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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四章 會心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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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人早知信息傳遞之重要,軍情尤甚。宋人在前代基礎之上,建立了一套極具效能的驛傳體系,稱作急腳遞。

    沈括《夢溪筆談》卷一一:「驛傳舊有三等:日步遞、馬遞、急腳遞。急腳遞最速,日行四百里,惟軍興則用之。熙寧中又有金字牌急腳遞,如古之羽檄也。以木牌朱漆黃金字,光明炫目,過如飛電,望之者無不避路,日行五百餘里。有軍前機速處分,則自御前發下,三省、樞密院莫得與也。」

    這其中提到的金牌,乃是皇帝御前直接發出,三省、樞密院也不能參與。相傳當年岳飛一日連接十二道金牌,便是此金字牌急腳遞,日行五百里。另有雌黃青字牌,日行三百五十里,軍期限急速則用之,當為馬遞。又有黑漆紅字牌,為步遞,一日也有三百里上下。

    宋初便有急腳遞,最早典籍記載見於宋真宗景德二年(1005年)三月。初乃是馬匹與人兼顧,但後期由於缺少馬匹,除卻極為重要的文書,都是步行遞送。同時古時城鎮之間,道路複雜,遇山河阻礙之處,馬匹反不如步行來的便捷。

    金人所立急遞鋪也是如此,多依靠步行遞送。還特別明確規定,非軍情、河防要務不許騎馬。

    欽定四庫全書山西通志卷五十六載:「該軍馬路十里一鋪,鋪設四人,內鋪頭一人,鋪兵三人,以所轄兵射糧軍內差充,腰鈴日行三百里,凡元帥府、六部文移,以敕遞、省遞牌子,入鋪轉遞。」

    十里一鋪,乃是定製。如今很多地方地名叫做八里舖、十里舖、十八里舖、三十里舖等等,多是這種急遞鋪的遺存。

    金人規定,急遞鋪每鋪四人,遇緊急公文,需日行三百里。依古法,一晝夜通一百刻,每三刻行一鋪,晝夜須行三百里。換算一下,便是四十三分鐘之內,人要跑完十里路。

    這倒並不算難。人步行之速,每小時五公里,慢跑九公里,快跑十二公里。若是平路慢跑,十里地只需三十四分鐘。三刻鐘十里,訓練有素的健卒,不管何等天氣地形,都能輕鬆完成。

    鋪卒皆腰系革帶、懸鈴、持槍、挾雨衣、齎文書以行,聞者皆避道。衝撞阻礙鋪兵乃是重罪,同樣鋪兵失期、盜竊、私拆、遺失文書,也各有重罰。

    沈放見是個鋪兵,心念一動,忍不住就是一笑。

    德秀立刻明白,急道:「你可莫要生事。」

    沈放笑道:「看看送的什麼,也不打緊。我的手段,保神不知鬼不覺。」

    德秀道:「善哉善哉,小僧已經勸過,你一意孤行,惹上麻煩,可怪不得我。」

    蕭平安也道:「人家好好的行路,咱們又何苦害他。失了文書,他也要被人責罰。」

    慕小倩卻道:「看看,看看,說不定有什麼重要消息。」

    葉素心道:「步遞行腳,我瞧也不是什麼緊要物事,不看也罷。」

    慕小倩道:「那可未必,此間穿山而過,可省半日路程,若是急件要務,自也是行腳急遞。」

    葉素心笑道:「你這可又外行了,若是急件,當是鋪頭親遞,鋪頭帽上,有白羽紅邊,一看便知。」

    慕小倩奇道:「你怎知道的如此清楚。」

    葉素心笑而不答,這些都乃是彭惟簡對她所說,知沈放與這位伯父有隙,避而不談。

    扮作沈放的蔣青插口道:「這可也未必,如今戰亂之際,鋪卒也防敵軍用間,遮掩身份,甚或故意步送急件,也是尋常。」

    德秀道:「總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沈兄弟你可莫要出鬼,你一時開心,連累了和尚,可是跑不了廟。」

    山間便這一條道路,說話間那鋪兵已到近前,鈴鐺更是清脆。眾人還在爭執,眼見那鋪兵離眾人不到十步,忽然一頭栽倒。

    蕭平安眼力過人,看的清清楚楚,竟是柴霏雪偷偷撿起兩塊石子,抖手打出,一枚先至,繞個彎兒,正中那鋪兵膝間「曲泉穴」。那鋪兵毫無防備,腳下忽地一軟,人朝前撲倒,未等倒地,後石又至,正中頭頂「百會穴」,當即暈去。


    幾人都是目瞪口呆,都去瞧柴霏雪。卻聽她輕描淡寫道:「婆婆媽媽,磨磨唧唧,想看就看,這麼多廢話作甚。」

    慕小倩拍手笑道:「妙極妙極,正該如此。」

    德秀道:「阿彌陀佛,女施主你犯了殺戒了。」其實他也看的明白,柴霏雪用的巧勁,剛好將那鋪兵打暈。

    柴霏雪根本不去理他,也不說話,只冷眼看沈放。

    沈放暗地好笑,他是領教了柴霏雪的脾氣,明明是她自己也好奇,卻把事都推給別人。上前幾步,俯身在那鋪兵腰間一探,取招文袋在手。他也不是忽然起意,尋常鋪兵,都是齎文書於懷,一來貼身好放,不怕風雨,二來快速奔走,儘量少攜物品。這鋪兵卻腰間掛着個大大的招文袋,一搖三晃,故而叫沈放有些好奇。

    觸手便覺沉甸甸,袋口只簡單打了個結。沈放舉起看了幾眼,才伸手解開布袋,探手入內,卻是取出一摞書信,拿根白帶綑紮的整整齊齊,足有七八寸之厚。

    幾人都跟上前來,看沈放解開白帶,一封封翻開信件,只是掃了眼封皮,便即略過。

    自有信箋,便有了信封。秦漢時,文書和書信大都是刻寫在木板和竹簡之上,為了保護其完整無損,便用兩塊刻成鯉魚形的木板,夾在文書簡牘之外。木板上刻有三道線槽,用繩捆繞三圈,然後再穿過一個方孔縛住。在線端或交叉處加以檢木,封上黏土並加蓋印章,以防私拆。這便是中國歷史上最早的信封。

    漢樂府民歌《飲馬長城窟行》說:「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說的其實便是拆信之事。「尺素」乃是一尺長左右的白色生絹,借指小的畫幅或是短的書信。

    魏晉以後至南北朝,書信逐漸由木質演化為紙質。信封改為由兩片厚藍紙製成,但兩邊還畫有鯉魚圖,自然也不再用泥封了。

    直到唐宋,國人仍愛仿製鯉魚形信封。因此,信封又常被稱為「雙鯉」、「鱗鴻」。

    德秀自沈放手中拿過一摞,看了幾封,笑道:「我道是什麼,原來是前方士卒的家書。你私劫家信,可是犯了死罪。」

    自秦時起,便有軍中文書代士卒刻寫家書。不少將軍都曾執筆為士卒親寫家書,以示愛兵之意。

    慕小倩只覺索然無味,道:「那快放了回去,弄醒這兵兒,叫他去吧。我就說你們不要多事!」此前分明她也出言慫恿,此際卻全扣在別人頭上。

    沈放頭也不抬,仍是一封封掃過。百餘封信一遍掃過,又重頭再看一遍,這次看的更快,不多時手中只留下五封書信,仔細端詳。

    慕小倩自沈放手中夾手搶過一封,看了封皮幾眼,朝柴霏雪一揚,道:「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這士卒寄封家書實屬不易,不知家人如何記掛,你竟半路攔截,當真是毫無人性,豈有此理。」

    柴霏雪一直冷眼旁觀,見沈放遲遲不放回,心下已是不耐,又聽慕小倩挑撥,氣道:「裝腔作勢,一般的書信,這幾封有何古怪,你又瞧出什麼門道來了?」

    沈放這才抬起頭來,道:「我只是有些奇怪,軍中家書,都是文書代筆,你便就算給銀子,何人幫你多寫兩頁?為何這五封送去燕京的家書都要厚上一些?」

    慕小倩還道他有何高論,嗤笑道:「燕京城中,多的是大戶人家,豈是鄉野之地可比。人家自己會寫字,多寫幾頁也礙得你事?」自地上取過沈放放下的信箋,翻弄幾封,笑道:「你瞧這七八封里,必有一封厚些,又有什麼稀奇。」

    沈放道:「一百三十七封家書,燕京以南,河南東路、河北東西兩路,另大名府、真定府,沿途皆有。唯獨到了燕京便止,燕京之北卻是一封也無。」

    德秀也來了興趣,道:「過了燕京,多是女真土著,不習書信,又有何奇怪?」

    沈放道:「燕京十七封書信,五封同遞城北會仙坊,而這五封,雖封封文字有異,但又都比尋常信箋厚上一些。」

    葉素心凝神思索,猶豫道:「會仙坊一街之隔,豈不就是皇宮大內?」

    柴霏雪忽然反應過來,脫口而出道:「不單皇宮,會仙坊忠義橋乃是兵部四方館之所在。」說完卻是眉頭一皺,頗有懊惱之色。

    四方館,乃是官署名。隋煬帝時置,以接待東西南北四方少數民族及外國使臣,分設使者四人,主管雙方往來及貿易等事,屬鴻臚寺。而金之四方館屬兵部,掌提控諸路驛舍驛馬及陳設器皿等事。

    慕小倩有意無意瞥了柴霏雪一眼,掩口笑道:「沈兄弟當真是聰明,如此瀏覽一遍,便瞧出其中蹊蹺,咱們幾個,怕都是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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