一個圓陣,就已經被坡上衝下的敵軍包圍了。

    然後一頭戴赤幘,後負杏黃旗的騎將,催馬盤韁墜蹬而來。他右手拎着一人,在陣前吼道:

    「胡母班已擒,爾等還不投降?」

    然後此人就放開了胡母班,驅他走到陣前。

    胡母班此刻哪還有什麼名士做派,這會他廣袖、寬博,羽扇,進賢冠、雲履這些統統都被扒了,全身上下只有一個犢鼻褲,露出一身白肉。

    然後他就這樣滿臉青包,鼻涕橫流,反剪着雙手,跪在張、王、鮑三家兵陣前。哭嚎:

    「降了吧,泰山的好漢說放下刀,都能活命。是我胡母班對不住大夥,為了我讓大家百里奔波,現在我胡母班投了,你們也投吧。早投,咱早回。」

    一聽這話,三家兵卒大嘩,然後竊竊私語。

    無外乎,咱們從兗州壽張跑來無非就是為這胡母班張目,現在這人都投降了,咱都還打個什麼勁。

    董訪和趙寵互相看了一眼,也將三家兵的諸將喊來軍議。大家都不想打,但要他們投降有條件,一個是不傷他們性命,一個是讓他們帶着繳獲走。

    後一個條件自然是鮑氏諸將提的,張、王二家來這一趟,刀都沒怎麼拔,哪有什麼繳獲。

    董訪也不慣着那些鮑氏將,指着性命垂危的鮑韜就嗆:

    「諸君要留繳獲自然是行的,就是人家許不許就不清楚了。到時候把咱們圍在這,你家五郎是生是死就不好說了。」

    此言一出,那提留繳獲的鮑氏將自然被同族罵了,最後還是一個中年抱拳:

    「小兒無狀,我鮑氏別無他求,自與大夥共進退。」

    也是眾將商議的時候,後面營砦的大軍也排了過來,此刻他們慣甲披衣,旌旗獵獵,鉦鼓之聲,震於四野。

    眾人知再不降,這泰山軍就將排山倒海壓過來。

    最後董訪、趙寵、張統、鮑郁、徐翕、郭誦、郭默、王罕、段秀等九將領部曲徒附千餘眾正式投降張沖。

    層層包圍中,九將惶惶然持各家軍旗入了張沖大陣,望着身背大日,神武勃發,倚馬北顧的張沖,九將被刺得睜不開眼,再不敢看,伏在地上,口稱願降。

    九將等了半天也不見張沖說話,各個驚懼,最後還是董訪領頭又再呼了一遍投降,張沖才慢悠悠得轉了過來,開頭第一句:

    「你們誰知,你們陣南第一排的那位雄壯武士是誰。」

    九將聽得這話,皆引頸回望,只見本陣當頭一面,一面「張」字大旗下,一扈旗武士,雄壯如熊羆,儘管全陣投降,此刻依然百折不撓,昂然執旗,繼續行自己扈旗之責。


    九將感慨,這人是個好武士,這會都能恪盡職守。但奈何,他們都不認得此人,反而是那面軍旗他們認得,是壽張張氏陣的小旗,所以其餘八將都看着趙寵。

    趙寵心裏一咯噔,瘋狂回憶此人是誰。

    然後他惶恐得向張沖拜道:

    「回將軍,這人是半路投軍者,當時裸衣歇於道左,見我們要人就入了軍。我麾下軍吏見此人雄壯,就允他做了個扈旗小軍。」

    趙寵還要再說,就看見張沖已經策馬走到那人身前。

    張沖此刻挾大勝之威,三家兵又已膽喪,見到張沖策馬來,不由退步。反而是那雄壯漢子執旗,一步不退,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

    張沖暗叫一聲好,離其人五步,他就甩蹬下馬,大步走到這人面前,贊道:

    「好漢子,敢叫尊姓大名。」

    那雄壯漢子並不是妄人,知道此刻性命盡在人手,但到底自負豪氣,也做不出諂媚樣,只不卑不亢,回道:

    「回將軍,某家典韋。」

    一股巨大的喜悅直衝張沖腦門,他就知道,此人不凡,沒想到此人竟不凡到這個程度。他抑制不住狂喜,抓住典韋的臂,就道:

    「好漢子,可願與我共富貴?」

    典韋納悶,不知道這泰山賊將為何不管那九將而跑來自己這邊,但到底是從遊俠場面中歷練出來的,知道這魁首是想收自己,然後他就按遊俠的規矩,單膝跪地,向這位新魁頭獻上效忠。

    好,真的好。已經有些失措的張沖見典韋動作,才醒悟這會要賜東西給典韋,那樣才正式。

    他摸了全身,然後思路一開,忙折回自己的戰馬旁,從褡褳中就抽出兩把短戟。

    張沖舉着短戟,大聲說:

    「今日我張沖賜典韋雙戟,建功用命,勿廢恩義。」

    這種賜兵式,是古西周時君臣之間冊命儀式的一種,此刻張沖用來,正是向諸將表示,這典韋,我很看重。

    圍着的眾將雖然不明白這典韋有何不凡,但見張沖如此鄭重其事,盡歡聲和道:

    「彩~彩~彩~」

    歡呼聲響遍四野,驚起一攤水鳥。

    隨後,張沖把臂典韋,讓其隨扈左右,就一個個召見投降的九將,溫言撫慰。這個拍拍肩,那個頷頷首,原心慌意亂的九將一時皆安,還不時作笑。

    九將中讀書最多的就是董訪,他望着陽光下的張沖,神武熠熠地與眾降將談笑風生,腦海里浮現一句話:

    「蕭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

    難道漢室天命,要落在此人之身?見張沖望來,董訪不敢再想,也笑着融進諸將。

    張沖坦率和九將說:

    「我與大夥並無仇怨,今棄刀兵,自既往不咎。後面有願做我兄弟的,那我張沖與他共富貴,不願的,我也不強求,送其錢粟,與他回家。」

    趙寵長呼一氣,正想着回去如何與張邈解釋,邊上的董訪突然上前,他單膝跪在張沖面前:

    「董訪飄零半生,未逢明主。今見將軍,神武仁義,推心置腹,訪便知此為吾主,蒙將軍不棄,願為將軍效犬馬之力。」

    趙寵大驚,不是說好一起回家嗎,這怎麼就降了呢?

    那邊,郭誦、郭默二人相互一看,也單膝跪地,呼:

    「願為將軍效犬馬之力。」

    這二人是王芬家的徒附有力,本就不想再過土裏刨食的日子,見這張沖用兵如神,軍勢精銳,自覺此人有一番氣象,遂也降了。

    徐翕、王罕是兗州的輕俠,只是戀張邈募金,才帶着幾十個惡少年來泰山賺一波力錢,這會見眾將都降了,他們最無所謂,誰力大,就隨誰。

    二人也納頭就拜。

    最後只剩下趙寵、張統、鮑郁、段秀四將。張統是張邈族人,想帶着張氏部曲回壽張,而鮑郁是鮑氏族人,之前一戰他鮑氏死傷枕藉,他如何會投降,只是沉默着不說話。

    趙寵內心瘋狂橫跳,看着跪在那的董訪,又想到張邈的狠辣,罷了。

    趙寵擠入,單膝跪地:

    「寵願為將軍效犬馬之力。」

    段秀是趙寵的伴當,見這夥伴投了,自己也孑然一人,沒多想,也投了。

    就這樣,九將投了七將,張沖大喜若望。這七人各個有勇力,放在自家麾下也是能排上名號的勇士。

    隨後,張沖就令七將各領本部,告訴他們還有一場大仗要打。至於剩下不降者先自縛入營,戰後就放他們回家。

    之後,張沖命楊茂分陳煥、趙簡二將領剩下射手與他合兵,楊茂自將餘部和不願降的俘口繼續堅守大砦。

    大營內,幾個王芬部曲的俘口,望着張沖等兵逶迤南下,再看看自己手上的麻繩,自嘲道:

    「這回,咱們真的是擔繩自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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