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看電影(1 / 1)
如果您現在看到的不是正文,那就明天再來看吧! 許秋陽激動地撲到窗戶邊:「小妹, 是你嗎?」
&我, 大姐, 我給你扔兩個紅薯進來,你接着!」說完一個黑乎乎的物體從窗戶上被扔了進來,許秋陽趕緊伸手接住,烤熟的紅薯,還是熱乎乎的,她激動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迫不及待地剝開皮,狼吞虎咽地往嘴裏塞,豬圈裏的惡臭算什麼,填飽肚子最重要。
&媽不讓你吃飯, 這紅薯是我燒火做飯的時候偷偷放進灶膛里煨熟的, 剛才不敢拿過來,等她們都睡了才敢拿來的。」
許秋陽一邊咽着紅薯,一邊點頭,含糊地說:「嗯,謝謝小妹。」
&匙在阿媽身上,她說不能放你出來, 一直要關到水電站開工, 你的位置被別人頂上了為止, 誰也不許來看你, 誰敢來就把誰也一塊關進來。」許翠蘭說。
多大仇啊, 這不是損人不利己嘛!許秋陽心道,這還親媽呢,後媽都沒那麼惡毒的,以前她那後媽真心待她不怎麼樣,可從不在表面上表現出來,醜人都讓她爸出面當,在只要在背後坐收漁利就好了。
哪像這個李桂芳,天天不是打就是罵,生了這麼多個孩子,個個都養成仇了,以後哪還會有孩子真心孝順她。
&蘭,你跟你大哥說說,讓他撬了鎖把我放出去。」從今晚說要去當兵的話看來,她這個弟弟也是有思想的,應該會理解她想逃出這個牢籠的心。
&剛被關進來的時候哥就想放你來着,被阿爸打了一身,現在被送到二姨家去了,不許他回家呢,說是明天直接送到縣上招兵辦,不回來了。」
&招兵辦?這年頭當兵這麼容易,說去就能去?」
&我也不知道。」
&這樣,你明天幫我去找雪珍姐,告訴她我被家裏關起來了,讓她一定要來救我,哪怕是把鎖砸了,也一定要來救我出去,我下半輩子的幸福就全都在她手上了,你記得一定要這麼跟她說啊!」
&道了姐,我一定會去找雪珍姐的。」
&那你快些回去睡覺吧,別讓阿媽發現了。」
&我明天再想辦法給你弄吃的。」
許翠蘭輕手輕腳地回去了,許秋陽重新窩回草堆里,這肚子裏有了東西,也沒那麼冷了,一頭挨着牆壁,迷迷糊糊地也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等家裏的大人都去上工了,許翠蘭才伺機給許秋陽扔了兩個烤熟的紅薯:「姐,我去找雪珍姐了。」
&你快去!」聽着許翠蘭撒丫子跑出去的腳步聲,許秋陽再也坐不住了,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小小的豬圈裏走來走去,不知道楊雪珍夠不夠義氣如約前來救她。
在農村,打罵孩子是家常便飯,就算鬧出人命,那也是別人家裏的事,一般人都不會多管閒事,楊雪珍如果真來救了她,那他們楊家跟許家就算了撕破臉了,楊雪珍她爸肯定是不同意她這樣做的,盼就盼她能夠看在大家姐妹一場的份上,能夠為了她的下半生幸福來拉她一把吧!
這個時候,能靠的也只有她了。
至於家裏的那些弟弟妹妹,許秋陽心也凉了,她被關了那麼久,除了小妹許翠蘭,其他幾個就沒有一個來看過她的,說句不好聽的,這些弟弟妹妹就跟許秋陽自己的孩子一樣,幾乎都是她一把屎一把尿親自拉扯大的。
農村女人命賤,生孩子的時候都是大着肚子在地頭幹活,肚子疼了才開始往家裏走的,甚至有的孩子生得多了,產道滑,來不及趕回家,直接就生在地里的都有。
生完也不用坐月子,過兩天就直接下地幹活了,孩子扔在家裏,有口米湯就能活。
李桂芳生了那麼多孩子,哪一個不是一生下來就扔給許秋陽的,她才兩歲就開始帶弟弟了,後來一年一個幾乎沒斷過,直到6歲的小弟出生後,大概李桂芳也生不出來了,這才消停了一些。
說起來這些年又當爹又當媽的,都是一把辛酸淚啊,如今竟然讓她平白生出一些老無所依的感慨來,養的都是一群白眼狼啊!
這一次如果真的能夠有幸脫離這個家庭,她再也不要過這種沒有自我的日子了,她一定要好好地為自己活一回!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許翠蘭給盼回來了,小姑娘在窗口下怯生生地說:「大姐,我沒找到雪珍姐。」
許秋陽心口立刻凉了半截,連忙問:「怎麼找不到了?」
&們說雪珍姐去鎮上裁布做衣裳了,說是要去工作了,得做身新衣裳。」
什麼叫同人不同命?這就是了,自己還在拼命想辦法怎麼才能逃出去呢,人家為了新工作還去做新衣裳了,做什麼新衣裳啊,這不是搞基建嗎?不是去搬磚頭挑水泥嗎?穿那麼好看給誰看啊!
許秋陽都快要氣死了:「那你晚上找機會再幫我去找她一趟。」
許秋陽坐立不安地在豬圈裏又呆了忍飢挨餓的一天,終於在傍晚的時候盼來了許翠蘭的消息:「大姐,雪珍姐他們家的人說她今晚不回來了。」
&為什麼不回來啊?」
&是中午在鎮上的表姐家吃飯的時候,表姐突然肚子疼要生孩子了,雪珍姐幫忙把人送到了醫院,這會兒還在醫院陪着呢,讓人搭話回來說今晚不回家了。」
&她明天還去招工不?」
&呀,雪珍姐讓人跟你說,她明天早上直接過去白水村,讓你也自己過去,說是記得明早八點之前要去到,明早就要點名了,如果不去的話就當沒這個人了。」
&我怎麼辦?」許秋陽快要急瘋了,「小妹,你去幫我跟楊叔說一聲,我現在出不去,讓他過來幫我一把。」
&說過了,楊叔說這事兒他管不着,你得自個兒跟咱媽說,還有,你到底去不去得儘早給他個準話兒,好多人都找他說想去呢,一個隊就五個名額,咱得用滿了,可不能便宜了其他隊的人。」
&說說,要咱媽真能說理的話我現在至於這樣嘛!」許秋陽氣得狠狠用力一腳提向豬圈門,力氣大得整個豬圈似乎都震動了一下,灰塵「簌簌」地落了她一頭。
以前家裏的豬圈是沒有這麼結實的門的,一般誰還想着給豬圈安門啊,都是幾塊木板隨便擋着預防大肥豬跑出來就算了,可是前年過年前,一家人辛辛苦苦餵大,眼看就可以送到隊裏去的大肥豬居然在半夜被人給偷了,當時損失那個慘重啊,那個年幾乎都要過不去了,李桂芳叉着腰站在院門口大聲叫罵了三天三夜,罵偷豬賊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後來就把整個豬圈重新給加固了,還給打了一個新門,忒結實,許秋陽撿了根半人高的柴禾,瘋狂地抽打了半天,那門還是穩穩噹噹的,連點兒鬆動都沒有。
許秋陽蹲下來,雙手捂着臉,絕望地大哭了一場,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好容易給了點兒希望,又硬生生地要收回去。
許翠蘭讓她哭得心慌意亂,不停地喊:「大姐,大姐,你別這樣,這次去不成,咱們下次再去。」
&有了,不會再有下次了!」許秋陽大哭着說,白龍灣水電站只有一個,錯過了這次機會,她就再也去不了白龍灣了,那她在這個世界上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秋陽哭累了直接癱在地上,只聽見外面的許翠蘭怯生生地問了一句:「大姐,那我要去跟楊叔說一聲咱不去了嗎?」
&行!」許秋陽大喊起來:「我要去,我一定要去的,就算是挖,我也一定會挖個洞鑽出去!」說完她隨手撿起一根柴禾,發瘋般地在靠近門口的地面上挖了起來。
屋子裏地面的土都是夯實過的,木棍在地上戳了半天,也只戳出來淺淺的一層浮土,倒是雙手掌心被磨得生疼,許秋陽恍然未覺,只是不管不顧地挖着,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管這回命運想要給予她的是什麼,她都要抗爭到底。
圈裏面的大肥豬也像配合着她的行動似的,大聲地嘶叫起來,它那是餓的,為了關着許秋陽,除了昨晚那一頓,已經一整天沒人進來餵過豬了。
許翠蘭被嚇壞了,在外面抖抖索索地哭了一會兒,又怕讓李桂芳回來看見了,只好一邊哭一邊回了灶房那邊,快到收工的時間了,她得趕緊把飯燒上,不然李桂芳回來又是一頓好打。
乾脆就便宜她了,看她在火堆旁縮成那個樣子,恨不得整個人都鑽到火堆里去了,肯定是身上那身衣服穿不暖和。
若無其事地出來,拉了塊木板坐到火堆旁,剛好就在許秋陽旁邊,當然他也不是故意的,這不正好這兒有個空位嘛!
羅建剛掏出口袋裏的雪花膏,隨手往旁邊一遞:「要抹點不?」
許秋陽還沒反應過來,身旁的小伙子就一把搶了過去:「要,當然要!」
拿到手裏之後才仔細看:「唷,雪花膏,這不是姑娘抹的東西嗎?難怪你臉這麼白,跟個姑娘似的,原來就是抹這個抹出來的啊,不行,我也得抹抹。」說完擰開蓋子,深深吸一口氣,「真香!」
旁邊又一個人撲上來搶:「抹什麼,我也要!」
一瓶雪花膏在一群糙漢子手中輪流輾轉,也不知道多少只沾滿泥灰草屑的手指頭伸到裏面攪上一把,許秋陽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剛才羅建剛好像是想遞給自己的來着,不由得滿臉歉意地說:「真是不好意思啊!」
羅建剛不在意地擺擺手:「不值什麼,他們愛玩就玩吧!」要是他姐羅素芬知道她千辛萬苦讓人從省城帶回來的,自己每次都只捨得沾一點點來用雪花膏,在這兒被這群臭男人這樣糟蹋,怕不是會氣得吐血。
順手掏出蛤蜊油:「你用這個吧!」
許秋陽拿過來好奇地問:「這是什麼,貝殼嗎?」來自現代的許秋陽當然沒見過這東西,而原主又是個見識短淺的,從來沒見過什麼護膚品之類的東西,自然就不認識了。
羅建剛打開蓋子給她看:「抹手用的,抹了不會裂得那麼厲害。」她手指頭上裂了好幾道口子,深得都見肉了,看着都替她覺得疼。
&護手霜啊!謝謝啊!」許秋陽接過來,沾了一點往臉上塗,這幾天早就覺得臉上乾裂得受不了了,也不知道原來這個許秋陽是怎麼過的,這麼幹冷的天氣,臉上一道道都是凍裂的小口子,遠看像是臉蛋紅撲撲的,其實那都是細微的小傷口,被風吹得發紅。
她早想弄點東西塗一下了,護手霜就護手霜吧,總比沒有好。
想起以前的時候,雖說經濟條件也不好吧,可大寶總是用得起的,後來工作了經濟寬鬆些,也會買些稍微好一點的護膚品來用,女孩子嘛,最基本的保養還是要的,她可不想像這些農村婦女一樣,二十多歲的人看起來就像三四十歲一樣了。
現在的這張臉雖然經歷了十幾年風霜雨雪的摧殘,但好在年輕,恢復能力強,現在開始注意的話,應該也還能養得回來吧!
羅建剛見她抹得像模像樣的,先用小手指頭沾上一小團,放在掌心,兩隻手按在一起揉勻了,再輕輕地往臉上拍,居然也顯出一點斯文秀氣的樣子來。
許秋陽一邊拍,嘴裏一邊「嘶嘶」地吸氣,她這是疼的,小時候她自己沒有錢,天氣變涼很久以後,繼母才給她買潤膚露,那時候臉都已經吹裂了,護膚品第一次塗上去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火辣辣地疼。
不過這是皮膚修復的第一步,以後多塗幾次就不會了,所以再疼也得忍着。
但是只塗這麼一次,會不會沒有什麼效果啊!許秋陽看了看羅建剛,看他好像心情挺不錯的樣子,索性厚着臉皮問:「這些東西,在縣城裏買着方便嗎?」
她來到這裏之後沒去過縣城,在記憶里原主也很少去縣城,而且身上一直沒錢,去了也沒買過什麼東西,好像縣城裏買東西都是要票證什麼的,她不太確定,所以想問問。
其實羅建剛也不知道,他平時哪會關心這些呀,家裏的事都是劉少梅操心的,給他買什麼就用什麼,要不是聽羅素芬說,他還不知道這些東西還有抹臉的和抹手的之分。
不過在姑娘面前當然還是要裝一裝的:「方便,隨便哪兒都能買到,才九分錢一盒。」其實這九分錢也是剛剛聽羅素芬說才知道的。
許秋陽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那我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忙,下次回縣城的時候也幫我帶一盒啊?我現在身上沒錢,錢的話能不能先借着,一發工錢我就還給你。」
羅建剛不在意地說:「這有什麼啊,又不值多少錢,還說什麼借啊,你先拿去用唄。」
&給了我你不是沒得用了嗎?」
&那不是還有嘛!」轉了一圈的雪花膏回到羅建剛的手上,瓶子被挖空了一大半,剩下的膏體慘不忍睹,他也不好意思再給別人用了,隨手擰上蓋子塞進口袋裏。
許秋陽見狀也爽快地收起了這盒蛤蜊油,她知道男人都愛面子,當面說還錢什麼的他肯定不會收,反正他說這些東西不難買嘛,以後發了工錢再去買一盒還給他就行了。
再看羅建剛時,他居然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一疊稿紙放在大腿上,正皺着眉頭咬筆頭呢!
許秋陽突然想起今天站長要他寫檢查來着,忽然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他也是為了幫她才要寫這份檢查的啊,一千五百字,對他來說好像真的很不容易呢!
只見他濃黑的眉毛死死地擰成一團,很艱難地擠出幾個字,寫完又劃掉重新寫,塗塗寫寫的,一張稿紙塗得像花貓臉一樣,最後乾脆一撕一揉,團成一團扔到前面的火堆中。
許秋陽輕輕一笑:「要不,我幫你寫吧?」看在這人幫了自己這麼多忙的份上,就幫他寫一下吧,反正對於曾經是學霸的她來說,寫檢查並不算什麼難事,當年她以十元一份的價錢,幫班上的同學寫過好多。
羅建剛驚訝地抬起頭:「你?行不行呀?」
&正你也寫不出來,試一試唄!」
羅建剛想想也有道理,反正稿紙他這兒多的是,也不怕浪費的。
許秋陽把稿紙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借着火堆的昏暗光線,一筆一划地認真寫了起來。
羅建剛看着她寫字的姿勢有點吃驚,看起來好像還真挺像那麼回事的,還以為她們這些農村來的姑娘都不識字呢,不是說村里都不讓女孩念書的嗎?他二舅那樣的家庭,生了姑娘也只讓讀到小學三年級,就要回家幫忙幹活了。
好奇地探過頭去看,這一筆字寫得,還挺好看,像是專門練過的:「你練過字?」
許秋陽皺着眉往後退了退:「你擋着我的光線了。」
羅江剛狗腿地摁亮了手電筒,替她聚在頭頂上照明:「你寫你寫,我不吵你。」看她寫得多好啊,都不帶想的,一下筆就「刷刷」地寫個不停,學校里的老師都怕沒那麼厲害吧,而且那遣詞造句,用的多好,跟報紙上的新聞似的。
羅建剛看着看着,就走神了,原來她的睫毛這麼長,在底下投出兩道濃濃的陰影,下巴尖尖的,小巧可愛,眉毛又濃又黑,形狀也長得好,顯得精神,比他姐那修得細細長長的什麼柳葉眉好看多了。
眉毛和睫毛都那麼黑,怎麼頭髮就這麼黃呢,肯定是營養不良,如果能像他姐那樣,天天吃黑芝麻糊保養,保准能養成黑黑亮亮的一大把。
還有這握筆的小手,指頭細細長長的,如果天天用蛤蜊油抹着,把上面的傷口和繭子都抹沒了,牽起來一定細細軟軟的特舒服……
彭站長也意識到自己嚇壞小姑娘了,連忙擠出一個笑容:「別怕,我不是凶你,這事錯不在你,你是咱們水電站的人,護着是應該的,但這小子打人是他的不對,做事情要講究方式方法嘛,要全都這樣,一上來就先打了再說,那不是亂了套了嗎?」
許秋陽眼眶一紅,淚汪汪地抬起頭看着彭站長:「站長……」兩輩子了,除了小時候外婆和外公,從來沒有哪個長輩這樣護着她,為她說話,她的心裏暖暖的,突然產生了一種找到家了的感覺。
彭站長一下子慌了手腳,他感覺他也沒怎麼凶呀:「哎喲,這怎麼就哭起來了呢,你看我也沒罵你……」
許秋陽哽咽着說:「不是,我這是高興,你們都是為了我好,站里就像我的家似的……」
彭站長心裏一股保護着的豪情油然而生:「咱水電站可不就是咱們的家麼,也就是那王瘸子不識好歹,敢跑到咱們的地頭上鬧事,這一拳還是給得輕的,這種人就該讓他知道什麼叫做老虎頭上拍蒼蠅,不吃點苦頭還不知道害怕!」
羅建剛臉上一喜:「這麼說我做得沒錯咯?我就說嘛,跟這些人沒道理好講的,就看誰的拳頭硬,嚇怕了以後就不敢來了。」
&說!誰說你沒錯了?」彭站長又是一聲暴喝,「當眾打架就是不對,人家要是真有這個膽子告到上級單位去,沒有你的好果子吃!一組的組長你就先不要當了,回去好好反省。」
羅建剛滿不在乎地說了一句:「不當就不當,誰稀罕。」
彭站長雙眼一翻:「再給我寫一千五百字的檢查,明天早上交!」
羅建剛立刻跳了起來:「憑什麼,別人都是八百,為啥我就要一千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