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大漢一向以直報怨(1 / 1)
就在廳堂內傅介子動手之前片刻,任弘卻還在對滿心想要為自己爭取更好處的伊向漢,講一個故事。一筆閣 m.yibige.com
在伊向漢展露野心後,任弘卻只是一笑,籠着袖子,拿起大邦使者的架勢,不急不忙地說道:
「我不知城主在長安時有沒有聽說過這樣一件事,在大漢南方,有個小邦名為夜郎,因為閉塞不與漢通,當孝武皇帝第一次派遣使者去到夜郎國時,夜郎王竟問漢使這樣一句話。」
「漢孰與我大?」
「這當然是笑話,漢使忍俊不禁,他告訴夜郎王,大漢有十三州部,每個州有十幾個郡,而夜郎的大小,不過相當於漢之一郡,百分之一罷了……」
「我去過大漢,當然知道漢之廣大。」聽任弘意有所指,伊向漢有些不快。
「但城主恐怕仍不太清楚,樓蘭究竟有多小!否則就不會說出方才的話了。」任弘肅然道:
「在大漢每個郡下面,還有十幾個縣,每個縣之下,又有十幾個鄉,小的鄉人口三四千,大的鄉人口上萬。」
「我聽聞樓蘭九座城加起來,不過萬餘人,勉強相當於漢之一小縣,若單拎出一座城,連大漢一個小鄉都不如……」
任弘伸出小拇指,無情地揭露了這個事實:
「所以在坐擁四海的大漢皇帝眼裏,不管樓蘭王還是樓蘭城主,其實並無區別,反正啊,都是九牛一毛上的毛尖尖。一個鄉嗇夫,能與天子講條件麼?不能,他只能勤勉做事,但政績卻不一定會被天子知曉。」
伊向漢聽得冷汗直冒,被任弘這麼一比較,想到樓蘭相較於大漢,不過萬分之一,膽氣便越來越小,方才想乘漢使需要自己,多爭取些條件的心思,立刻就沒了。
任弘話音一轉:「可伊城主是幸運的,今日樓蘭眾人的表現,是竭力相助,還是首鼠兩端,亦或是與大漢為敵,都會由傅公上奏到長安,直達天聽!」
「試想,既然在漢天子眼中,樓蘭王與樓蘭城主,不過是大鄉嗇夫與小鄉嗇夫的區別,若此番伊城主能傾力協助吾等,讓傅公事後向天子稟報時,為城主多美言幾句,皇帝一高興,拿起筆來,在你的稱號前,加上『偉大國王』等詞,也不是不可能啊。」
任弘一席話,將雙方的籌碼擺得明明白白,既讓伊向漢明白自己的身量,根本沒有講條件的底氣,又給他留了一點希望,末了還不忘提醒一句:
「伊城主別忘了,你已殺匈奴妻,早就站了邊,與吾等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沒錯,伊向漢已經沒得選了,他咬咬牙,朝任弘拱手:「一切唯傅公、任君之命是從!」
「善,我想請伊城主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那左且渠、譯長等人,都請過來。」
任弘讓韓敢當打開了使節團一直隨身攜帶的幾個箱子,裏面是華麗輕盈的蜀錦綢緞,還有一小箱,竟摞滿了黃燦燦的金餅!
他拿出一個金餅,高高舉起,笑道:「天子讓傅公持黃金、錦繡行賜諸國,不但樓蘭王有厚賞,樓蘭王的親信官員們,也人人有份!」
這些箱子的鑰匙,一直由傅介子親自保管,方才卻交給了任弘,讓他按照計劃好的,用來引誘樓蘭官員。
就連韓敢當、趙漢兒二人,看了這麼多金子,也忍不住咽一下口水,更何況那些只相當於鄉中小吏的樓蘭貴人?
名為「黎貝耶」的左且渠還猶豫了一下,兩名譯長卻想都沒想就小跑過來,稅監、城門官,陸續在伊向漢招呼下聚攏到漢使吏士邊上。
普通的樓蘭武士卻只能遠遠看着眼饞,同時也看着唯一沒打開的一個箱子好奇,不知裏面又裝了什麼寶貝……
就在這時,正在進行審判的屋子裏,卻傳來一陣陣驚呼,旋即有個樓蘭人打開門跑了出來,大聲叫道:
「漢使劫持了安歸伽王!」
他胸口旋即挨了一箭,而趙漢兒的弓弦還在微微震顫。
任弘也將手裏的綢緞一扔,大呼道:「動手!」
不等外面的樓蘭人反應過來,身高馬大的韓敢當,已將旁邊正在垂涎金帛的樓蘭官員一手一個揪起,夾在胳肢窩下挾持了。
其餘人則打開了一直緊閉的箱子,裏面儘是短兵和盾牌,他們嫻熟地將兵器扔給袍澤,也各自劫持一個樓蘭官員,將大屋裏想要往外跑的樓蘭人堵了回去。
任弘在外斷後,他一手扛着盾提防可能射來的箭,另一隻手還不忘抱上那裝金餅的小箱子,最後一個進入大屋,朝正在牆邊,踩着樓蘭王安歸定罪的傅介子作揖:
「傅公,弘幸不辱命,樓蘭左且渠、譯長、稅監、城門官一共七人,盡數拿下!」
……
「奚騎吏呢?」鄭吉已將右且渠牢牢綁好,見少了許多人,不由擔心。
任弘笑道:「奚兄帶着十個人,去『保護』城外祭壇處的水祭司,順便聯絡伊城主手下了。」
「做得好。」傅介子十分滿意,回頭掃視廳堂下跪在地上,被劇變驚呆的樓蘭大小官員。
「我方才所言樓蘭王安歸之罪,汝等都聽到了?」
「伊循城不止是樓蘭的城,也是大漢的城,我唯傅公之命是從!」伊向漢率先單膝跪下,表了決心。
至於左且渠、譯長、稅監、城門官等人,哪經歷過這場面:眼前六個粟特人被絞斷脖子躺在地上,屎尿橫流,被他們稱為「偉大國王」的安歸則被漢使踩着,瑟瑟發抖。
於是傅介子聲音一響,他們也不管聽得懂聽不懂,除了不斷點頭,便沒有其他反應了。
倒是安歸努力掙扎着,雙手高高抬起,眼淚嘩啦啦地淌,仍在祈求饒恕。
盧九舌努了努嘴:「安歸說,他會立刻殺死閼氏,也一心向漢,永遠為大漢臣僕。」
「晚了。」
傅介子看向安歸,面容冷酷。
他仿佛看到了過去幾年裏,被截殺的三波漢使,他們手持與自己一樣的旌節,卻在匈奴圍攻下,葬身大漠,連帶着手下的數十名吏士,也全都成了異域骸骨。可憐漢地又多了幾十戶戴孝嚎哭的人家,抹淚的妻子和孤苦的孩童。
「大漢對你的屢屢冒犯,從來沒有忘記!」
所謂的大國器量,絕不是原諒。
當然,更不是只圖泄一時之憤,中了外人的圈套。
而是在冷冷地看着你們折騰和上躥下跳,讓敵人充分暴露,再在最合適的時機,一網打盡!
就連一向表現軟弱的吳宗年,也站出來說了句硬氣的話:
「子曰,以直報怨,以德報德!大漢從來不會以德報怨,只會以直報怨!安歸啊安歸,等你的頭顱掛到了長安北闕之上,再向圍觀你醜態的大漢百姓謝罪罷!」
「然,樓蘭王安歸通匈奴,謀大逆,殺漢使,斷南北道,平樂監傅介子奉天子命,立刻誅死。
安歸面色慘白,卻被傅介子踩着動彈不得,他只能看到,傅介子拒絕了任弘遞過來的刀劍,反倒看向那根隨時隨地,都握在右手的漢使旌節。
旌節木杆長八尺,末端是尖銳的,還包裹了銅皮,方便插在地上。
平樂監露出了滿意的笑!
「旌以專賞,節以專殺!」
傅介子雙手高高舉起節杖,對準安歸的胸口,瞄了瞄後,猛地往下一插。
在滿屋的驚呼下,鮮血四濺,大漢的旌節,直接捅穿了樓蘭王安歸的心臟!
……
ps:第二章在晚上。
第71章 我大漢一向以直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