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五章 斬!(6)(1 / 1)
地獄的風,還是一如既往的蕭索;
其實,哪怕這會兒把揚州的暖風搬到這裏來,也會在瞬間被地獄的環境給同化得乾乾淨淨。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地獄最高的山,是那座泰山,曾經是府君時代至高無上的權力象徵;
當然,現在也是如此,因為菩薩把自己的廟宇建在了那裏。
而地獄之中第二高的山,則是(陰yin)山。
陽間也有一座(陰yin)山,地獄裏也有一座,只不過地獄的這座(陰yin)山位於黃泉路中後段的位置,站在山上就能眺望到下方從西側開過去的黃泉路,看上上頭密密麻麻比肩繼踵走向奈何橋的亡魂們。
就像是站在長江邊,看大江東去,其實有着相似的感覺。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陰yin)山是比泰山高的。
初代平定了動((盪dàng)dàng)年代建立了府君體系統治地獄,將泰山,立作了主庭。
那一天,距離現在已經很遠很遠了。
在那一天,初代在泰山走上了屬於自己的位置,開創了地獄府君紀年,於泰山進行封禪。
同時,
也是在那一天,
一隻通體漆黑只有雙眸還充斥着紫色的猴子來到了(陰yin)山,一拳之下,劃掉了(陰yin)山的山頭,直接把這座地獄最高的山削成了第二高。
歲月如梭,
初代早已成了過往雲煙,就連那隻紫金神猴也已經在秦廣王的注視下,步入了最終的結束。
但(陰yin)山這塊當年被削平的區域,則被蓋上了一座宮(殿diàn),這宮(殿diàn)無主。
傳聞說是十(殿diàn)閻羅建立(陰yin)司的時候,閻羅們本打算在(陰yin)山修建一座(殿diàn)堂,給地藏王菩薩當作法場。
再仿效當年初代那隻猴子所為,把泰山給削掉兩頭,將(陰yin)山再變成地獄最高的山峰。
或許,這就是權力的遊戲。
今天,你削掉一塊;
明天,他再砍掉一層。
地藏王菩薩拒絕了,親自在泰山上蓋了一座小廟住下。
而這座(殿diàn)宇,自然不可能還有誰敢住進去,不過,平時倒是有一些鬼修或者有(身shēn)份的官差會來這裏歇歇腳,有點把這裏當作臨時度假山莊的意思。
許是因為這裏當初被修建時,確實很用心,移植了不少地獄中罕見的那些帶着顏色的植被,算是地獄裏少有的「花團錦簇」的地方。
這時候,
在(殿diàn)宇西北側的一處亭台內,
兩個腰上繫着黃色帶子的判官正坐在那裏吃着酒,
亭子外的林子裏,則是有三名舞姬正翩翩起舞。
地獄的娛樂生活確實談不上豐富,倒不是這裏的人不懂得這方面的享受,而是因為陽間的花花世界,該體驗的也都體驗過了,很多東西,真的如同過往雲煙,當你老了,當你經歷得多了,或者,當你死了都做了很多年的鬼之後,也就無所謂了。
一壺酒,一碟小菜。
兩位判官自得其樂。
(陰yin)司的體系,從下往上的順序是,實習鬼差、鬼差、捕頭、巡檢、判官、和閻王。
對照陽間的官場體系,地藏王相當於至高的主宰,雖然擺着帘子,但誰都清楚誰才是現如今(陰yin)司真正的核心和話事人。
諦聽有點相當於司禮監大太監的感覺,負責聞聽一切動向。
執法隊則是類似於錦衣衛。
十(殿diàn)閻羅是十個鎮守地獄各個方面十位諸侯王,判官是正式官員,七色帶子對應着從七品到一品;
巡檢相當於縣尉,也就是縣市的公安局長,接下來就是捕頭和鬼差。
實習鬼差的話倒是和現在陽間的合同工差不多,又類似於以前沒有明確編制的民兵。
安不起當初號稱金牌巡檢,算是巡檢之中最風光的一個,看似不算怎麼顯貴。
但要知道,地藏王菩薩不出廟,十(殿diàn)閻羅基本不露面,判官的數目雖然不少,但放在整個地獄來看依舊算是「少得」可憐的前提下,一個巡檢里的第一人,真的不算差了。
有點像是全國最強市的公安局長,這地位以及未來的前途,都是顯而易見的。
這兩位黃帶子判官,算是步入了有品級的層次,但說實話,他們處於一個很尷尬的位置,下面人看你覺得風光,但上面根本就不拿你當一回事兒。
倆人都是晚清時期的進士出(身shēn),
一個運氣不好,外放時病死在了路上;
一個在翰林院修書,原本是一個清貴的出(身shēn),畢竟翰林院可是熬資歷的好地方,但修了幾年書後,也病死了。
命運的相似,讓兩個人在地獄倒是成了好友,沒事兒時,總喜歡約着在這裏喝喝酒,聊聊天。
倆人在陽間官場上一事無成地蹉跎了或者錯過了,在(陰yin)間,其實也差不離,在實際權柄上,可能還比不過那些要害部門的紅帶子。
上班的狀態往往是,一杯茶一袋煙,一份報告看一天。
反倒是聚在一起時,吟詩作對,更符合他們在精神生活上的追求。
這幾十年來,二人寫下的詩篇真的太多太多了,但都和他們當初在陽間時的先皇乾隆一樣,恨不得一天寫一篇,但流傳下來可以成為經典的……一個沒有。
但二人還是繼續樂此不疲。
酒水下肚,
明明不醉人,
卻要裝出自己已經微醺的感覺,
仰起頭,
眯着眼,
看着天上的血月。
「這地獄的月亮,就是沒有陽間的月亮好看,千百年來,就一個模子。
不會變彎,不會變殘,也不會變暗,也不會變圓。」
「這你可就說錯了,明明小了一輪了,沒以前大,也沒以前亮了。」
一年半前,
一個人來到了地獄,
將血月從天上喊了下來,
砸向了宋帝王城。
兩位判官相視一眼,一起哈哈大笑。
因為現在碰到一些宋帝王城的同僚時,他們現在每每抬頭看着上面掛着的血月,還都恨得牙痒痒呢。
當然了,
在恨的同時,
還夾雜着難以描述的恐懼,
畢竟,
這個世界上,賞月的人如過江之鯽,但真的沒幾個人有那個資格可以被月亮砸過。
二人笑夠了,
紛紛拿出了筆墨紙硯,準備作詩。
至於作什麼詩,無所謂了,這麼多年來,無論以什麼為題的詩,該作的也都作了,現在無非就是隨(性xing)發揮。
不過,
就在此時,
一人拿起毛筆忽然指向了山腰上的小徑位置,
道:
「嘿,那裏還站着一個賞月的呢。」
同伴也順着指的方向看過去,
(陰yin)山很高,但他們耳聰目明,(身shēn)為判官,哪怕再不得勢,但最起碼的一點本事還是有的。
哪怕隔着老遠,
也看得清楚,
小徑上,
一個(身shēn)穿着陽間流行服飾的男子正站在那兒,
舉頭望明月。
「他看得還(挺挺)認真。」
「是啊,也看得很入迷。」
(陰yin)山上的這座宮(殿diàn)因為沒有明確的主人,自然也就沒有人來這裏把守。
但因為靠近黃泉路的緣故,這裏又是黃泉路的尾端,所以在這裏有一個哨所,裏面有鬼差上千,捕頭上百。
監管黃泉路的同時,也順帶負責(陰yin)山腳下的協防。
尋常鬼祟自然不可能進到這裏來,至少,也得是判官,或者是想進來認識認識一些大人物且自(身shēn)也有一些面子的巡檢放能進入。
「有點面生啊。」
「確實沒見過。」
地獄很大,(陰yin)司主城那一塊是一個一,但下面還有十個一,雖說現在,只剩下九個了。
要知道,因為大家(性xing)格迥異,有時候一位閻羅手下的判官們可能都互相不認識,更別說其他閻羅(殿diàn)下的判官了。
所以,
不認識,
也算正常。
「他看了很久了。」
「是有一會兒了,我墨都研好了。」
二人不再去注意那位,開始作詩。
詩寫出來後,
又是交換過來互相品鑑,
二人配合默契,彼此都能撩到對方的(騷sāo)點,
一番商業互吹之下,
都很盡興。
然後,
其中一位判官又看向了山腰的位置。
「瞧,他還站在那兒呢。」
「可不是,還在賞月呢。」
「這是看上癮了啊。」
「是啊,也不知道,這地獄的月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找找機會還陽去看看陽間的月亮。」
「喂!!!!!!!!」
其中一個判官高喊起來。
「你喊他做什麼?」
「喊喊唄,你瞧,他看向我們這裏了,喂!!!!!!」
「呵呵,喊他上來來一杯?」
「正有此意,你喊吧。」
「喂!!!!!你再看月亮月亮也不會下來,還不如上來和我們喝一…………」
喊話聲戛然而止,
在兩位黃帶子判官的目瞪口呆中,
天上的那一輪血月忽然一顫,
然後帶着點急切,
帶着點期待,
帶着點扭捏,
帶着點(欲玉)拒還迎,
帶着點迫不及待,
不管帶着什麼,
總是(身shēn)體十分誠實地開始向下落!
這一刻,
地獄四方為之一震,
因為總有人會不經意間抬頭,
望天。
然後眨了眨眼,覺得少了點什麼,
隨後才後知後覺,猛地醒悟到,
月亮不見了!
「咚咚咚咚咚!!!!!!」
剛剛完成一半修復工程的宋帝王城敲響了代表着緊急(情qing)況的警鐘,
一個只剩下上半(身shēn)殘魂的老判官拿着鑼鼓站在城頭上一邊敲一邊聲嘶力竭地喊:
「要命啦,月亮又下來啦!」
此刻,
一個人,
一輪月,
正一路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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