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話鬼貳(1 / 1)
燕長安道:「易守難攻,倒也不錯。隨夢小說網 http://m.suimeng.co/」
謝少棠道:「有利自然有弊,這難通外域也難免閉塞。當年諸葛武侯六出祁山,北伐不成,與這道路難行,糧草接濟不上也是大有關聯。」
燕長安道:「謝公子真好學問,我聽說這豐都又叫鬼城?」
謝少棠道:「這豐都縣因地名而起,隋代因平都山下有豐民洲,山與洲名各取一字組合成縣名,建置豐都縣。只是這豐都二字與那冥府酆都讀音卻是一模一樣,唐朝開始就有人把這豐都說成是冥府酆都,搞的外人看來,這豐都縣已是鬼怪之地。其實按道家《北帝伏魔神咒妙經》所說,冥府酆都其實在北方,所謂天界正北方,過太溟無鞅里數,窮北方之極。只是人素愛探奇,鬼城之說這些年倒是愈發不可收拾了。」
燕長安笑道:「謝公子是讀書人,也相信鬼神之說麼?」
謝少棠沉默了半晌才道:「鬼神一事實不好說,歷朝歷代多有怪力亂神之事,正史野史,旁門雜記,多有所聞,其中雖多是以訛傳訛,更不乏神棍神婆弄巧之事。但卻也有些事情難以常理解釋,若是真無鬼神,又何來如此多的鬼神之說?若是全然的無憑無據,又怎能編的如此活靈活現?」
燕長安道:「這麼說謝公子也是相信有鬼的了?我卻不信,我走南闖北去過那麼多地方,若是有鬼,為什麼卻沒見過一個?」
謝少棠道:「燕大俠陽剛神武,想來鬼怪也不敢近身。」
燕長安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有我也不怕了。」
沈放道:「東漢有個叫王充的,寫了本書叫《論衡》,說沒有鬼,我還以為讀書人都不相信有鬼。」
謝少棠道:「這倒未必,古來書籍所載,鬼怪靈異之事,不勝枚舉,相比之下,說沒鬼的書倒是罕見。」
沈放道:「我以前聽人家說,鬼總喜歡裝成人的樣子,晚上出來給人講鬼故事。」說道這裏,突然一陣冷風吹來,猛地想起道:「謝公子,你不是鬼吧?」他終究是個孩子,哪裏有不怕鬼的道理,初時興奮不覺害怕,猛地想到這方面來,立刻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旁邊一人突然接口道:「怎麼不是?我家公子還有個名字叫謝必安,你不知道麼?就是白無常大人!」說話的卻是謝少棠的書僮謝全。這書童原本膽小的很,心裏認定了燕長安和沈放一個大強盜、一個小強盜,要與他兩人同行,本就一百個不願意,只是謝少棠同意,他又有什麼辦法,只好硬着頭皮跟着,也不敢說話。一路走來,聽幾人說的高興,看這一大一小兩個強盜倒也不怎麼兇狠,膽子大了許多,畢竟也是少年人心性,見沈放害怕,忍不住出言嚇他。民間傳說黑白無常,黑無常叫范無救,白無常叫謝必安,恰恰與謝少棠同姓,他突然想到,順手拿來嚇沈放。
沈放乾笑了兩聲,道:「你瞎說,謝公子白天還和我們在一起。」嘴上如此說,卻也怕無常鬼道行很深,白天也能出來,偷眼去看地上影子。
幾人說說笑笑,山路之上倒也不寂寞,又行了片刻,突然那馬不安起來,無論怎麼催趕也不願繼續前行,站在原地不住打着響鼻,燕長安突然一躍而起,翻身上了一個山坡,幾人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忽然一聲山崩地裂般的虎嘯之聲響起。山林靜謐,虎威震徹山谷,頓時又有猴子、夜梟等等動物的尖叫之聲,聽上面山坡上林木晃動,隨即恢復平靜,只有幾隻被驚嚇的猴子快速越過樹梢,不斷尖叫。幾人快步趕上前去,只見燕長安站在林中一塊空地上,哈哈大笑,地上躺着一隻足有一丈多長的斑斕猛虎,不見身上有傷,卻已是一動不動了,旁邊還扔着一隻肚破腸出的死鹿。
謝少棠咋舌不已,書中常有說英雄打虎,只是如卞莊這樣的勇士打虎也要靠計謀取勝,燕長安上坡擊斃猛虎卻不過轉眼功夫,看他神色,連大氣也不喘一口,心中驚嘆不已。
那書僮謝全更是連嘴也合不上了,那虎躺在地上,仍然威風凜凜,笆斗大的虎頭,虎牙尖利,四隻爪子比人手掌還大,山中霸主的霸氣猶存,連連退了幾步,再不敢和這一大一小兩個強盜站在一起。
沈放蹲下身來,撥了撥死虎,對燕長安道:「死了?」
燕長安數掌斃虎,心中也是得意,笑道:「自然死了。」心道你這小鬼平日對我全然不知尊敬,如今知道厲害了吧!
沈放卻搖了搖頭,皺眉道:「它好好的在這吃飯,又沒招你,又沒惹你,你幹嗎打死了它?」
燕長安笑容頓時僵在臉上,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沈放又道:「它一定有家有口,就算沒有老婆孩子,父母兄弟總是有的吧,你不問青紅皂白就殺了它,真是豈有此理。」
燕長安哭笑不得,搖頭道:「猛虎吃人,我殺了它分明是為民除害。」
沈放嘁了一聲,道:「你怎麼知道它吃人了?你沒看它吃的是鹿麼?」
謝少棠接口道:「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這虎吃沒吃過人,不大好說。但今日若不是燕大俠,遇到這虎的是我們兩個,只怕它這吃人的罪名就要坐實了。」
燕長安哈哈大笑,道:「聽見了麼,小鬼,要是你遇到了,只怕真要變成小鬼了。」他得謝少棠之助,言語上佔得上風,心中大喜。
沈放撇了撇嘴,道:「我可不怕老虎,我會爬樹,它可不會。總之是你不對。」
燕長安道:「那烤了這老虎吃肉如何?」
沈放道:「好!」
燕長安又道:「再剝了這虎皮給你做件袍子可好?」
沈放道:「好!」
謝少棠哈哈大笑,當下燕長安剝了虎皮,架起火來烘烤虎肉,那書童謝全倒做的一手好活,謝少棠的行囊里更是有鹽、花椒之物,謝全手腳麻利,甚會烹飪,不一會便是香氣四溢。待他烤好,沈放老實不客氣,先搶了塊大的,幾人折騰了大半日,早是餓了,說說笑笑,吃了虎肉,也不再趕路,就在路邊休息。
到了半夜,謝少棠迷迷糊糊似乎聽到沈放低聲呻吟之聲。起身一看,燕長安坐在沈放身旁,握着沈放一隻小手,滿臉都是憂色。謝少棠一路而來,見燕長安都是神采飛揚,英雄豪邁,此時見他眉頭緊鎖,說不出的擔心憂慮,再看沈放微睜着雙眼,身子縮成一團,似是冷的厲害,面上卻是通紅,額頭滲出細細的汗珠,上牙緊緊咬着下唇,嘴唇慘白,隱隱已咬出血來,謝少棠驚道:「沈小公子可是得了急病?」
燕長安聽動靜已知謝少棠醒來,也不回頭,嘆了口氣,卻不說話。謝少棠從水囊里倒了碗水,餵到沈放唇邊,沈放輕輕搖頭,顯是不想喝,謝少棠想了想,用手沾水,在沈放額頭點了幾點,這下沈放勉強朝他笑了笑,燕長安問道:「可痛的厲害麼?」
沈放搖搖頭,道:「叔叔,你別擔心,我不難受,我就是有點冷,一會就沒事了。」他雖說無事,身子卻是不住顫抖,兩人都知他定是難受,只是不說。燕長安柔聲道:「嗯,你莫要說話,閉上眼睡吧,睡了就不痛了。」輕輕伸手,幫沈放翻了個身,卻見他整個背上已經被冷汗浸的濕透,轉過頭裝作沒有看見。沈放側身而臥,閉上了眼,燕長安再說話他卻不應了,似是想裝作睡着了,只是他渾身顫抖,又如何騙得過兩人,直過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沈放才真的昏昏睡去。
謝少棠與燕長安並肩而坐,謝少棠問道:「沈小公子得了什麼病,沒有找大夫看看麼?」
燕長安嘆氣道:「怎麼沒有,大江南北的名醫我差不多都已經找遍啦,都說沒幾年活了,叫我不要浪費力氣。這孩子父母都是因我而死,他父親是我結義兄弟,沈大哥好生英雄了得,卻因為我這一個莽漢鬧的家破人亡,梅女俠也白白送了性命,他們二人就這一點骨肉,我怎麼能眼睜睜看着他死!」
謝少棠奇道:「沈小公子得的病很怪異麼?天下竟無人能救?我倒也略通醫術,不知可否讓我看看?」
燕長安道:「不想公子還會醫術,請看,請看。」說着讓到一旁。
謝少棠坐到沈放邊前,伸手搭他脈搏,約莫半刻鐘的功夫,臉色越發驚訝,許久終於放下手來。燕長安看他神色凝重,忙問:「如何。」其實他心裏自然清楚,只是關心則亂,看謝少棠顯是醫術不凡,心中突地燃起了一絲熱火。
謝少棠道:「慚愧,這孩子脈象實是奇怪,我觀位、數、形、勢,其位不浮不淺,與常人無異,其數略快,卻也不散澀。其形卻是大大不妥,細、弦、濡、脈卻是佔全了,其形如此,其勢自然其澀無比。只是這形勢古怪,小公子莫非不是得了什麼病,而是傷到了經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