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爾虞叄(1 / 1)
掃了眾人一眼,又道:「此後十餘日,這公子帶着我們揚州城裏城外遊山玩水,他見識廣博,天文地理,琴棋書畫,當真是無所不通,我兩個都是粗人,他說的事情咱們一半都不曉得,可卻都聽的津津有味,不管什麼事情從他嘴裏說出來,總叫人慾罷不能。過了半個月,這公子不來了,只是每天有各處的英雄好漢來拜會我等,整日喝酒玩耍,這樣過了一個月有餘,我兄弟對我說,兄弟,咱們走吧。我說,此處呆的好好的,幹嘛要走。我兄弟說,兄弟你也不想想,咱們來了一個多月了,此間的主人別說見面,連話也沒捎來半句,咱兄弟在人家心裏是什麼分量,自己還不清楚麼?咱們知趣一點,自己走罷,莫要等人來趕。我一聽一想,果然如此,此間雖然日日好酒好菜,但總不見主人,那自是瞧我們兄弟不起了。當下我們兄弟二人告辭要走,伺候的小童奇怪,問,兩位住的好好的,幹嘛說走就走?我道,我們來了月半,你家主人連個臉都不露,這是待客的道理麼?那小童奇道,客人說哪裏話來,你們一到,我家主人不就陪了兩位大半個月麼?」
眾人聽他說了一半,多半已經猜到,季開道:「不倨不傲,禮賢下士,這龍雁飛確也是個人傑。」
王希仁道:「你可不配提我家莊主名字,那時我兄弟二人方知,原來那溫文爾雅自稱龍雁飛的公子就是此間主人,我兄弟又喜又恨,喜的是人家絕無怠慢之意,恨的是我兄弟有眼無珠,竟然看不出除了無方莊主,還有誰有龍兄弟這樣的豁達風姿。當下我二人便安安穩穩在莊中住了下來,龍莊主時常也與我兄弟兩人把酒言歡,卻始終不曾有什麼事情叫我們去辦,我倆若有所需,不出兩日,必定給我們置辦的整整齊齊。如此過了一年半,這日莊中副莊主斷腸刀武雄來尋我哥倆,說要去徽州收賬,問我倆願不願一起同去,我倆在莊中一年多,什麼事也沒做過,早閒出鳥來,自然要去。可誰知剛剛到了徽州,還沒等去辦事,當晚便被人圍住。你這狗賊一上來就放起大火,更是設置了強弓硬弩,我們同行哪裏有十多人,就我們兄弟和武雄大哥,帶着兩個不會武功的賬房!二個賬房出門就被射死,我兄弟二人和武大哥勉強逃出屋外,你這狗賊石灰粉,捕獸夾,漁網,沒一件光明手段。武大哥奮力死戰,讓我兄弟先走,我倆怎肯,怎奈實在抵不過你們人多,武大哥當場戰死,我和兄弟身負重傷,勉強逃出重圍。可憐我兄弟身中數箭,又被砍了幾刀,連腸子都流了出來,當晚也未能撐過。」說到此,王希仁恨聲道:「等我養好傷,趕回無方莊,所見已經是一片焦土,你們真好狠的手段,居然一個也不肯放過,什麼叫龍家人跑的乾淨,除了龍莊主生死不知,龍家上下你們饒過一個了麼?天見可憐,讓我遇到了龍家主母,她已有身孕,總算為龍家留下骨血,這二十九年,我等日想夜想,全是報仇雪恨。季老賊,你們抓不到無影盜,故意栽贓陷害,無方莊上百條人命,今日你落到我們手裏,不把你扒皮抽筋,挫骨揚灰,難消我心頭之恨。」
季開嘆道:「你也算條好漢,只是你入莊不久,那無方莊暗地裏的勾當你如何曉得。可憐被人蒙在鼓裏當槍使,你卻還渾然不覺。」
王希仁道:「呸,你如今還要胡言。」
屋內胡群立看看沈放三人,小聲道:「這無方莊就是無影盜無疑,沈兄弟莫上他當。」
沈放已經看完地下,轉到靈牌之前,凝神思索,對胡群立之語好似未聞。
季開冷冷道:「你無方莊若不是無影盜,為什麼無方莊一滅,無影盜再無蹤跡?」
王希仁沉默半晌,方道:「或許那無影盜已經做夠了生意。」
黑衣老者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如今我等已是瓮中之鱉,他為何遲遲不來動手,反來翻這些陳年舊賬?」
花輕語搖頭道:「人家早已動手了,你不覺得頭有些暈麼?人家早放了迷煙進來,就等着咱們暈死過去,一個個生擒活捉。」
幾人聞言大驚,果然覺得有些頭暈目眩,黑衣老者氣道:「你既知道,何不早說。」
花輕語道:「胡老爺子叫我莫要聲張。」
胡群立道:「你等稍安勿躁,賊人這毒煙無色無味,花姑娘也才察覺不久,怕你等知道驚慌,此際咱們別無他法,只能看沈兄弟的。」
眾人都去看沈放,那胖子忍不住道:「沈兄弟,還沒好麼」
道人道:「你給我閉嘴,莫去打擾他。」
王希仁道:「幾位怎麼沒聲音了,都睡着了麼?」
花輕語突然大聲道:「不好,有迷煙。」眾人微微一怔,隨即明白她心意,跟着吵鬧怒罵。
王希仁哈哈大笑,道:「此刻才發覺麼,可惜晚啦!再過片刻,就叫你等知道我的手段。」
屋中眾人更急,沈放突然躍起,站到香案之上,伸手朝頂上第二排居中的一塊靈牌摸去,微微一提,感覺那靈牌果是牢牢焊在底座之上,順手一轉,咔嚓一聲響。
老農喜道:「成了。」
眾人聽機簧聲響,人人大喜過望,但跟着卻是一點動靜也無,眾人笑容僵在臉上,面面相覷。
花輕語哼了一聲,道:「我等居然信這個笨蛋。」
季開道:「諸位莫急,沈兄弟既然知道機巧,再試便是。」
花輕語道:「不要試出毒箭刀槍才好。」
沈放微微一笑,已經落下地來,笑道:「毒箭刀槍是沒有的,毒蛇蜈蚣蠍子毒蟲卻是很多。」
花輕語和柴霏雪都是臉色一變,花輕語甚至朝柴霏雪身邊靠了靠,只覺柴霏雪身子也在發抖,嘴裏卻道:「別怕,這個壞蛋是嚇咱們。」
季開道:「如何?」
沈放輕聲道:「這是『懸河倒轉九重山』之陣法機關,我故意說錯,叫他們不做提防。我已經啟動機簧,你們按我所說,站到這幾個位置上,待到我喊一二三,一起使千斤墜。」
季開和眾人都是大喜,當下按沈放所言,在地上九塊磚上站定,沈放輕輕數道:「一、二、三。」九塊方磚上眾人腳下齊齊使力,只聽咔嚓一聲,地面突然陷落下去,原來地上竟是兩塊大鐵板,突然翻開,眾人腳下一空,身不由己,直落下去。
那陷阱足有七八丈深,眾人一齊下落,仍是有先有後,沈放三人功力最弱,摔的最快。沈放第一個落到下面,撲通一聲,下面竟是水池,沈放心思電轉,只來得及喊了一聲:「水。」只聽撲通撲通聲響,眾人先後落下。
好在那水並不甚深,站起只到大腿,眾人都是武功高強,倒無人摔傷,一個個站起身來。老農道:「他娘的,還好不是毒刺槍陣。」
突聽二聲慘呼,卻是那黑衣老者和道人聲音,眾人大驚,火光一閃,卻是胖子晃着了火摺子。只見黑衣老者和道人伸手在臉上猛抓,連聲慘呼,花輕語皺眉道:「這兩人毒發了。」
沈放道:「季前輩呢?」
季開聲音道:「我在這裏,多謝小友提醒,又救了老朽一命。」卻見季開站在胡群立肩上,原來兩人下落最慢,聽沈放高喊「水」字,兩人都明白過來,當下胡群立先落下,讓季開落在自己肩上。季開險些中招,見黑衣老者和那道人不住慘呼,心底一寒,忍不住問道:「花姑娘,為何他二人此番毒發如此快速?」
花輕語道:「沾水越多,發作越快,想他二人整隻手都泡濕了。」
胡群立手一揚,那黑衣老者和道人應手而倒。
僧人突道:「這兩人死在水裏,那這水?」
花輕語知他所想,道:「不會,人死毒消,除非將毒血再曬成粉末。」
胡群立四顧四周,見一條甬道橫貫地下,又看看身下水面,見水光晃動,略一分辨,道:「這是活水,朝下遊走。」當先朝一條甬道而去。那甬道不過三尺來高,卻有三五丈寬,水也有二尺多深,季開小心翼翼落到水中,舉着雙手,眉頭微蹙,這甬道要矮身進去,水裏頂上不到半尺,稍有不慎就要沾到,就算拿衣服裹了,只怕也不能盡保安全。正猶豫間,花輕語遞過一物,道:「季前輩先用此物裹住雙手,只要不長時泡在水中,保你無事。」季開伸手接過,見是一條長綾,似絲非絲,似布非布,拿在手裏分量卻是不輕,知不是凡品,喜道:「多謝姑娘。」雙手一繞,將雙掌都裹在裏面。
眾人矮身前行,直走了十餘丈,水勢漸落,又走十丈,前方突然豁然開朗,已是一條一人多高的洞穴,腳下水深已不足一尺。眾人直起身來,又過數丈,甬道已到盡頭,前面黑漆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