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六章 決裂叄(1 / 1)
胡一風道:「教主天縱之才,與八人周旋,也是不落下風。」
蕭平安大是意外,道:「怎會?」
胡一風道:「教主出手,一招就傷了雲陽和卓青行兩人。」
蕭平安奇道:「到底是誰設計誰?」
胡一風道:「確確實實是天台劍派和點蒼派偷襲。但教主神機妙算,他被囚天台劍派之時,給了些有毛病的功夫,這雲陽道人和卓青行都練了。」
蕭平安心念一動,他被困之時,一般也是拿了哥舒天的武功敷衍,換了好酒好肉。而且據哥舒天自己說,不但明教的功夫,雲台劍派的功夫經他手,也改了不少。
胡一風道:「教主當真是心思縝密,步步為營。他傳授的諸般武功,都是奧妙無窮,平日用來,也是瞧不出一點問題。但幾門功夫集合起來,就埋下紕漏。遇到旁人還不要緊,遇到教主出手,立刻就被捅一個大窟窿。」
蕭平安暗暗心驚,原來哥舒天報仇的棋子早就布下,此人不管情形何等糟糕,始終相信自己有東山再起的一天。一舉一動,無不思慮深遠。不單在獄中琢磨出儲蓄內功的法門,甚至連天下大勢也如指掌,還不忘算計害人。
這三十年,他教雲陽武功也好,幫着天台劍派指正武學也好,都是別有用心。一來一去,天台劍派的武功對他哪裏還有秘密,難怪他遇到天台劍派的人,打起來都如砍瓜切菜一般。
哥舒天心志,當真非同小可。但又一想,他若不是此等樣人,蹉跎三十年大好年華,就便脫困,江湖哪裏還有他一席之地。
胡一風接道:「不過天陽四人着實不凡,餘下六人聯手,教主也無計可施。隨後忽然又來一人,卻叫形勢大變。」有意望望蕭平安,道:「蕭兄弟可知是何人?」
蕭平安心道我哪裏知道,不過我這大哥哪裏有朋友,來的想必又是敵人。忽然想起一人,嵩山之上,除了天台劍派和點蒼派起勁,可還有一個人被這大哥戲弄慘了,這人的徒弟還剛剛被自己痛揍一頓,脫口而出道:「酆宗衡?」
胡一風肅然起敬,道:「教主果然當你是自己人,竟連此事也未瞞你?」
蕭平安自是一頭霧水,不知他何意。
卻聽胡一風道:「酆宗衡來到,先對教主出手。其餘人自都是大喜,誰知酆先生忽然發難,倒戈一擊。圍攻六人登時土崩瓦解,東陽道人被當場打死,其餘人一鬨而散。教主本還能留下一人,卻道要留着這幫人的命,一個一個收拾。這一戰叫天台劍派跟點蒼派算是嚇破了膽。」
蕭平安嘖嘖稱奇,心道,原來嵩山之上,這兩人就在作戲,我說哥舒大哥的「天鏡」怎使的如此厲害。他也是本事,這崆峒派的長老怎麼就被他籠絡了。
胡一風嘆道:「這一戰再次驗實,一入灌頂境,當真是手段無窮,橫行無忌。」
蕭平安眉頭緊皺,哥舒天如此,燕長安是不是更難對付?沉默半晌,道:「可惜,可惜。」
胡一風不知他說可惜何意,莫不是遺憾未能將天台劍派和點蒼分宗一網打盡?此人怎也如此狠辣,本來尋蕭平安,是想問些哥舒天的性格脾性,誰知一番話下來,卻都是自己在說。又覺得蕭平安與哥舒天關係實在非比尋常,比傳言還要過甚幾分,斟酌再三,起身道:「今日冒昧打擾,就是想與蕭兄弟交個朋友,日後有事,也請多多照顧。」
蕭平安只道他是客套,也道:「客氣客氣,還要多仰仗前輩。」
胡一風又不禁多想,他這話是何意思?哦,他不安於一個黑暗使,這教主之位怕將來也是他的,如今就打算網羅些人麼?出門在院,冷風一吹,意興索然,只覺今日來的冒失。哎,這一老一少,哪個都不是善茬啊。
蕭平安一夜都難安睡,想的都是楊熏炫和彭惟簡之言。好容易熬到天亮,終於拿定主意,去尋彭惟簡。
彭惟簡見他,並不覺意外,更無安撫許諾之言,直接道:「今日咱們去尋養澤坤,務必斬草除根。」
蕭平安錯愕,道:「何以至此?」
彭惟簡道:「這老鬼謀逆,一直與大金對着幹,比鐵血門的人還要可恨。他這聯盟不過烏合之眾,只有解決這老鬼,才能一勞永逸。」微微一頓,道:「就便沒有那秘密,這老鬼也一樣要死。」
太平門在揚州城內,也有多處產業。其中一處,最為特別,乃是城西南硯池上的一艘畫舫。保障湖水入揚州城,於城西南匯聚成池,宋時起便遍植荷花,景色秀麗,乃是城中上佳的游水去處。
太平門這畫舫名喚「驚翠」,船長百丈,崇樓疊翠,分作兩層,雕棟描金,富麗堂皇,乃是揚州城首屈一指的銷金窩子。
午後,蕭平安與彭惟簡一行人探的底細,直接趕至硯池。城內街道積雪早已清掃,此地較為偏僻,道路兩旁仍是積雪成堆。到了湖邊,就見碧波蕩漾,水光激灩,湖面當真不小。湖上七八條遊船,其中一艘畫舫,兩層樓閣,宛如水上宮殿,最為醒目。差小船前去投了名帖,要上畫舫拜訪。
養澤坤等人都聚會在此,不多時便遣船來相迎。
登船直上二樓,卻不聽絲竹之聲。進船樓一看,養澤坤和馬空群、左千尋等一眾武林大豪,個個正襟危坐,居中三個文士正高談闊論。三人之旁,一個絕色女子,神情專注,也在傾聽,竟是揚州城的花魁莘瑤琴。
寒暄一番才知,居中這三人都是鼎鼎大名。當中一人,年紀最大,已近七旬,身材肥胖,一臉富態,乃是當朝名士趙蕃。曾任辰州司理參軍,為辨冤獄與郡守力爭,因而罷官。此後便絕意仕途,歸隱玉山。
左首一人,有些面熟,正是臨安與沈放有過數面之緣的韓淲。他與趙蕃乃是好友,兩人並稱「二泉先生」。
這兩人都曾為官,又都因與奸臣不容而身退,宋人注重清名,兩人聲望也是因此高漲。
右首一人,衣着略顯寒酸,身材瘦小,貌不驚人,一臉苦寒之像,卻是名氣更大。彼時宋人好樂,而當世第一的樂壇大家,舍此人無他。柳永在時,凡有水井處,皆有柳詞。如今的水井之畔,卻都是這位的歌樂迴響。正是名滿天下的白石道人姜夔,姜堯章。
姜夔出生於破落官宦之家,其父姜噩,是紹興三十年進士,官任漢陽(今湖北武漢)知縣,在任上病卒。此後家道便即中落,姜夔幼時依靠姐姐過活,此後屢試不第,窮困潦倒,靠賣字畫和朋友接濟為生。
但其滿腹經綸,才華橫溢,鋒芒如錐處囊中,不可遮掩。而立之年,他結識湖州烏丞縣令蕭德藻,得其賞識,並娶其侄女。次年陪同蕭德藻調任湖州,路遇楊萬里。
楊萬里對姜夔的詩詞讚嘆不已,稱他「為文無所不工」,酷似唐代詩人陸龜蒙,與他結為忘年之交,又將他推薦給范成大。有楊、范兩人褒揚,姜夔名聲大噪。
後姜夔在臨安又結識大將張俊之孫張鑒,此人世家子弟,家境豪富。姜夔也因此終於過了幾年好日子。可惜命運弄人,嘉泰二年,張鑒病逝,兩年後,臨安一場大火,又將姜夔屋舍燒毀。而其另一位知遇之恩的蕭德藻,也早被其侄兒迎歸池陽。
轉夕之間,姜夔投靠無着,日子又變窘迫。
今歲六月,忘年交楊萬里又病逝,姜夔奔赴悼念。因貧困,風餐露宿,路途奔波,身染風寒,此際仍未痊癒。席間也是萎靡不振,咳嗽不斷。
蕭平安不知,他四川結識的好兄弟全瑾瑜,本有機會金榜題名,恰是因為與姜夔相交,故意不去應試。笑言,堯章先生都不中,自己如何能中。
宋卜峰聞聽在座的竟是這三人,險些笑出聲來,拍了拍蕭平安肩膀,低聲道:「蕭兄弟,這番看你的了。」
蕭平安也是一臉茫然。此番登畫舫,自無好事。彭惟簡等人定下渾水摸魚之計,要在畫舫藉機生事,晏蒼然與楊熏炫兩人藉機對養澤坤下殺手。
而交給蕭平安的活計卻是叫他尋釁滋事,尋個由頭,鬧出是非,然後眾人添油加醋,再將事情鬧大。
此事應是不難,而且蕭平安年紀最輕,由他挑事盡可推到「年輕氣盛」四字之上。誰也沒當回事,江湖好漢,尋釁滋事,那不是手到擒來。一畫舫的人,酒溫了,茶涼了,舞姬長的太胖,端茶的小廝沒戴帽子,江湖上的好漢瞧不過眼,繼而大發雷霆,那都是相當合情合理。什么小事大事,不給蕭平安面子,就是不給自己面子。江湖人面子過不去,自然只能動手。這一動手,有個閃失,也是順理成章。
彭惟簡等人算計的明白,自己這邊有彭惟簡、晏蒼然、楊熏炫、胡一風、歐陽左安、程斐、梁斗、韓復、霍遠、龐晉陽、宋卜峰,再加一個蕭平安。對手有分量的僅首腦人物便有養澤坤、馬空群、左千尋、楊爭光、公羊贊、牛皋、趙無極、魏汝剛、南雄泰、砦錦發、闞雉陽。
第九百八十六章 決裂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