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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一個人的戰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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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西域長途經商,可以不帶車馬,卻萬萬不能少了駱駝。一窩蟻  m.yiwoyi.com

    儘管駱駝脾氣壞,有體臭,難以訓練,要五歲才成熟,三年才生一胎,需要放牧時間長,看上去很不經濟。然而它們的足蹄適合行走在沙漠戈壁地區,背負力強,沙漠裏三五天不必喝水,是最適合西域的馱獸,甚至完全取代了輪子和車的位置。

    不過騎着慢悠悠經商是一回事,騎着逃跑又是另一回事了,要論速度,駱駝還是沒法和馬相比,任弘他們縱馬追逐半刻後,前方便出現了那群粟特人的身影……

    一共二十多人,有的騎馬,有的騎駱駝,發現漢人吏士在追趕,他們不由加快了速度,但雙方的距離還是被拉得越來越近,近到能夠開弓的距離!

    最先開弓的卻是粟特人,位於駝隊末尾的是幾頭高大的雙峰駝,兩人共騎,速度雖慢,但靠後的人卻可以直接轉身,反曲的斯基泰弓搭箭就射!

    這種弓射程極遠,任弘下意識地縱馬一偏,卻發現白躲了,箭矢落在他們左側老遠的位置,沒辦法,駱駝奔跑時由於姿勢原因,身體會左右晃動,能瞄得准才見鬼了。

    倒是趙漢兒雙腿緊緊夾着坐騎,兩手解放出來開弓搭箭,邊騎邊射,一連三發矢,最後一支箭射中了體型龐大的雙峰駝,它哀鳴一聲後在原地發了狂,在身上兩人甩了下來,其中一人還被踩了一腳……

    至於死沒死,任弘不知道,他們從被甩下的粟特人身邊飛速掠過,繼續追趕剩下的人,自有後來的吏士將那兩人綁了。

    這下,雙方的距離更近了,粟特人大概明白事情敗露,漢朝對膽敢冒犯者懲罰極嚴,被李廣利屠成空城的輪台便是例子,加上眾人已進入一片沙地,馬匹速度慢了下來,他們不免心存僥倖,繼續頑抗。

    接下來射出來的便不是弓箭了,而是粟特人更擅長的投石索和彈弓,孫十萬不小心挨了一下,滾下了馬落在後面,任弘頭頂上也挨了一石頭,幸好他戴了鐵胄,只感到一陣嗡嗡作響。

    吏士們也還以顏色,弓箭不斷向前拋射,在這麼近的距離內,趙漢兒展露了他可怕的騎射之術,一連射落兩人,非死即傷,讓任弘十分羨慕。

    他在馬上完全用不了遠射武器,只握了一根矛,左手上綁着塊小圓盾,打算撿撿漏補補刀。

    說時遲那時快,又有大把東西從粟特人的駝背上被灑下,落在吏士們前方。

    任弘還以為對方有來自西域白駝山莊的獨門暗器,連忙繞開。

    等路過時瞥了一眼,才發現是錢,有漢朝的五銖錢,也有不知是哪個中亞國家印有人面的銀幣……

    他哭笑不得,這是……乾坤一擲?

    若是遇上匈奴人或沙漠馬匪,可能全停下追逐,低頭撿錢了,可大漢吏士們想到居廬倉被掘得一片狼藉的漢軍墳墓,都憋了口氣,竟無一人下馬。

    粟特人深知打是打不過了,收買也收買不了,遂在進入一片雅丹地貌後,其首領一個唿哨,竟默契地四散而走,在廣袤的戈壁上跑得到處都是。

    任弘盯着一匹跑得最慢的駱駝追了過去,那是個小個子的粟特人,頭頂的尖氈帽在逃跑中掉了,露出一頭褐色的捲髮,他不時回頭,驚恐地看着越來越近的任弘和蘿蔔。

    其實任弘也很虛啊,因為他發現,左右竟沒有一個人跟來!

    「娘的,人呢?」

    這下只能各自為戰了,想着對方只是商賈,他應該打得過吧……

    五十步、四十步,蘿蔔蹄子不斷點地,將沙土高高掀到後方,四周景致在飛速移動。

    馬匹追上駱駝是遲早的事,就在任弘琢磨着接近後,待會要怎麼將這人弄下駱駝來時,是學牛仔一個漂亮的繩結套住他,還是直接用手拽,那粟特人卻不走了。

    他勒住駱駝一調頭,抽出一把短劍,又給了駱駝一鞭子,嚎叫着朝任弘衝來!

    駱駝雖然速度不如馬,但卻有高度的俯衝優勢,駱駝邁開長腿,大嘴裏喘着粗氣,那粟特人則高高舉着劍,想要在錯身那一刻先砍翻任弘!

    任弘能感到,疾馳中的蘿蔔產生了一絲恐懼,卻沒有退縮,因為一路上和使節團的駱駝朝夕相處,不至於害怕這種動物,也因為它很信賴主人。

    任弘連害怕都來不及想了,雙方距離太短,電光火石間,他只來得及做出曾對着枯樹練習過無數遍的事:

    握緊長矛的木柄,將矛杆使勁夾緊在右手胳膊下,讓矛尖斜斜向上,對準朝自己衝來的粟特商人!

    馬快駝慢,矛長劍短,這就是任弘唯二的優勢。

    十步,五步,任弘瞳孔瞪得老大,想要看清對方動作,卻只看見了一雙同他一樣充滿恐懼的青色眼睛!

    還有緩緩落下,想要砍斷矛杆的劍刃!

    但蘿蔔飛奔的速度太快,不等粟特人劍揮下,矛尖已被送進了他的肩膀!


    錯身的一剎那,任弘只感到劇烈的撞擊,右胳膊傳來劇烈的疼痛,像是斷了一樣,他立刻鬆開了手,而身後則有重物落地的聲音。

    蘿蔔繼續往前沖了老遠,任弘有些暈乎乎的,第一反應是摸摸自己右手還在不在。

    任弘有些喘不過氣,騎戰交刃,真是太刺激了,只能胡亂說幾句話讓自己緩緩。

    「還在,小右還在,不然以後就只能靠小左了。」

    等他勒馬轉過身,駱駝早就跑得沒影了,沙地上只剩下那個掙扎哀嚎的粟特商人……

    ……

    「比起刺人,我方才其實更應該將矛瞄準駱駝那細長柔軟的脖子,若他不是個普通商賈,而是個戰場老手,我恐怕就沒這麼幸運了。」

    任弘將那粟特人五花大綁,扛到蘿蔔身上,牽着它慢慢往回走。

    一路上仍在回味自己的第一次騎戰,離開了漢朝後,在西域隨時隨地可能捲入衝突,他空有一具好身體,卻實在沒什麼天分,只有不管總結經驗和勤加練習,才可能在戰場上活下來。

    一邊想着,任弘也在打量自己的戰利品。

    他拿在手上的是粟特商人的鐵劍,長約三尺,劍柄上雕刻着一頭屈身的鹿,末端有左右兩個環,很典型的中亞斯基泰風格。

    在那失血過多暈過去的粟特人懷裏,任弘還搜出來一封羊皮上寫就的信,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橫寫文字,正面24行,背面1行,顯然是不同字母組合在一起的,大概就是傳說中粟特文吧……

    在蔥嶺以東,漢朝是唯一有文字的國家,可出了西域,才發現外面還有許多個文明國度,這大大激發了漢人的好奇和興趣。

    回去的路上,任弘遇到了馬身上掛着好幾個人頭的趙漢兒,他正在戈壁上四處尋找任弘身影,見到任弘無事,才鬆了口氣。

    而更多的粟特人,則是被奚充國俘虜的,他方才沒有出現在正面戰場,而是帶着騎術最好的幾個良家子,從側面繞到了前方,將粟特人的首領堵了個正着,此刻連人帶駱駝押了回來。

    被粟特人一個投石索打下馬的孫十萬也沒大礙,只是一瘸一拐的,反正也追不上眾人,索性撿起地上的錢來,此刻捧了一堆給然任弘他們看。

    卻見那些銀幣跟五銖錢差不多大小,卻是實心,正面是頭戴王冠的捲髮王者頭像,背面則是一個肌肉兄貴裸男,不知是什麼神明。此外還有一行字母文字,與粟特文又大不相同,應該是希臘字母……

    孫十萬好歹是去過蔥嶺以西的,告訴任弘道:

    「這是大夏國的錢幣,和安息國一樣,以銀為錢,刻其王面,王死輒更錢。大夏國本在大宛之西,如今被大月氏和塞人趕到了南邊靠近身毒的地方,其國民弱畏戰,臣屬於月氏。」

    任弘點了點頭,希臘化時代,不管在東方還是西方,都走到尾聲了啊。希臘人西邊被羅馬吊打,東邊則遭到遊牧的月氏、塞種狂虐,只能調頭往南,去剝削更慘的印度人……

    但更讓他們惱火的是,在那些被粟特人散落的錢幣中,亦有不少太初年間的五銖錢,不用說,肯定是從漢軍墳冢里刨的。

    其實加起來不過萬把錢,還不如賣十匹絲綢賺的多,但這群粟特人就是貪了這小便宜,也可能是純粹是為了泄被漢朝驅逐出境之憤。

    所以說,活該死了這麼多人。

    而領頭的粟特商人叫「沙昆」,他留着長長的筒狀鬍鬚,藍眼棕捲髮,方才供認不諱,正是他們掘了居廬倉的墳冢,此時才想起來向吏士們求情。

    「饒命!」

    沙昆也會漢話,跪在地上,高高伸出雙手,哀求道:「吾等一時糊塗,冒犯了大漢!但我能給漢使,提供樓蘭情狀,請饒命!」

    任弘忍了忍沒說出那句話,倒是奚充國給了楊伯刀一腳:「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死後去向我漢家士卒賠罪去罷!「

    「死的人已經死了,但我要說的事,關係到漢使此行存亡,也不聽麼?」

    沙昆朝他們稽首,復又抬起頭道:

    「吾等在城中親眼所見,伊循城主看似心向大漢,可實際上……」

    「他卻在暗通匈奴!」

    ……

    ps:第二章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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