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六章:大亂(1 / 1)
長安大亂了。
當武裝起來的涼州武人衝出武庫後,就開始大喊:
「殺光長安人,殺了朝廷老狗!」
說完,這些亂兵自發的沖向了城內的公卿宅邸,準備大搶一把。
而董璜則在這個時候,一改攻打宮門的計劃,而是帶着千餘武裝起來的涼州兵直奔丞相府。
董璜果然是繼承了董家暴虐、樂亂的基因的,即便是從來沒造過反卻能在最混亂的時候抓住關鍵。
現在的關鍵是什麼?不是說打入皇宮,殺了小皇帝。
而是他董璜要想取得城內最多的涼州人和飛熊軍的認同,就必須從董卓那邊得到支持。
這也是剛剛那位孫郎將提醒了他的。
其實天子信使能毫無阻攔的突入到他董璜面前,這件事細思極恐啊,要是這人手裏拿的是張弩,一下子就能要了他董璜的命。
而在董璜看來,外圍的涼州兵之所以不阻攔此人,怕不是不能,而是漠視吧。
可能就是那個孫郎將多嘴說的一句話,讓他交丞相的手書他交不出,這就讓只是有點昏頭的武人們反應過來了。
那就是這董璜似乎並沒有得到丞相的任命啊,那這豈不是在造丞相的反?
一想到這個,這些涼州武人哪還敢隨你董璜干?巴不得你死在天子令使的手上呢。
要不是後面董璜安排在武庫的人起了作用,董璜沒準就真的要折在武庫下。
但幸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走。
現在,只要帶兵殺入丞相府,逼叔叔將權位交給他,那這大局就定了。
做此想,董璜帶兵迅速奔行在天子的御道上,眼見着就要奔到了丞相府了。
忽然,在董璜帶兵拐過一個街道時,陡然看到,在街道的另外一頭,自己的小叔父董旻正帶着部曲也往這頭趕。
此時,董璜腦子裏一下子就懵了,無數念頭從腦子裏閃過,直到邊上一個伴當推了一把董璜,並小聲道:
「大郎,董家得看你的。」
這一句話,直接將董璜說醒了,他看着面上也浮現遲疑之色的叔父,眼珠子都要崩出眼眶,大吼:
「殺!」
說完,自己第一個縱馬沖向了對面的董旻。
董旻也看到了董璜,在看到侄子縱馬衝過來時,大吼一聲:
「好個畜生,我董家生你這麼個白眼狼!」
說完,自己主動抽弓射向了奔來的董璜。
董璜迎着箭矢,稍微一撇頭,箭矢就擦過了他的臉頰,銳利的箭羽在他的臉上刮出一道血痕。
董璜用手摸了一下傷口,然後將沾血的手指放在嘴裏吮吸着,眼睛已經露出了殘忍的光芒。
再然後,董璜將手中的馬槊直接投擲了過去,丈八馬槊帶着無匹巨力,一下就將董旻的身體串在了地上。
整個人都被馬槊貫穿的董旻,嘴裏大口大口的吐出鮮血,巨大的疼痛已經讓他說不出一句話來了。
此時的他,只能看着忤逆的畜生沖了過來,然後在自己耳邊來了句:
「老東西,早就想砍死你了,你這個吃裏扒外的廢物。」
話落,董璜一刀砍下董旻的腦袋。
此時,董旻的部曲還有想來搶董旻的,但也被跟上來的董璜部曲們殺散了。
只是短短半刻,雍容肅穆的丞相府門外,已經血流成河,真應了董卓臨死前的那句,他死後,遍是白骨林。
親自拎着叔父的首級,董璜緩緩走到了丞相府的門口。
此時,還是之前那名伴當,再一次在董璜的耳邊囈語:
「咱們已經別無出路了,向前,向前,從叔父手中得到一切。只有你董璜才是繼承他的天命人。」
說完,董璜自己也在囈語:
「是的,只有我董璜才能繼承這一切。」
說完,他就衝着門壁大喊:
「開壁,皇帝狗賊要殺我董家一門,我前來救丞相,速速開門。」
話落,緊閉着的丞相府大門緩緩打開,然後就見幾個狼狽的小吏瑟瑟發抖走出來,對着董璜跪了下去。
手下們已經將董卓的屍體重新掘了出來了,而董璜就坐在董卓最愛的那副軟榻上,靜靜的看着。
此時天已是九月,但溫度還是如同夏天一樣。
董卓死了也不過是一日左右,但現在已是腐爛的不成樣子了。
挖出來的時候,他身上就裹着一層草蓆,本就肥胖的身體腫的更加胖大了,似乎稍微觸碰一下,都可能爆出汁水似的。
屍體上爬滿了蛆蟲,整個屋子裏也充滿了濃烈的屍臭,但董璜卻好像一點沒在乎一樣,一步步挪動到了屍體邊。
然後在所有人驚呼中,董璜埋頭伏在董卓的屍體上,然後開始吮吸着董卓的胸脯。
他一個勁的嘬,一個勁的哭泣。
這般瘋魔又噁心的場景,一下子就擊破了在場軍將的防線,皆捂住嘴巴吐了出來。
他們這些人也是屍山血海出來的,神經已經夠粗大了,但看到董璜的樣子,還有嘴角流下的屍水,還是都傻了。
看着這樣的董璜,眾人心中充滿了恐懼。
董璜並不知道這些,他只是離不開董卓,他怎麼都想不到叔父會死。
此刻,他轉頭看向眾人,急切的想要找到那個伴當,但卻發現不管他怎麼找,都見不到這人。
但這個時候,伴當的囈語卻再一次出現在了董璜的耳邊,說道:
「董璜,你理應成為秦王,不僅是那秦王,這皇帝的位置也該是你的。所以,董璜,去做吧,去大膽宣洩你心中的一切憤怒吧。」
此時,董璜心中終於明白,哪有什麼伴當啊。
他緩緩坐到了軟榻上,看着眾人,勉強一笑:
「如今我叔父已經死了,你們都散了吧,都去逃命吧。」
如果說剛剛眾將還只是恐懼董璜這個人,這會就是直接被董璜這句話給弄傻了。
他們哪還有什麼退路?現在一看董璜似乎是要撂挑子了,各個都着急起來。
先是幾個機靈的,直接跳出來說道:
「李儒那些亂賊,把持丞相,謀害大郎。這丞相和秦王的位置本應該就是大郎的。我支持大郎做秦王。」
而回過神的眾將也紛紛附和:
「我們都支持大郎做秦王。」
但這個時候,董璜還是沒反應。
人群裏面有個涼州將,腦子一下子就閃過道火花,大吼:
「漢家無德,秦王合該做天子。」
話落,眾人一靜,但隨後所有人異口同聲:
「漢家無德,秦王合該做天子。」
直到眾人喊出這句話後,董璜才有了表情,他微笑的看着所有人。
而沒等他繼續說什麼話,外頭就進來幾個軍將。
這些人正是剛剛遵丞相印書來丞相府的李蒙和楊定等人,他們的身後都是一群飛熊軍的軍將。
他們擠開了室內的眾人,在看到董卓的屍體後,全部倒吸一口氣。
就在董璜已經抓着環首刀,準備血戰的時候,最前面的李蒙和楊定帶着後面的涼州將們齊刷刷的跪了下來,口呼:
「漢家無德,秦王合該做天子。」
原來,這些人在看了丞相府外的血殺場景後,看到董家門面董旻都被砍了腦袋拋在路上,心裏就已經有了猜測。
而等他們入府後,看到死了的董卓,這些人終於決定抓住這最後的機會跳上董璜這條新船。
李蒙、楊定等人的知趣讓董璜大為滿意,他哈哈一陣笑,然後對着眾人說了這麼一句話:
「既然合該做天子,那自然就要坐在天子該坐的地方。」
說完,董璜帶頭走出了靜室,眾將緊隨其後。
再過半刻,已經集結起來的八千多涼州籍飛熊軍在董璜的帶領下,直殺向了城西南角落的未央宮。
城內的亂軍已經殺到了癲狂了。
不是所有涼州人都信董璜的鬼話,說什麼天子要殺光涼州人的,但對不起,所有涼州人卻都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發大財。
不要說什麼涼州人來關中都發財了,那是高級的軍將,大部分底層人其實也就是日子比以前好過了些,但也就是這樣了。
董卓當時入長安的時候,為了自己的政治形象並沒有允許麾下涼州兵劫掠,後面整個關中穩定後,這些涼州兵就更沒機會搶了。
平日裏這些人最多搶一搶地方上的里社,但那裏哪有什麼油水?真正的大錢永遠在長安城內。
所以當董璜喊出口號,要將長安城裏的富貴和女人統統分給這些人後,涼州兵們就開始沖向了城內各衙署、宅邸。
一路上,只要是看到有人穿得錦繡的,這些亂兵連名字都不會問一下,上去就一刀砍了,扒掉衣服。
群體的混亂使得所以人都充滿了勇氣,他們成群結隊的沖向各處王宅、公第,燒殺搶掠。
當亂兵衝到趙溫府上的時候,趙溫的兒子趙雍剛要翻牆壁逃跑。然後就被亂兵沖了上來給亂刀搠成了肉泥。
趙溫雖然貴為公卿,但府邸上並沒有多少部曲,很快大門就被攻破了。
亂兵沖入後,第一時間就往後宅跑,因為美人、綢緞都在那裏。
一些個試圖阻擋的趙家子弟,全部被堵在庭院裏殺了乾淨,最後就剩下宅內的女人。
再然後,就是一批批快活,直到府邸內沒有了一個活口,這些亂兵才抱着劫掠來的綢緞、金器,漫無目的的閒逛着。
整個長安,到處都是這樣的景象,九月初的那次兵災雲氣,似乎就是應在了這會。
九月二十三日這天,長安還是非常的熱。
但整個未央宮前殿內,卻冰冷得讓人心寒。
就在剛剛,負責把守宮門的校尉說看見宮外燃起了滾滾濃煙,城內大亂了。
其實這名校尉所看到的正是長安的西市被亂兵焚燒的濃煙。
亂兵有求色的,但更多的還是求財。而整個長安財富最多,又最容易獲取的是哪裏?自然就是城西的金市。
得益於涼州的穩定,一些被阻隔在河西的西域商人,再一次帶着西方的金器來長安售賣。
此前,涼州軍本來就眼紅這些商人的財富,也多嘗試過敲詐這些人。
但奈何能做這種長途交易的,哪個不是沒上層關係?或者明明白白就是某個公卿的白手套。
所以,底層的涼州兵上門敲詐自然是被打個半死。
至於,中高層的涼州軍將,都不用他們說,公卿們自然會給他們一份。
所以呀,別看你我都是涼州人,但咱們不一樣。
但現在,長安大亂了,原先軍中的軍將們也得仰賴咱們這些窮弟兄,那還有什麼說的?非得殺光那些胡商,泄泄氣。
最後,不僅金市的所有財富被搶一光,就是整個市場都被亂兵一場大火給燒毀了。
這座幾乎有四百年歷史的商業精華,通絲綢大道之物交換的大市,就這樣毀於一旦了。
而這次大火不僅燒了市場,還將大火蔓延到了南面的桂宮。
桂宮是皇家女眷生活之所,早前的桂宮在新莽覆滅後就毀於戰火了,但後面在本朝又得到了營建,只是規模比前朝要小了很多。
後來靈帝西奔來此,又稍微擴建了一下,只是到底國力有限,很多地方還沒有完工。
但也正因為在外面空地上留下了很多大木,當西市的大火燒來後,直接就點燃了大木,火勢越發不可控了。
其實大火好滅,城內的大亂卻難滅。
此時,在前殿的袞袞諸公和天子本人,皆有點戚戚惶,不直到如何將這事收場。
因為信息的缺失,小皇帝到目前還以為這是城內的亂兵在作亂,並不知道董家人已經在行動了。
坐在御座上,劉協總是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剛剛他已經派了數批人出宮了,但至今還沒有一個人能返回,這讓劉協感覺,宮外怕是出了大事了。
這會,趙溫自己也覺得形勢肯定出現了變故,他對皇帝小聲道:
「咱們得讓人去霸陵,讓河東兵現在就入城。」
皇帝抬頭看了眼趙溫,遲疑道:
「河東兵貪暴難治,要是放他們入城,朕恐局面難以收拾。」
原來皇帝自己本人也清楚河東兵的真實情況,他從來就沒想過讓河東兵對董卓下手,而是全作為震懾之用。
皇帝說的有道理,但趙溫還是堅持道:
「陛下,宮外沒準出了大亂子了,這會必須將兵力都抓在手裏。不然到時候晚了,怕是要出大事。」
趙溫的話在皇帝這邊是很有分量的,劉協只是想了一下,就點頭同意了。
而這邊正要去通知河東兵入城,外頭就跑來幾個黃門,驚恐喊道:
「陛下,涼州兵作亂了,他們正在攻打東門。」
聽了這話,皇帝一下子站了起來,然後又直直的坐了下去。
劉協這邊懵的時候,趙溫則已經在大喊:
「速速派驍騎從南門出,去霸陵,詔河東兵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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