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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零章 雪原上奏響的癲狂之音(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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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蓋爾博德的身子在馬背上輕微地震動了一下,他複雜地看了伊凡勒斯子爵一眼,沒有立刻回答這突如其來的詰問,只是把頭扭到右側,看着南邊封凍的內海,避開了父親鷹隼般鋒利的視線。筆神閣 bishenge.com伊凡勒斯子爵並未在尋求一個註定會讓自己大失所望的答案,也並不想看着兒子被頭盔包覆的後腦勺。他轉過頭,遙遙眺望着在北方起伏的迷霧山脈的曲線,突然不自覺地將逶迤蒼勁的線條與「猛犬」瑟坦達寬厚的一字眉重疊在一起。伊凡勒斯子爵始終記得,昔年在凜鴉城的議政廳中,那個遠遠地站着,沉默而惶恐的年輕人,一點都不像是一個曾經扭轉過戰爭頹勢的超一流武者。他就站在大廳最陰暗的角落,注視伊凡勒斯子爵與格雷戈里四世隔着偌大的圓桌爭吵,直到信使撞開大門,送來芬布雷堡的噩耗……伊凡勒斯子爵其實一直都知道瑟坦達為何沉默,又為何惶恐。這個格雷戈里家族的幼子與他二哥厄爾多的關係其實並不算親近,反倒跟長姐厄休拉形影不離,可是卻在政變中成為了厄爾多最強力的支持者。若非如此,厄休拉也不會在傷愈後黯然離開北境——身為格雷戈里三世欽定的王儲,她當時並不是沒有資本與自己的弟弟叫板,申得弗的阿拉里克家族以及波因布魯的阿爾德瑪家族都與她交好,當時正如日中天的伊凡勒斯家族更是她堅定的後盾,但她仍然輸得徹底,因為瑟坦達與弗洛斯特·亞歷克西斯都選擇了厄爾多,而這兩人同時也在第一次龍獅戰役中居功至偉,他們的名望足以將任何不正當的權力變得名正言順。

    但瑟坦達仍然是對此心懷愧疚吧?所以當格雷戈里四世咆哮地向他下令「瑟坦達,把這個老東西給我拖出去!」時,他只是默默地搖頭,站得離圓桌更遠了一些。

    伊凡勒斯子爵其實很羨慕瑟坦達,不管北境的權力如何更替,王冠上始終都刻着格雷戈里家族的紋章,換而言之那始終是瑟坦達的家事而非國事。家事雖然難斷,但無論手心手背,始終是手,是身體的一部分。但對於伊凡勒斯子爵乃至於北境其他的豪門顯貴而言,那是無法自拔的漩渦,暗流之下種種齷齪涌動,所有人基於各種各樣的目的,都在奮力接近權力的中樞,哪怕被撕成碎片也在所不惜。

    「原來您與亞歷克西斯公爵的關係,並沒有傳聞中那麼糟糕透頂。」伊凡勒斯子爵終於聽到了蓋爾博德的聲音,「可是,為什麼?」

    「為了北境的穩定。」伊凡勒斯子爵平靜地回答,「我跟弗洛斯特的理念是完全一致的,只是早年的政治立場不同。我維護王女殿下的地位,而弗洛斯特則要保證四世陛下的權力。為此我不惜在凜鴉城逼迫陛下交出王冠還政儲君,而弗洛斯特比起我來更決絕,也更殘酷——」老人閉上眼沉默了一會,似乎是在忍受揭開舊傷疤時強烈的痛楚,「他在芬布雷堡屠殺了幾乎所有的獵鷹騎士,同時將你和你的母親置於帶血的屠刀之下,逼迫我就範。我痛恨他的手段,卻不得不欽佩他的膽略,他用最簡單最血腥的方式鎮壓了任何潛在的變數——包括一場理論上的內戰。而我在噩耗傳遞到凜鴉城的那一刻起,就醒悟到我已經無力對既成的事實做出改變。獵鷹騎士團已經覆滅,那龍騎士團支持誰,誰便是北境的統治者。」他沉重地嘆息,「難道真的要因此掀起一場內戰嗎?不說北境之外強敵虎視眈眈,我們也經不起一場內鬥的消耗。我明白,弗洛斯特亦然。在仇恨之外,我們早已達成了共識。」

    往事在伊凡勒斯子爵低沉的聲音中被娓娓道來,像是徐徐鋪開一張塵封的捲軸。蓋爾博德沉默地聽着,那是他所不知道的過去,也是北境很多貴族都諱莫如深的歷史,時隔多年依然能嗅出淡淡的血腥味。但當事人卻已經不再將仇恨反覆咀嚼,他只是在坦然而平靜地面對。

    「您為什麼不早點說?」


    「你為什麼不早點問?」伊凡勒斯子爵反問,「在你成人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去不去龍騎士學院進修是你的自由,不要被家族的背景所困擾。可你在瑞恩城待了不到半個月就回來說寧願待在我身邊學習。你學到什麼了?一個告密者?」

    「怎麼可能不會被困擾!難道我要拋棄家族的姓氏,告訴同學那些跟我無關嗎?」蓋爾博德扭過頭大吼,「而且我哪有什麼同學?學院裏沒有我的同齡人!我的年紀最大,地位卻最低。那些連唇須都沒生出來的小孩成天對着我指指點點,在那裏我不是蓋爾博德,而是『那個老東西的幼子』!我已經二十八歲了,還是個男爵!但那些小孩子如今的爵位已經跟您平起平坐了!」他像是一頭髮怒的公牛,把口鼻間奔湧出來的白色氣流噴到伊凡勒斯子爵的臉上,「父親,您告訴我!我該如何不被您曾經的『豐功偉績』所困擾?」

    但伊凡勒斯子爵仍舊心平氣和,哪怕言辭的犄角正激烈地頂撞着他,他臉部的線條始終不曾變化過,只是他看向蓋爾博德的視線都已經不復對話開始時的鋒利,只是悲愴而深沉,像是某個端坐在雲端之上的神祗。

    「你既然這麼想,那早就應該這麼說。騎士的美德之一,便是誠實。」伊凡勒斯子爵緩緩地開口,聲音不大,卻鏗鏘地穿透了風雪,「只要有坦白的勇氣,很多問題都能迎刃而解,藏在心裏只會滋生出猛烈的毒素。而你已經二十八歲了,父親式的說教還能幫你排解多少呢?」

    「這場戰役結束以後,我會請求弗洛斯特,讓你加入龍騎士團。如果他不同意,你就去王立學院進修吧。」

    「父親這是要放逐我?」蓋爾博德抿緊了嘴唇。

    「是的,」伊凡勒斯子爵再不看他,只是目視前方茫茫的雪原,「沒有我的命令,你不得回到芬布雷堡。現在,歸隊。」

    「遵命,子爵閣下。」蓋爾博德平靜的語氣中暗藏着一絲頑固的狠厲,「無論在哪,我都會向上爬,不惜一切地向上爬。」

    伊凡勒斯子爵似乎沒聽見,只是捏緊了手中的韁繩,手甲的金屬關節彼此擠壓碰撞,聲音壓抑而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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