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風(31)一更(明月清風(31)九月初六...)(1 / 1)
測試廣告1 明月清風(31)
九月初六, 秋意蕭然里,朱由校的登基大典如期舉行。看書否 m.kanshufou.com
天不亮,客氏就親力親為, 給朱由校穿戴, 「不行!太薄了,今兒有風, 把那件厚些的拿來對對對!就是那件哎呀蠢材!這點事都干不好, 都該拉下去直接打死」
朱由校低聲道,「奶娘別訓了時間還早,不急。」
「怎麼能不急呢?」客氏上下的打量, 「萬一有哪裏做的不好的, 還能來的及更改」
梁尚儀站在邊上,眼角掃向客氏的時候不由的就帶出了三分輕蔑。她才收回視線, 就見門口閃出一女官來,表情甚是焦急。
她沒言語,直接退了出去,叫了人到邊上, 「怎麼了?」
「李選侍在噦鸞宮鬧騰起來了。」這人低聲道,「嘴裏烏七八糟, 着實是不成樣子。張宮令今兒忙着呢,在皇后身邊等着加封禮的事,您看這事該怎麼辦?」梁尚儀低聲道:「她鬧騰什麼?難不成還把自己當太后,等着皇上去見禮不成?胡鬧!告訴她, 老實點。」
「壓不住!」梁尚儀輕笑了一聲,「那你等着。」說完, 她轉身就往裏走,進去就喊了一聲陛下。
朱由校對梁尚儀還是有些懼怕, 看見她就像是看見了皇爺。每次去見皇爺總能見到她,叫人甚是不自在。
如今梁尚儀這麼一喊,他渾身就一哆嗦。客氏馬上攔在了朱由校的身前,胸膛挺起,下巴抬高,眼睛朝下瞟着,「梁尚儀,有什麼話告訴皇上身邊的人叫代為轉達就是了你這麼着,是想嚇唬誰呀?」
梁尚儀掃了這女人一眼,沒搭理她,這才抬頭跟朱由校道:「陛下,李選侍在噦鸞宮鬧起來了今兒的情況特殊,怕出了什麼不吉利的事」
「那個賤人!」可是冷哼一聲,「這事不勞梁尚儀費心,自有人去處理!一個女人都管不住,要你們這些女官何用!趁早剃了頭髮塞到廟裏給先帝先先帝守靈去算了。」
梁尚儀身後的徒弟滿臉的憤然,被她轉頭輕輕看了一眼給嚇回去了。她轉過頭來,什麼也沒說,只帶着人麻利的退出去。
客氏這才輕哼一聲,回頭跟朱由校道:「皇上,您看見了吧!這些人就是這樣,欺軟怕硬。我知道殿下是個慈悲的好孩子,可你這樣慈悲,怕是要被人欺負的。不過你放心,奶娘活着一天,便護着你一天,誰也休想欺負我的殿下。」
朱由校看着客氏紅着臉低聲道:「有我在一天,也護着奶娘一天。誰要欺負奶娘,我也不能答應。」
哎喲!我的好殿下,不枉奶娘疼了你一場。
客氏扭臉問身邊的人,「魏朝呢?魏忠賢呢?」
魏朝急匆匆的進來,「怎麼了?」
「李選侍那個賤人,在噦鸞宮鬧事。」客氏氣道,「這種女人,最是豁得出去!你去把人綁起來堵了嘴她要真是豁出去放把火,難道叫滿朝的大臣在皇上的登基大典上看皇上的笑話?或者是她投了繯跳了井,真就給死了!這逼死庶母的罪名不還是皇上的!去!今兒且饒了她,等忙過這幾日,她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魏朝皺眉,小心的朝皇上看了一眼,不停的給客氏使眼色,當着皇上說話也太難聽了。
客氏就瞧不上魏朝這唯唯諾諾的樣兒,「你去不去?不去叫魏忠賢去!」
去!去!我去還不行嗎?
魏朝轉身去辦事去了,客氏又低聲安撫朱由校,「莫要緊張,魏忠賢最是穩妥不過,你叫魏忠賢跟着你。」
朱由校低聲道:「得帶着王安王安熟禮儀!」
「多帶一個也不妨事!」客氏就道,「王安身體不好,以後總得有個替代的人。我看魏忠賢辦事就比魏朝靠譜,叫他也跟着慢慢學吧。」說着,輕輕撣了撣朱由校的肩膀,嗔道:「要聽話!」
好!肯定聽奶娘的話。他說完又叮囑說,「叫人別太過了,皇八妹還小,別嚇着她。」
「你們別太過分!」李選侍用剪刀抵在脖子上,「你們再敢朝前一步,我就我就我就追着先帝去了!先帝屍骨未寒,你們就這麼對待我們孤兒寡母」
魏朝甩着佛塵,冷笑道:「李選侍,我勸你安生些。你不為你想,也得為八公主想想」
「你也知道那是八公主!既然是公主,我就問你,先帝還不曾過頭七,為何不叫八公主去靈堂」她嚎啕出聲,「我們去靈堂哭一哭先帝都不准?誰給你們的權利?」
魏朝皺眉,真就成了一的瘋婆子了!他一抬手,就有太監拎着繩子朝李選侍走了過去。
就在這時候,一直站在李選侍身後垂着頭的一太監,直啦啦的衝過來,一把撞開了那拿着繩索的太監,喊道:「娘娘帶着公主去看先帝爺快!娘娘!只先帝爺能救您了!」
李選侍還沒反應過來,又過來幾個太監,拉着她就跑,「快!娘娘!魏朝這是來滅口的!」
滅口?!是了!是了!拿着繩子是要勒死我嗎?
她一邊跑一邊回頭,「八公主八公主」
「娘娘放心,我們已經安排人把八公主藏起來了回頭就送到簡王府,簡王不會看着他們害公主的」
李選侍不再問了,不要人拉也跑的飛快,尤其是身後追來那麼些人的時候,就更快了。
她來不及想這些面生的太監是哪裏來的,這皇宮大苑之內,為什麼今兒格外的暢通,她就知道,朱由校這個狼崽子叫魏朝殺她去了!這是要她們母女倆的命呢。
繞的是偏僻的路段,但還是奔到了給先帝停靈之處。
才要一嗓子嗷出來,被邊上的太監一把給捂住嘴了,「娘娘不能哭,咱得等着!皇上率領朝臣,在大典舉行之前,必是要來祭拜先帝爺的!那個時候,當着朝臣的面您再哭,才能保命呀!」
對!對!是得這麼着。
她蜷縮在角落裏,面對着牆,兩個太監把她遮擋的嚴嚴實實的,還真就有人過來過問過。
吉時快到了,遠遠的,一聲鞭接着一聲鞭的響。
王安跟在朱由校的身邊,一路上都在提醒着,這是哪個門,應先抬哪只腳,細節到絮煩的程度,到了先帝靈前。
皇上跟文武百官,得跪在先帝靈前,聽華彩駢文,文采當然是斐然,就是說先帝雖去,但好在國祚綿延,有怎麼樣優秀的繼承人,能有繼承皇位,叫國家興盛云云。
四爺也跟着跪在下面,駢文的內容跟一個多月前,朱常洛用的駢文也差不多。如今聽着,總覺得有幾分諷刺的意味。
這篇駢文念完,該朱由校把備好的言辭拿出來說了,大意就是兒子一定繼承您的遺志,努力到一個好皇帝之類的話。攏共也就百十個字,愣是被這孩子背的七零八落,前後顛倒,磕磕巴巴的險些接不上。越是緊張越是磕巴,好些大臣在後面頭抬起頭來抻着腦袋朝上看。他們並不熟悉朱由校,見都見的少。壓根就不知道這位新帝是這樣的。
王安趕緊道:「皇上,先帝去了,丟下這麼大的擔子給您。您千萬不可傷心太過,毀了身子」好似這顛三倒四隻是太被悲傷而已。
是啊!皇上至純至孝,但也要保重龍體啊!
朝臣們喊着皇上至純至孝,話音還沒落下呢,後面一聲悽厲的的哭聲:「先帝爺啊你睜睜眼吧哪有什麼至純至孝那就是個吃人的狼崽子啊」哭喊着,從側面沖了過去,撲到靈堂前往地上一跪,就哭先帝,「先帝啊你這一走,就沒人拿我當個人看呀!頭七都不過啊他就叫人勒死我和八公主不給我們娘倆活路啊他這是要殺人滅口啊先帝啊你死的好慘呀」
王安瞬間變了臉,「胡說八道些什麼!來人,堵住嘴拉下去」
「慢着!」另一邊的側殿裏,走出個素服的貴婦來,不是鄭貴妃是哪個?她一出來,二話不說,對着王安就道,「堵住嘴拖下去?你這奴婢沒聽見她說的是什麼?她說有人要殺人滅口,說先帝死的好慘!」她站在上面,抽出匕首擱在脖子上,「皇爺留下旨意,立我為後。你們不認,顛倒黑白,非要誣陷我害了先帝!可先帝到底是誰害的,這滿朝的文武可有一個忠臣敢站出來問一問的?沒有!」說着就哭了起來,「常洛我兒啊,你死的冤枉啊!我和福王背了黑鍋無所謂啊可我便只是庶母,那也是母啊我給我慘死的兒要個公道,成不成啊!」
唱念做打了好大一番,下面無一人敢言語!
關鍵是,這兩人出現在這裏鬧事,選了這麼個契機,就跟當年的梃擊案一個莽夫闖到東宮是一樣的,這事透着邪性。
誰?誰安排了這麼一出?
都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聽到鄭貴太妃喊道:「簡王,皇爺叫你執掌錦衣衛,當年賜你一面『如朕親臨』的玉牌,你拿着玉牌,面對親生父親被人害死的事實,你敢不管?你敢不查?你若不管,你若不查,你可對的起你皇爺!」
四爺還沒說話呢,外面走來一人來,「簡王爺維護兄長,自是不肯查的!但錦衣衛不查,我東廠總是要查的。皇宮內苑之事,本就是東廠職責所在。自先帝突然病重,我東廠無一日不在追查此事今兒,奴婢就是為了先帝被害一案而來!」
說完,人走了進來,不是陳距又是何人?
陳距何許人也?他對朝事的影響,比之方從哲還大!且此人風評一向不錯,雖為宦官出身,但從不附黨,持心以正,便是朝中清流,對此人也多加推崇。
那麼他嘴裏說出的話,就不是兩個婦道人家的言語可比!
而今,他說出先帝是被害的,那必然就是被害的。
反應過來的人腦瓜子只覺得嗡的一聲,頭都大了!
這是捅破天的大事啊!要了命了!
而且,陳距這是將矛頭直指新帝啊!新帝害死了先帝嗎?
那可是謀逆啊!
若是如此,今兒這登基大典還辦嗎?
「辦!」四爺起身,到底是接了話,「天大的事,不能耽擱今兒的大典。」
朱由校這才算是找到了主心骨,立馬朝四爺的身後挪了挪,不敢說話。
「登基大典,已然昭告天下了!內憂外患之際,不該叫人心惶惶。」四爺推了朱由校到身前,「兄長天性純良,絕非殘害先帝之人。」
朱由校被烏泱泱的一片大臣看着,不敢起身往前走了。
四爺扶着他,「走!吉時快到了!」說着,就看陳距,「封鎖宮門,大典之後,再來分辨個是非曲直。」
陳距退到一邊,再不言語。
王安狠狠的鬆了一口氣,過去扶朱由校,低聲跟四爺道:「王爺,奴婢來吧。」
朱由校卻一把拉住了四爺的手,「我沒害父親。」
「我知道!」四爺將他交到王安手裏,「放心,牽扯不到你身上,有我呢。」
朱由校這才鬆了一口氣,可王安分明能感覺到這位新帝一直在抖,抖的都不能自抑!
這個登基大典是準備的最潦草,進行的也最潦草的大典。一切用的都是朱常洛登基時的那一套,草草的準備了,草草的舉行了,又草草的結束了。
都知道,今兒這大典不是重頭戲,真正的重頭戲是謀殺先帝案。
金鑾殿上,朱由校一個人孤零零坐在寬大的龍椅上,皇帝的冕冠因為他的顫抖而不住的抖動着。陳距,這個皇爺留下的大太監此時站在大殿的正中央,一甩袖袍,就聽他朗聲道:「先帝登基十日,便一病不起!可滿朝的大人,都可作證,八月初一先帝登基之時,乃是一康健之人!緣何十日工夫,就病的如此之重?雖說病來如山倒,但因何致病,這總歸是有緣由的吧!皇爺駕鶴所行未遠,先帝就遭此變故奴婢掌管東廠,怎敢不查?當日,八月初十,奴婢曾求見了先帝,詢問先帝身體之境況,這一點,王安和崔尚儀都可作證」
王安點頭,「是!陳公公問過先帝爺。」
「當時先帝未曾答話,是李選侍替先帝答的,言說偶感風寒,又有國事繁忙,甚是勞累,只歇歇便好。」說着,就朝外招手,「請李選侍來,看奴婢所言是否屬實!」
李選侍渾身都軟了,她後知後覺的發現,事情好像跟她預想的不一樣!在先帝的病情上,她確實是撒謊了!而先帝到底是為什麼病的,她也心知肚明。
這會子被扶進去,雙腿都快站不住了。邊上的宮人一撤,她一下子軟倒到地上,「我沒害先帝,我沒想害先帝是先帝要夜御數女,有心無力我就是聽說有一些丹藥吃了有助興的用處這才找了丹藥來」
「是聽誰說丹藥要助興的作用?又是誰幫你找來的?」陳距站在大殿上,開口質問道。
李選侍腦子裏亂糟糟的,哪裏敢瞞着,她抬頭看到上面站在龍椅邊上的魏忠賢,「他他是這個奴才告訴我的。」
魏忠賢頭上的汗滾滾而下:「胡說!李選侍這是在攀咬陛下!」說着,就跪下去,抓住了朱由校的龍袍,「皇上,奴婢是給您辦事的呀!她這不是要賴奴婢,她這是要誣陷皇上啊!皇上救命!」
朱由校拉了魏忠賢起來,「你放心,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說着,就大着膽子說李選侍,「你居心叵測,先是佔着乾清宮不肯搬,意圖干擾朝政。是朕叫你遷宮,你心懷不滿,就誣陷朕身邊的人,說到底,你就是想害朕!」說着,就沖四爺喊,「簡王弟,這個女人壞的很,還欺負咱娘你叫錦衣衛,把她押下去打板子問問她,到底為什麼要害我!我身邊的人,各個都是好的,沒有一個不是對我忠心耿耿的!這要是忠心反被誣陷丟了性命,豈不是要叫人寒心?」
方從哲的眼瞼下垂,完了!完了!這個糊塗的皇帝啊!一個小小的奴婢,便是無辜,你捨棄了他便是!你年幼,你被奴才轄制了,下面的人幹的事你一蓋不知就完了!可現在,你開口就要護着有謀害你親爹嫌疑的奴婢,你想幹什麼?況且,陳距那般的人,不拿了實在的證據,為在這種時候鬧嗎?證據都沒拿呢,你先跳出來保人!這等證據拿出來,你又該怎麼轉圜呢?愣生生的自己把自己給逼到了絕路上了。
這樣的帝王啊才要感慨幾聲,突然覺得哪裏不對!他心裏突然有了一個很可怕的想法,那就是這件事,背後真的跟簡王無關?
怎麼會無關呢?
他抬眼看那個站在大殿上,像是他才是這裏的主人的少年,心都快從胸腔里跳出來了。
可是,此時自己若是非要嚷着說此人居心叵測,怕是早就想染指皇位了,也不知道大家肯不肯信?!
畢竟,在新帝登基以前就能推翻這個皇帝的,是簡王堅持要辦完登基大典的。
一直支持皇帝的都是他!
方從哲頭上的汗都下來了,想起那天晚上兩人的交談。說實話,他一直覺得這個簡王太君子了!太守規矩了!該守孝就守孝,對權利說放下就絕不多做染指。換言之,他覺得簡王還是魄力不夠,不是個為君者。太規矩的好人正人直人,是做不了帝王的。
可現在他不這麼想了!因為此人站在大殿裏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全是拿出來的騙人的!
他是個偽君子,是個小人,是一肚子鬼蜮伎倆偏還能片葉不沾身的騙子!
這個不要臉的勁兒,他他娘的還真就是一合格的君王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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