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圍爐煮茶(1 / 1)
這兩日降溫,京城又開始下雪。
恆親王成日在府中哪也不去,閒時便約明媚兒和陳翠在院中圍爐煮茶,品賞雪景。
他為人清冷淡漠,又不失溫雅細心,很是在意她們母女的感受。
因此這幾日相處下來都非常和諧,彼此也算熟識了很多。
又是一日夜,天空飄起洋洋灑灑的雪花飛舞。
明媚兒腦子裏亂糟糟地睡不着,便披着狐裘出來賞雪。
她出宮前雖然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但到底沒有個確切的消息,也不知宮裏怎麼樣了。
薛家既然敢偽造娘親的信件來欺騙她,那也不怪她同樣偽造信件來還擊。
從前彼此來往的信件確實全燒了。
可寫自己的信,還不是信手拈來?娘親再懦弱,如此大事,搞來薛泰寧的私印要寫信給她,也是輕輕鬆鬆。
再加上恆親王在其中幫忙,一切順的不可思議。
「咚——」
不遠處的月亮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響動,明媚兒心裏一緊眉頭蹙起。
「誰。」
她和娘親不能見生人,這裏被恆親王下了禁令,幾乎是沒有人走動進出的。
誰會大晚上的故意在外面發出響動來。
一瞬間不好的念頭浮上心頭。
「花花,是我。」恆親王的聲音傳來。
明媚兒心裏驟然一松,卻更加奇怪。
恆親王一向非常有分寸,雖然時常與她們來往,但每到黃昏必然會離去,從不讓她們為難。
「王爺。」明媚兒緩緩向月亮門走去,結果發現恆親王竟然躺在地上,狐裘大氅上全是雪。
忙跑過去將他扶起來。
「王爺,你怎麼倒在這了?」
「你的木椅…?」明媚兒話剛說到一半,就驚訝地看着恆親王。
他扶着她的手,借着力竟然走了幾步。
「花花,幫本王把樹下的拐杖拿過來。」恆親王嘴角掛着淺淺的笑容,看着明媚兒。
明媚兒頷首,隨後不確定地緩緩鬆手,發現恆親王可以自己勉強站立,才借着月光低頭快速去找拐杖。
幸而離得不遠,就在恆親王摔倒地方前兩棵樹下找到了。
遞給恆親王后,恆親王拄着拐杖才長長鬆口氣。
「花花,讓你見笑了。」
「你上次和本王說讓本王找個好點的大夫治腿,本王放在心上,已經找到了。」
「但是光靠治療還不行,這雙腿還要時常走動來康復。」
「如今能勉強走一些了,可本王不想被人發現,這才晚上出來。」
「不成想還是讓花花看了笑話,希望沒有打擾你。」恆親王臉上一直掛着笑,看着明媚兒眼神里也是真心的喜悅。
明媚兒聽到這話,嘴邊也泛起笑來。
心內最後一絲懷疑也消散了。
恆親王因為腿腳不便常年住在書房,離書房最近的跨院便是她如今住的清竹居,兩者之間僅僅隔着一道月亮門。
這方寸之地都沒有人會來打擾,只要晚上她們睡了,他可以肆意地走,不必擔心被人發現。
所以他到此也是十分正常的。
「王爺多慮了,我也還沒有休息談不上打擾。」
「如今下雪天寒地凍,很容易摔倒,日後王爺若想練習走路,可以叫上我,左右晚上我也是睡不着的。」
明媚兒如今對恆親王懷揣着濃烈的感激,只要有機會便想要回報於他。
他自己深夜出來,還不叫下人們跟着,便是要面子不想展露脆弱在下人們的眼前。
可雪天地滑,到底是危險,若哪日突然摔倒摔暈過去,又沒有人發現,凍一晚上估計凶多吉少。
她如今既然發現了他的困頓,便不能袖手旁觀。
恆親王面上露出遲疑,有些猶豫:「這樣會不會影響你休息?」
「況且男女有別,本王不想影響你的名節。」
明媚兒笑容更深些,主動扶上了恆親王不拿拐杖的另一隻胳膊。
「在宮裏的時候,我閒着沒事就剩下睡覺了,如今不到丑時都睡不着。」
「夜晚無聊,我還要感謝王爺陪我打發時間呢。」
「況且君子之交坦坦蕩蕩,只要我們自己問心無愧便好。」
至於什麼名節…她一個青樓里出來的舞姬,還有什麼名節可言。
恆親王看着她笑容也更真切些,點點頭:「花花說得有理。」
「心懷不軌之人,就算是隔着千里,也算不上清白。」
「心中坦蕩之人,就算是多有來往,也問心無愧。」
明媚兒抿唇,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他似有所指。
下一瞬便頷首,沒有繼續說這件事。
只是扶着恆親王緩緩地走着。
看着他拄拐杖的樣子,想起自己小時候,兀地輕笑出聲。
「花花可是在笑本王?」恆親王身子僵了一下,但仍是掛着笑。
明媚兒忙搖頭解釋:「王爺多心了,我只是想起了小時候。」
「小時候我淘氣,上樹摘果子也被摔壞腿過,把筋扭了骨頭也錯位了,幸而遇到個游醫,幫我正骨才算沒有留下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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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好了以後,腿腳因為太久不走動,也有些不適宜,需要練習。」
「我那時走路,是拄着個燒火棍四處亂走,村裏的小孩都笑我,我不想走了,娘親便罵我,罵狠了,自己着急後悔又哭。」
「我被她鬧得沒辦法了,這才拿着燒火棍滿村地走。」
「我說那是神仙爺爺送我的法寶,只要拄着這根燒火棍走上一個月,以後便能長得漂亮、有出息。」
「誰知道我隨口一說,有的孩子還真信了,嘴上說着我騙人,可還是拿着燒火棍和我一起走,說怕我一個人害怕,陪我的。」
明媚兒說着,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
那個小村莊有很多她痛苦的回憶,全都關於爹爹。
可同樣有她溫暖的回憶,關於娘親,關於小夥伴們,關於偶爾一兩個大爺大娘的面冷心熱。
村里當年實在是太窮了,窮得都讓人害怕,不然年頭好時,那些個鄰里鄰居還是幫過他們的。
恆親王聽她說着,嘴角也不自覺露出深切的笑意來。
片刻。
風雪更緊了些。
恆親王停下腳步,緩了緩。
看着明媚兒一頭的雪道:「風雪大了,進亭子裏避一避吧。」
明媚兒被打斷了話,從回憶中回過神來,點點頭,扶着恆親王的胳膊向亭子裏走去。
亭子裏還留着午後他們在時鋪好的西域進貢的地毯,上面仍放着圍爐煮茶的工具還有炭火。
明媚兒先扶着恆親王坐下,自己便去拾掇炭火。
這些炭火都是上好的金絲炭,火摺子一打,順着風便呼呼的燒起來。
「花花,過來。」恆親王向她招手。
明媚兒走近幾步,蹲下身,剛好和坐在矮凳上的恆親王相差不多:「王爺,怎麼了?」
下一刻。
恆親王伸出手來,仔細掃落她發頂和肩膀上的落雪。
明媚兒覺得兩人有些親昵了,下意識想後退一步,卻被恆親王摁住了肩膀。
「外面冷,雪不會融化還好,如今燒起炭火來,若是雪化了浸入頭皮,難免要受寒。」
「你方才不是還說君子相交坦坦蕩蕩嘛?」
「怎麼本王幫你掃個雪都不肯。」
明媚兒抿唇斂起身,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底沒說什麼。
不過少許,恆親王便鬆開了她。
她一站起身,反而發現恆親王的頭上和肩膀上也都是落雪,如今有些已經化開了融成雪水掛在頭上、肩上。
本想當作看不見,可心裏到底沒辦法裝睜眼瞎,猶豫片刻。
從衣袖裏拿出一張手帕來,輕柔地為恆親王拭去雪水。
恆親王身子一瞬間緊繃,明媚兒察覺到了,也有兩分不自在。
正當她想抽回手時,恆親王反而握住了,把她拿着帕子的手放在自己肩上:「隨意弄弄便好了。」
「你方才說到哪了?」
「小河村和你關係最好的那個男孩叫什麼?」
明媚兒見他坦蕩,只覺得是自己多想了,隨着他的問題,慢慢又說起自己小時候的事。
不自在也消退下去。
「村里人都給孩子起個粗名說好養活,他便叫鐵柱,從小上樹下河無一不精,總是帶着我去河裏抓小魚。」
「若不是他帶我去河裏鬧出來的膽子,我那時候遇見你,也不敢貿然去荷花池抓你……」
明媚兒和恆親王都想起了那日荷花池的事情。
不約而同也笑了。
那日起初明媚兒是想自己來救他的,在池邊抓他,結果反倒把他越「抓」越遠,說推還差不多。
兩人說說笑笑間,一個黑影在房檐上轉瞬即逝。
明媚兒似有所感,抬頭去看,卻什麼都沒看到。
「怎麼了?」恆親王也看了一眼她看的方向,轉而神色平淡的問道。
明媚兒搖搖頭:「沒事,看看時辰。」
今夜,她總覺得哪哪都透着一股子古怪。
可哪哪都能說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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