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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24章 「夜深了,大人可用完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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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娶她。

    真是陌生又遙遠的兩個字啊。

    那人定定出神,「早便應了故人,要以玉璧為證,娶他的女兒。」

    哦,要娶故人的女兒。

    君子一諾值千金,阿磐懂,只是心頭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真想告訴她的大人,阿磐才是故人的女兒啊。

    一次次強迫自己平靜,內里的翻騰之氣卻一回回地湧上心頭。

    她心裏的小人兒說,阿磐啊,你瞧。

    只有妻才是「娶」,似美人姬妾,給個名分,收了便是。

    因而你做過他的衛美人,也做過他的磐美人,卻從來沒有聽他說一個「娶」字啊。

    是因了有過婚約,因而再怎麼喜歡也得為另一個人留着夫人的位子吧。

    怎麼......怎麼就平白多了這麼一遭,多走了這麼一趟的遠路,從他的中軍大帳出來,走得越來越遠,離他也越來越遠了呢?

    她低垂着頭,一時便將話語噎在了喉中。

    惱恨自己,也埋怨自己,從前那個貪生怕死的阿磐若從也不曾上過蕭延年的馬車,那該多好啊。

    夜色已濃,阿磐強忍着眼淚,低眉順眼的,不肯被他瞧見她濕了的眼眶。

    故作堅強,仍舊強顏笑道,「那大人,還......還要用藥嗎?」

    有了乾淨的雲姜,大約就再不必使用藥草阿磐了吧。

    那人眉峰蹙着,長長的眼睫垂下去,默了許久才道,「從前,苦了你了。」

    哦,那便是不要了。

    剛好,她也就要走了。

    真是滿腹悵然,百般的滋味全在心頭,一重重地壓下來,又一重重地迸裂開。

    人就在這百般的情緒里浮起溺下,死去活來。

    夜色暗沉,不過孤燈一盞。

    怕他多想,人便溫柔笑着說話,「如今大人找到了,真是一樁好事,阿磐心裏真高興。」

    一身將軍骨,生於帝王家,他該執棋、焚身、謀定天下,阿磐怎能去擾他。

    阿磐釋然一笑,「真為大人高興。」

    她與雲姜一起十餘年,知道雲姜是極好的人。即便阿磐死了,也仍舊會有雲姜好好地陪他。

    看見謝玄待雲姜好,就像看見了謝玄待阿磐好,是一樣的。

    她會告訴自己,那是她作為阿磐原本也會有的人生,這樣想着,便也沒那麼難過了。

    那人神色複雜,到底再沒有說什麼話。

    帳外有人叩門,是雲姜輕輕問話,「夜深了,大人可用完了?」

    阿磐見那人眉心微蹙,沒有作答。

    她的姐姐只把她當成藥,不曾把她當做人。


    那人不應答,雲姜便又要嬌聲提醒,「蘭湯備好了,大人身有寒症,千萬要克制啊。」

    阿磐不是個不知趣的人,這便攏好衣袍,起身就要告退,「姐姐來了,阿磐就走了。」

    可那人拉住了她。

    那人拉住她不肯鬆手。

    也不知怎麼了,好似這就成了最後一回相見,阿磐低頭淺笑,不由地就脫口而出,「大人要好好的。」

    那人還想再說什麼,話到了嘴邊,到底卻沒有說出口來。

    那人一向話少,誰知道此時此刻他要說的到底是什麼呢?

    也來不及問,也來不及細細猜想。雲姜還在說話,催不動謝玄,便催起了阿磐,「磐美人身子不好,還是早些回去歇息。」

    阿磐眸中水光盈盈,沖謝玄一笑,提起裙袍來便帳外走了。

    是,也該走了。

    出來久了,那一小碗的羊花酒已經壓不住這周身的疼了。

    不敢回頭去瞧,不敢去瞧那人此時的神情,也不敢回頭再看一眼。

    出帳時近衛將軍們開始抬着浴缶往裏走,而雲姜正在外頭立着,見她出來不免上下掃了一眼,笑了一聲,「磐美人受累了。」

    阿磐疾步往外走,一離開中軍大帳,攢了一晚上的眼淚唰地一下滾了下來。

    猶聽得雲姜進了帳,聲音嬌軟,能叫酥了人的腿腳,「奴家侍奉大人。」

    阿磐聽了心碎難忍,捂住心口,就似被人狠狠地在上頭刺了一刀,剜了一刀,眼淚怎麼都停不下來。

    愈發疾步往前奔走,不要命地奔走。

    膝頭腿腹,五臟六腑的骨頭真要被那毒藥給吞噬個乾淨了,也依舊不要命地奔走。

    不,不是奔走,是落荒而逃,不要命地逃。

    趙媼趕上來跟在後頭,拿件外袍給她裹了,很快又被阿磐甩在了後頭。

    趙媼邁着小碎步氣巴巴道,「雲姑娘可真不簡單。」

    「早早就把老婆子我打發出去了,自己留在帳外等着,盯着,生怕王父多寵幸了美人!嗬!還沒做夫人呢,倒早早就擺起了夫人的架子!」

    一邊岌岌地跟着說着話,一邊揣着袖子,朝一旁「呸」了一大口。

    阿磐頓住步子,「嬤嬤,她不是那樣的人。」

    趙媼梗着頭犟,「才見過一兩面,怎就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的好美人,你難道不知人心隔肚皮?老婆子我比你多吃了四十多年的乾飯,活得夠通透了!」

    「別不信,我這一雙眼睛最是毒辣,什麼妖魔鬼怪在我面前都得現形!」

    趙媼說着話,還要叉起腰,「你是老婦我親自從南宮迎過來送到王父跟前的!鄭姬曹姬春美人也都是老婦我送來的!我兒司馬敦,那是王父欽點的護衛將軍!而我,我便是堂堂將軍的母親!」

    越說越亢奮,也越說越激憤,吐沫在夜空裏四下飛濺,「你性子軟好說話,我告訴你,有我趙老婆子在,誰也別想欺負了你!」

    阿磐騰騰兀兀地奔逃,不敢回頭往中軍大帳去看。

    一顆腦袋昏昏沉沉,只聽得趙媼的聲音越來越遠,「美人!美人你慢點兒,走那麼快幹什麼?」

    忽而腳下一滑,膝頭一歪,眼前黑沉沉一片,幾乎與這夜色融為了一體。

    人往地上一摔,便再也什麼都不知道了。

    人在昏迷中想,已經第六日了。

    距離蕭延年的十日之期,不過余了四日。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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