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9 淮南連騎(1 / 1)
眼見到前方煙塵翻滾、沖天而起的畫面,鄴地軍隊自韓雍以降,呼吸俱都為之一滯。
如此浩大聲勢,只有騎兵才能營造出來,而且還是規模頗為龐大的騎兵隊伍。
可是,騎兵?
韓雍的心緒陡然沉到了谷底,他今次率領五千騎南來西進,可以說是絕地反擊的一招,而且準備也是極盡充分,尤其對於敵軍各方面的軍情也搜集良多,完全可以確定淮南軍中並沒有大規模的騎兵隊伍。
關於此戰將要面對的各種困境,他與魏王也是討論良久,在沒有足夠騎兵力量制衡的情況下,敵軍所恃者無非堅固的營壘和豐富的軍械而已。但在高機動力的騎兵衝擊之下,淮南軍只能淪為徹底的被動而不能做出有效的反擊。
可是現在,單單看那煙塵激起的規模,便顯示出淮南軍不獨有大量的騎兵應敵,而且騎兵規模完全不遜於南渡的鄴地騎兵!
「看來陳光已經敗了……」
韓雍口中呢喃一聲,繼而眼中泛過一絲灰暗,乃至於有種要破口大罵的衝動,如此重要的存亡之戰,鄴地卻因各方掣肘、反應遲鈍而步步落後,即便現在奮起直追但仍是晚了一步。
然而胸膛內翻湧的怒氣在涌至喉間後,卻只化作一串略帶顫音的低笑,他強自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右手一揚指向前方笑語道:「南賊也能操馬?真是笑話!我軍南來倉促,正乏馬力,眼前南人前來送馬,豈有不收之理!披甲,備戰!」
這話在騎陣中傳播開來,尋常兵卒們心中驚詫倒是被打消不少,但一些千騎、百騎之類的兵長們卻知在此處發現淮南軍大規模的騎兵隊伍,乃是一個完全出乎意料的變數。
但事已至此,已經完全容不得再有退縮,哪怕他們現在抽身而退,在經過三天兩夜的長途奔襲後,人力、馬力已經被驅用到一個極限,也根本就逃不遠。
於是他們這會兒也只能以南人不善馬戰而安慰自己,同時鼓舞士氣,吩咐士卒們快速備戰。
石堪為這一次反擊的確準備充分,無論人還是馬都擇優而用,儘管已經奔襲數百里,但在危機臨頭的眼下,兵卒們也並沒有顯得過分慌亂。
隊伍快速轉移到左近一座平緩的高坡上,而後將士們紛紛被甲,這些所謂的甲冑自然不可能比於淮南軍那樣精良,除非石堪完全不顧黎陽的防守力量才能湊齊,因此大多只是關鍵部位的一些重點防護。
其中唯有韓雍所率領的千數最精銳的騎兵,才能裝備上整齊的甲冑,甚至就連戰馬上都被蒙上了一層稍顯厚重的皮甲護具。
這些騎士們,其中多有鮮卑、烏丸等胡部義從,一個個形體彪健,騎術更是精良,哪怕是縱馬疾馳,左右開弓不在話下。他們也是今次出擊的殺手鐧,原本是用來衝擊可能會遇上的淮南軍密集步卒戰陣和堅固的營壘,可是現在不得不提前用上。
對於這支隊伍的戰鬥力,韓雍也是充滿了信心,哪怕淮南軍以逸待勞佔據了主動,但在真正的騎兵作戰中,韓雍也相信那些淮南騎士們絕不可能承受住這支在河北都算是絕對精銳的騎兵衝擊。
鄴地騎兵們尚在有條不紊的整陣備戰,整支隊伍以韓雍親自率領的那千名精銳為中心,左右俱有千人戰陣為側翼,後翼則留下兩千人待機而動。
單單從軍陣上的安排,便可以看出這一支騎兵隊伍的精銳之處,在千人為隊之下,又有百人、五十、十人等小隊。
單騎左右之間各有將近一丈的空間,這樣可以極大程度上避免遠程弓矢的密集攢射傷亡。而前後行列則留出長達七八丈的距離,這樣既能夠保證衝擊的連貫性,又能預留出足夠的空間用以緊急調整戰陣。
這樣精確的衝擊戰陣,並不是在將領們的頻繁指揮下才擺設出來,而是士卒兩兩之間的對照所進行的自發調整。作為河北真正的精銳騎兵,這種戰爭素養已經滲透到他們的骨子裏,並不再需要刻意的要求。
在一刻鐘左右之後,對面的淮南軍騎兵們也終於在一片茂密的草叢後沖了出來。
而在看到淮南軍騎兵軍陣出現在視野中後,鄴地軍隊們自韓雍以降,眼角俱都微微輕顫起來,不知是因汗水滲入眼眶還是其他。
「那真是南賊的騎兵?」
其中一名將領喃喃說道,下意識攥了攥手中的馬槊,若非這槊身乃是特質,掌心裏湧出的汗水幾乎滑膩得將要握持不住。
整齊,簡直太整齊了!對面那一支騎兵大隊,陣型邊沿平滑整齊,仿佛刀切出來一般,像是一面移動的堅牆鐵壁,快速向這裏奔行而來!
雖然雙方距離還極為遙遠,但許多鄴地騎士們在看到淮南騎兵如此整齊陣勢,心臟都仿佛被緊緊攥住,繼而便懷疑起此前關於南人不擅騎戰的認知到底正確與否?
那龐大整齊的軍陣,在視野中快速擴大起來,自有一股強大的震懾力在這一方天地間蔓延開來,甚至於壓迫得鄴地騎兵軍陣都微微內縮起來。
「衝擊,殺!」
這會兒,韓雍也完全不敢怠慢,抬起護臂輕觸面甲,繼而口中便發出一聲咆哮。
鄴地騎兵不愧是北地精銳,儘管看到敵軍遠比他們預想中要強得多,但當鼓令聲響起後,還是紛紛勒緊戰馬,直往對陣衝去。
隨着衝鋒而起,鄴地軍隊也自有一股剛猛的氣勢瀰漫開來,兩道洪流自坡地上飛瀉下來,看起來雖然不及淮南軍陣充滿着渾然如一的雄渾,但也自有一股銳猛暴烈的氣息在軍陣中瀰漫開來。
而此時,淮南軍騎兵戰陣這會兒也發生了變化,原本整齊如一的戰陣隨着跑動,兩翼也自中軍中分離開來,開始再次加速。
而隨着兩翼軍隊的增速,淮南軍戰陣便從原本的方方正正變做一個內凹的大口袋。尤其兩翼軍隊在衝鋒途中,翼腳層層外推,使得這個口袋張的更大,繼而化作一張猙獰的凶獸巨口!
這種變化,漸次而且明顯,透出一股機械般的美感。而鄴地騎兵們雖然究竟野戰衝殺,但像這樣的陣勢變化,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一直到兩軍距離已經極近,那些沖在最前方的鄴地騎兵們才發現淮南軍戰陣為何如此整齊嚴明。
原來那些奔馳的騎兵們並非獨立個體,而是戰馬相互之間都有皮索連接,五騎連串,這五騎進退如一,甚至就連戰馬的奔行速度都極為整齊!如此再擴散到整個軍陣中,便營造出如此震懾人心的龐大軍陣!
居然是這樣!
鄴地軍隊們雖然驚詫於淮南軍的巧技妙思,居然用這種方式來彌補兵卒個體騎術的不足。如此一來,雖然軍陣的機動性略有降低,但是牢固性卻因此大增。
要知道鄴地騎兵們這種衝鋒中的離合變化,那都是建立在士卒騎術精湛的基礎上常年磨練出的默契,能夠將騎兵靈活機動的特點發揮到極致,而且離合之間都能保證前後左右之間的微妙聯繫,不至於變得散亂無序。
而淮南立鎮滿打滿算不過三年多的時間,就算立鎮之初便創建起規模這樣龐大的騎兵隊伍,且能夠保證充分的訓練,但卻實在欠缺了真正實戰的磨練。想要在軍陣變化上達到鄴地精銳的水平,簡直就是做夢!
「鎖連戰馬,小道罷了!離合之能喪盡,又算是什麼騎兵?」
在察覺到淮南軍陣中蘊藏的玄機之後,韓雍便冷笑起來,騎兵最大的優勢便在於靈活的機動性,淮南軍如此佈置看似保證了軍陣的完整性,但事實上卻抹殺了這一最大的特點。騎兵對戰,居然還要強求戰陣的完整性,簡直就是愚不可及!
不過心中雖然泛起了輕視的想法,但韓雍還是下令他所直領的那千數精銳放慢衝鋒的速度,因為若是正面對沖的話,淮南軍如此密結的軍陣,正是他這一支隊伍的克星。
即便能夠沖開戰陣,傷亡也必然慘重,他眼下已經損失不起,只能寄望於兩翼突破,衝垮敵軍軍陣後再一擁而上,用最小代價獲得最大成果!
而帶領兩翼衝鋒的將領,也都是久戰於河北的宿將,隨着淮南軍側翼次第推開,此前那種奔襲側翼的戰法已經難用。但淮南軍側翼展開之後,軍陣則難免變得薄弱起來,索性直接往正當中衝去。
前陣上騎兵們紛紛引弓拋射,最快時間內射出兩矢,而後便需要快速向側方遊走,給後陣槍槊騎兵騰開鑿穿敵陣的空間,而這時候,那些弓騎們將又會在後方集結起來,然後沖回來繼續以弓矢撕開敵軍戰陣。
這種基本的戰法,對鄴地這些騎兵精銳們而言,簡直就是吃飯喝水一般尋常,甚至不需要兵長們的特意指令。
可是當他們將要逼近射程時,淮南軍陣中首先一輪箭雨潑灑而來,這箭雨雖然不密集,造成的傷亡也不多,但卻打得鄴地騎兵們一愣,節奏便有些紊亂,原本足夠兩矢的距離,結果只能匆匆發出一矢。
而這一矢發出之後,收效簡直微乎其微,幾乎沒能給淮南軍造成任何的困擾。這自然是因為淮南軍的防護比之敵軍強了數籌,而且即便有士卒受傷,也幾乎影響不到行動,仍被同袍拖住前行。
淮南軍陣看似薄弱,但最起碼仍然保證前後三列,前排馬槊平舉,中排弓刀,後排弓盾。由於速度沒有提到最快,下座力穩定,更有利於騎射,哪怕平均只是多出一矢的數量,擴及到整個戰線上,已經是一股極為明顯的優勢!
相對而言,鄴地沖陣更加粗疏,在兩輪箭雨打擊下,這現象更為明顯,雖然那些沖陣的槍槊騎兵仍然勇武,但他們所面對的乃是成排成列的淮南馬槊橫陣。兩向碰撞之下,那粗疏的沖陣直接被拍平!
淮南軍的槊陣雖然只有一列,但卻五人一個整體,沖勢雖然並不迅猛,但卻勝在穩重,一騎敵兵呼嘯而來,哪怕來勢如風,即便命中一人,但旋即便被兩側遞來的馬槊直接洞穿!戰馬反倒於地,甚至來不及翻滾,而後便被踩踏而過!
列中偶有戰馬受傷難行,兩側直接割斷皮索,便將這戰馬剔出戰列。反手一刀斬在馬臀,馬便吃痛直往對方軍陣衝去,不會拖累正列行動。
雖然喪失了一定的機動性,但卻換來了軍陣的更加密集,下一波敵軍還沒衝到陣前,淮南軍後列騎士們已經再次引弓射出,待到彼此碰撞之後,敵軍再次變做了殘破陣勢,一衝即垮!
如是者三,鄴地將領們也終於發現了這一現實,淮南軍陣看似薄弱好像一衝即垮,可問題是當他們衝到這個位置的時候,已成強弩之末。仿佛脆弱無比的枯杆,被這一道薄牆橫阻,一節一節斷裂在牆下!
「結陣後撤,整隊再戰!」
將領們發現這一幕後,忙不迭叫喊着調整戰術,呼嘯着集結戰陣準備遊走撤回。然而這時候他們才發現,淮南軍原本張開的側翼,眼下正如兩臂環抱,由外向內揮擊而來,若是他們還想從外翼撤出,勢必要迎面撞上!
「內結,內結!」
將領及時調整軍令,眼下戰陣上由於淮南軍兩翼張開太大,而且中軍落後,尚有一片安全空間。於是將士們調轉馬頭向內,準備繞出一個內圓而後撤回。
可是這時候,側翼的淮南軍將士們也不再是弧線奔行,而是斜線奔跑,原本擴開的兩翼層層疊起,直接縮短了合攏的距離。
原本敵軍由於機動性的優勢,還有可能全員脫戰,可是隨着淮南軍這一次戰陣變化,仿佛張開的大口驟然合攏,將敵軍這次衝鋒的士卒總量三分之一的兵數給咬噬攔截下來!
敵軍雖然擁有着極高的機動性,可是當淮南軍這個口袋戰陣合攏起來的時候,無論左衝右突所見俱是淮南軍稍顯呆板的陣列,而這時候,本來落後一步的中軍也迎面拍了上來,直接將這數百名敵軍將士徹底拍死在了戰陣中!
韓雍這會兒已經率領那千數精銳騎兵逼近戰陣,接應敗眾的同時準備伺機發動進攻。可是淮南軍這軍陣哪怕在變化中,仍然保持着高度的整齊性。即便他所部更加精銳,在面對這種嚴密軍陣的時候,也難發出什麼奇效。
到了這時候,他哪裏還看不出淮南軍這一軍陣的玄機所在:通過連騎主動降低一部分騎兵的機動性,在保證一定機動力的同時保證完整的陣勢,用一種類似步戰的思維來進行騎兵野戰。
這簡直就是一種流氓打法,步不步,騎不騎,而且對於裝備的要求極高,否則那種單薄的戰陣便經不起輕騎的鑿擊。
但又不得不說,這種佈置對於淮南軍這種大規模騎戰的新手而言再合適不過了,既能夠保證一定的機動力,而在移動中還能保證軍陣的完整性。
雖然眼下這戰陣變化仍然有幾分呆板,但是隨着兵員素質和默契度的提高,可以想見殺傷力會進一步的提升。
最起碼在眼下河北的諸多戰術經驗當中,韓雍想不出怎樣才能有效破擊這種這種戰術,除非能夠不計代價的直攻一處,以點破面。
但是正常思維中,騎兵絕不是這麼用的,這就等於放棄了自身的機動性優勢,擺在與敵軍相等的戰術思維去硬碰硬,用己方身經百戰、絕對精銳的騎兵們去與敵軍一群新兵蛋子以命換命。
如果此戰韓雍還有大量步卒的話,他倒是不怯以這樣慘烈的戰鬥方式硬撼敵軍,可是現在下馬步戰,他賭不起。
眼下看來,唯一可恃便是通過己方更勝一籌的機動性,在開戰之前便遠遠避開,如果在硬拼的話,他這五千騎說不定便要被活活磨死在此處!
而且這還是在敵軍配合生疏,諸多變化銜接稍顯生硬的情況下。但即便是如此,在這一輪衝鋒中,鄴地騎兵便有將近七百人喪生在淮南軍陣中!
在騎兵野戰這種高機動性的戰場環境中,一次衝擊便死掉將近七百人,絕對稱得上是慘烈!而且這七百人完全就是身陷重圍被以多打少的圍毆致死,給敵軍造成的損傷微乎其微!
如此驚人的戰損,在任何情況下都足以讓人心痛不已,更何況韓雍眼下僅僅只有五千餘騎,這已經是他們此戰能夠翻盤的唯一底牌了!
眼下兩軍距離已經極近,而淮南軍騎兵們也還在繼續向此移動。所謂的機動性不足,那是相對於騎兵,但是與步兵相比,仍然保持着高效的機動性,這完全就是一座堅固的移動堡壘。
韓雍回首望去,只見軍中無論將士此刻臉上都有驚懼流露,顯然已經不敢再正面迎擊這樣怪異的軍隊。
眼下越僵持,對己方便越不利。經過長途跋涉的奔襲後,眼下軍眾們完全就是在靠一股士氣來維持。若再與淮南騎兵們在此處僵持下去,士氣將會更加低迷,軍眾都將不戰自潰!
「南賊果然不擅騎戰,要以此劣法才能稍阻我河北壯士!以索困馬,看似兇猛,卻不過是自縛兩足,不足為懼!」
韓雍強打起精神,在軍陣中奔跑着吼叫道:「我軍今次南來,本就不是要與南賊分出勝負,而是為了阻截糧道,擄掠資用,斷其退路!至於兩軍對陣,自有大王數萬雄師決勝!全軍上馬,我們繞開此處,直撲南賊輜重大營!」
韓雍叫嚷的語調雖然仍有幾分亢奮,但此刻軍中卻是應者寥寥,實在是長途的奔波加上初戰的慘敗,令得他們僅剩的一點氣勢都蕩然無存。
不過當韓雍喊出全軍上馬時,士卒們還是紛紛上馬,因為再留在這裏只會死得更快。而當韓雍率隊開始奔行的時候,整支隊伍已經完全沒有了此前那種節奏,甚至有的小隊乾脆脫離大隊往郊野奔行。
隊伍避開淮南軍衝擊的正面,而是轉向南面奔去,韓雍仍不死心,想要繞過淮南軍騎兵去進攻後方腹地。
然而這時候,淮南軍陣中卻爆發出一陣熱烈的喝彩聲:「奴賊敗了,斷索出擊!」
伴隨着這種吼叫聲,整個戰場上氣氛被再次引爆,淮南軍將士們紛紛割斷連接戰馬的皮索,繼而獲得更加靈活的速度,直往敵軍後路衝去。
而此時,鄴地人馬早已士氣喪盡,在聽到淮南軍的歡呼聲,以及那萬馬奔騰的壯闊畫面後,自是更加膽寒,俱都紛紛策馬逃命。
「是一個機會!」
戰場上的騷亂,很快便被韓雍捕捉到。他也是戰鬥經驗豐富的悍將,怎麼會不防備淮南軍銜尾追擊的變數,眼見淮南軍連騎拆分而來,眸子頓時一亮,當即便振槊狂吼道:「南賊軍陣已破,回擊殺敵!」
然而這時候,隨着淮南軍洶湧衝來,軍陣中早已經一片混亂,後方的衝擊浪潮一般一波一波向前拍打而來,又有誰還會理會韓雍那幾聲吼叫!很快,就連他自己都難受豁免,被潰逃的兵眾們席捲着往郊野奔逃而去,若非近畔還有幾十名親兵跟隨,只怕也要陷入人仰馬翻的亂局中!
「速速衝殺,全殲賊眾!」
一直在中軍坐鎮的韓晃這會兒也是滿臉異彩,率領督陣將士換乘新的戰馬,然後直往潰逃的敵軍衝去。
他本身自是騎術精湛,兼之射技無雙,穩穩跨坐馬上,兩臂左右開口,凡有矢出,必有敵落。單單他自己在追擊出數里之後,所射殺敵眾便達到數十人,其中甚至還包括裝甲不凡的奴將!
淮南軍將士們,這會兒也都不敢鬆懈,他們自己心知此戰勝在準備充足,單輪騎戰的話,敵軍確是不凡,最起碼在潰逃途中,仍能保證隊束不散,可知勝算仍未篤定。
因此將士們俱都不惜馬力,打馬狂奔,先用聲勢壓倒敵軍。在這追擊過程中,敵軍馬力不足的缺點便漸漸暴露出來,許多人紛紛落伍,甚至就連戰馬都直接累死倒斃途中!
對於這些落伍的敵軍們,淮南軍自然不會手軟,手中槍槊翻轉,隨手釘死!這追擊的路途,初時還只是狼藉,漸漸便瀰漫起血腥。血腥越來越濃,到了最後甚至直接在路面上積聚成大小不一的血泊,屍橫遍野!
一場追擊,持續二三十里,甚至就連淮南軍將士們都漸漸落伍。畢竟他們也是遠途奔波而來,比敵軍只是早到了數個時辰而已,雖然在滑台得到了充足的補充,但也並不足以完全補充消耗的體力。
到了最後,包括韓晃並其督陣將士在內,淮南軍追兵只剩下千餘人還在繼續追擊。而敵軍則更加不堪,大半橫倒於途,少部分潰逃郊野,仍在前方奔逃的只剩下了不過數百人。
「繼續追擊,一定要得全功!」
韓晃這會兒也是四肢疲軟,甚至就連甲衣都脫下拋撒途中只為減重。他心裏也是存着一股氣勁,此前因為要圍困賊將陳光,沒能在第一時間抵達河南,結果軍中許多後進都大功彰顯。
雖然韓晃也有困死陳光之功,但他並不覺得這是屬於他的功勞,眼下也是極為渴求大功,不要見笑於後進。
終於,前方接連數匹戰馬倒斃,繼而速度便陡然降了下來,似乎有一名重要的將領落伍,其他逃兵們紛紛勒馬返回。
而這時候,韓晃等人也終於追了上來,那些逃兵們神色緊張將一人圍攏起來,而那人這會兒也是蓬頭垢面,眼見淮南軍已經團團圍住此處,他踉蹌着推開近畔的兵眾們,跪倒在地艱難的膝行上前,語調乾澀沙啞:「河、河北罪、罪將韓雍,叩見君侯,求、求乞活命……」
韓晃聽到這話,濃眉頓時一挑,抓起鞍上配弓以所剩不多的力氣一箭射入這人額頭抵住的地面,距其頭皮不過絲毫。
「投奴之賊,也配姓韓!捆起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