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離開的人(1 / 1)
「這就累了?」俞雪琨笑起來,「更累的還在後面呢。」
「還有什麼?」赫斯塔低聲問。
「你撈了她,就不能只撈她一個,」俞雪琨輕聲道,「她背後的那個家裏,還不知道有幾個人指着她去撈,哈哈這種事十四區很多的。」
赫斯塔沒有回應,等紅燈的間隙,俞雪琨往旁邊看了一眼——赫斯塔靠着座椅,閉着眼睛,似乎已經睡着了。
然而等到俞雪琨發車,赫斯塔又再次調整了坐姿,像先前一樣一語不發地看着雨刷來回晃動。
「累了就睡會兒吧。」
「還好,」赫斯塔固執地說,「回去再睡。」
寬敞的駕駛室,俞雪琨扶着方向盤,兩手隨着道路的弧度慢慢旋轉。
隨着車一路向前,赫斯塔的眼皮又開始打架,眨眼的頻率也漸漸變緩。
「能和我說說嗎,」俞雪琨問道,「為什麼非管這個女孩的閒事不可?」
「她是個赫斯塔人,我也是個赫斯塔人。」
「就這樣?」
「嗯。」
「你救不過來的,而且這本來也不是你的問題。」
「嗯,我知道。」
又過了一會兒,俞雪琨想起什麼,「你在第三區還有別的親眷嗎?」
赫斯塔撐着座椅,又一次打起精神,她揉了揉臉,「沒了。」
「所以她是第一個?是你這些年來遇到的第一個赫斯塔人?」
「對」赫斯塔的聲音很低,「不過她總是讓我想起一個人。」
「也是赫斯塔人嗎?」
「嗯,」赫斯塔打開車窗,讓更多的風夾着雨飄進來,「不過已經離開很久了。」
又一處路口,俞雪琨再次停下。
「我偶爾會有一個感覺,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過。」
「什麼?」
「有時候離開的人,會再回來。」
赫斯塔想了想,但沒明白,她打了一個漫長的呵欠,然後轉過頭,「什麼意思?」
紅燈變綠,俞雪琨伸手換擋。
「沒別的意思,就是離開的人都會再回來,」她也看向赫斯塔,「用各種方式,一遍一遍地,回到我們身邊。」
等三人回到俞雪琨的公寓,每一個人都淋成了落湯雞。
尤加利始終沒有說話,她兩手空空,只是亦步亦趨地跟在赫斯塔身後。
「去洗個澡吧,」俞雪琨指着衛生間,「我去給你拿換洗的衣服,你將就一下,先穿我的。」
不一會兒,浴室的水聲響了起來。
俞雪琨揭開了客廳的開放廚房,準備煮點東西吃,她剛想喊赫斯塔過來幫忙,就看見赫斯塔直接倒在了蒙着白布的沙發上,連鞋也沒有脫。
一串黑色的雨水印從玄關走到沙發邊上——還好,赫斯塔避開了地毯。
俞雪琨當即一個深呼吸,在用力眨了幾下眼睛之後,很快恢復常態。
「OK,沒事,」俞雪琨抬起雙手,她自言自語地在原地踱步,食指朝赫斯塔的方向點了一下,「一會兒你得自己收拾乾淨,否則,哼哼。」
不一會兒,尤加利從浴室里出來,整個客廳仍然十分昏暗,但餐桌上方的射燈開着,把客廳一角稍稍照亮。俞雪琨就坐在餐桌旁,微笑着看着她。
「來,吃點東西吧。」
尤加利謹慎地走到桌邊,坐了下來,「您是?」
「簡的朋友。」俞雪琨回答,「如果你最近生活上遇到了什麼困難,也可以和我說說。」
尤加利沒有作聲。
「你可以和她說的。」
赫斯塔的聲音冷不丁地從身後傳來,俞雪琨和尤加利同時回頭,見赫斯塔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望着她們這邊。
俞雪琨露出一個微笑:「醒了就去把地板擦乾淨。」
「地板?」赫斯塔原本還有些不解,但當她順着俞雪琨的手指看向自己的腳下,便立刻會意,「哦抱歉。」
「抹布在鞋櫃裏面。」
赫斯塔脫了鞋,快步跑向玄關。
「確實可以和我說,」俞雪琨重新看向尤加利,「我和米哈伊洛認識很多年了,他能做到的事我一多半也能做——除了突然給你一筆巨款,哈哈。」
尤加利放下了餐叉,「您也是從第三區來的嗎?」
「不,我是本地人,我就是在梅郡長大的,」俞雪琨切換到南十四區語,「不過最近調到橘鎮去了。」
尤加利目光微亮,「您在橘鎮工作?」
「對。」
「您您在那邊做什麼?」
「檔案相關的事情,管管材料什麼的,就是個比較清閒的文職——」
「您熟悉『居住許可』嗎?」尤加利立刻追問,「我因為一直沒有拿到『居住許可』,所以高中的結業文憑一直下不來。可所有材料已經交上去兩年了,一直都沒有回音——」
「你先等一下,你申請『居住許可』幹什麼,」俞雪琨的下巴轉向赫斯塔,「居住許可是像她那樣從別的大區過來的外地人才需要申請的,你本來就是十四區人——交質山現在就劃在南十四區裏面啊。」
「我知道,但交質山正式被劃為宜居地還是五年前的事,所以有很多人的檔案都還沒來得及建——」
「南十四區所有新劃宜居地的人口檔案,都是要在一個自然年內完成建檔的。」俞雪琨打斷了尤加利的話,「所以你們那塊地方的人員檔案,理論上應該是當年年底前就建完了。」
尤加利嘴唇微張,許久無言,目光中帶着一些不知所措。
「但,我的身份一直沒有下來過啊。」
「那你現在是什麼身份?」
「我沒有身份」
「你怎麼會沒有身份呢,你都參加了高中的結業考試肯定是有身份的啊,你是用什麼身份報名的?」
「我們有一個地方上開的身份證明,平時上學、去醫院都用那個。結業考試之後,我收到了十四區聯合大學發的錄取信,結果遞交後續材料的時候,松雪原那邊的教育部門不認我的文書,說我不是十四區的公民,所以不能走區內的招生——」
「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兩年前。」尤加利有些激動,「我每周都會寫一封信去問進度,但從來沒有收到過回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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