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8章 第1068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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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鋪天蓋地,來的悄無聲息。一窩蟻 www.yiwoyi.com
十月初十,文昭帝的生日。
從文昭帝有意更改對西南的政策開始,就開始有朝臣上摺子,說是該操辦聖壽節!
帝王做生日,向來是國之大事。只是太|祖覺得這是勞民傷財的事,一蓋免了。
而今,聖上說要改規矩,那這個規矩是不是也順道得改一改?
其實,改不改,朝臣們不在意。他們在意的是,用這樣的摺子跟皇上表態:看!我們是支持您的。
這便是人性。
只在眨眼之間,朝臣隱隱的分位兩黨:一為保太|祖的舊黨,一為跟着皇上走的新黨。
這也是朝堂常態。
文昭帝當然不會做生日,不過是打算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頓飯罷了。
最近的朝堂風向確實叫人難受!這生日做的,有什麼滋味。
站在御書房看着外面飛舞的雪花,文昭帝搓了搓手,問說,「二郎去戶部還沒回來?」
呂城將手爐遞過去,這才道:「沒聽聞回來過。」
又是一年年底,賬目和庫銀又該清理了。正要叫人去問,結果大郎捧着摺子進來了,「父皇,這是禮部遞上來的摺子,各級官員的考績都在這裏。」
文昭帝指了指御案,叫他放下。
在大皇子要出去的時候,文昭帝叫住了,問說,「最近朝堂上的風向,你怎麼看?」
大皇子沉吟了一瞬,這才道:「兒覺得當安撫。」安撫?
文昭帝站着沒動,「這安撫當怎麼安撫?」
大皇子沉吟了一瞬,這才道:「施恩其子弟,聯姻其家族。」
文昭帝的手一頓,這個主意蕭蘊也提過,不止蕭蘊,內閣五位閣臣,有三位都曾提過。
可見,大郎的想法跟大臣是一致的!這也是見效最快的法子之一。
文昭帝緩緩點頭,說大郎:「去忙吧,朕再思量思量。」
大皇子才走,二皇子急匆匆的又回來了。在外面抖落了肩膀上的雪,進來就嚷道:「庫中金子的成色相差甚大,這到底是煉製的問題,還是有人刻意在鑽空子?兒已然將這些庫存封起來了,六郎之前下江南,所查織造官員,還是涉及面不廣,兒以為江南的窩案不止一樁。」
意料之中!
文昭帝將熱茶遞給二郎,問說,「這事且放一放,來年再說。」
是!
二皇子才把熱茶灌進肚子,就聽父皇說,「朝中最近人心浮躁,若再添這一樁,得亂。」
亂?二皇子就冷哼一聲,「兒以為,此亂需得快刀去斬!只一個存心挑撥皇家骨肉之情,圈了他們都是輕的。」
圈?文昭帝的抱着手爐不由的轉了轉,而後是沉默。良久之後才道:「大冷天跑了一趟,先回去,回去泡個熱湯。」
是!
等平王來說幾個王府和公主府建造好了,問兩個國公府選址怎麼定的時候,文昭帝沒急着說正事,而是問平王同樣的問題,你覺得當如何。
平王將圖紙慢慢的捲起來,臉上先是迷茫,而後才道:「可否請兩位國公上摺子!」
文昭帝愕然,這是說請兩位國公親自上摺子請求此事,借力打力,看看其他人還有什麼話說。
他拍了拍這孩子的肩膀,「去忙吧,兩個國公府如何確定,回頭問問你二叔三叔,再叫工部去勘察,還得欽天監去看風水……」
是!兒去忙了。
文昭帝站在原地,久久的沒有言語。
呂城心裏嘆氣,這事之前聖上還問過五皇子和六皇子。
五皇子說,「他們有功,他們的子女並無功。不僅無功勞,甚至借着父輩的功勞,私下誰沒幾件不能對人說的事!若是去查,哪有查不準的?查了就辦!此時,看他們怎麼說?」
六皇子的意思是:「他們的枝蔓牽扯甚廣,其姻親故舊極多,連查都不用查,只要給好處,他們家族內部都能將人給賣了。」如此,片葉不沾身,就能將事情給處置了。
每個皇子的辦法都不一樣,但這辦事手法卻能看出許多東西。
他慢慢的退下去,見郭道生正在外面。他慢慢的走過去,郭道生這才說:「壽宴擺上了,都到了,請聖上移駕吧。」
你先去,聖駕隨後就來。
郭道生退出去了,回去復命的時候,正瞧見郡主和雍王在一株冰掛前駐足,郡主試探着用手去搖,雍王拉着郡主不叫她近前去。
郭道生不禁就露出幾分笑意來,「哎喲!我的郡主喲,那多涼呀!快屋裏去。」
「公公先去忙,我們就來。」
桐桐正跟四爺說呢,「該給園子裏養幾隻仙鶴!」
是想起暢春園裏養的那些仙鶴了吧,「回頭找幾隻,養在王府里。」
王府修好了?
修好了。
正說着呢,遠遠的聽見腳步聲,不是文昭帝又是誰。
四爺和桐桐朝邊上讓了讓,文昭帝哈哈就笑,伸手過來,桐桐便抓住了,「皇伯父壽比南山。」
好!皇伯父收到了。文昭帝說着,就打量四爺:「嗯!養的不錯,才出去住了幾日?高了,也壯了。」
四爺攙扶着文昭帝往前走,雪再是清掃了,凍的硬邦邦的,還是滑的。
文昭帝問說,「說什麼呢,這麼高興。」
「說王府建好了。」桐桐笑道,「兒想在府里養幾隻仙鶴。」
「這話可不敢叫你爹爹聽見……」
「爹爹當然要跟我們住了!我出嫁別的陪嫁都不帶,只帶我爹爹。」
嗯!你爹就愛聽這個話。
文昭帝瞧着面帶笑意的侄兒,便漫不經心的問說,「最近朝中的事,你知道的吧?」
知道。
文昭帝問說:「那依你之見,當如何?」
四爺沉默了半晌,眼看都要上台階了,這才道:「殺!」
什麼?文昭帝停下腳步,看過去。
四爺與文昭帝對視,堅定的吐出了一個字:「殺!」
殺?
文昭帝滿眼複雜,他想起太|祖曾經說過的話,「……而今我不殺,不意味着我對!翻看史書,那些殺了功臣的,從大局來看,未必就錯了。是非對錯,從來不絕對,只看屁股坐在什麼位置上。自古以來,生生死死,有多少人來過。可做皇帝的有幾人?為臣者,褒貶帝王無情;可為君者在思量什麼,他們又豈會明白。而今,我是悟了,可我依舊下不了殺手……這是我的不足啊!」
如今,自己好似也下不了殺手,甚至從未曾想過殺——這難道不是自己的不足!
可明知道自己的不足,若是能改,這不足也就稱不上不足了。
每個人都有缺點,有時候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缺點。這缺點自己不想補嗎?不是!不都是改不了,補不足嘛!此乃天性!先天缺失的,以什麼來補足呢?
因着這幾句談話,這個生日文昭帝過的就有些心不在焉。
早早散了,壽宴上喝了幾杯酒,文昭帝早早的躺下了。皇后就在身邊,聽着他翻來復去的。
「可是哪裏不舒坦?」皇后乾脆坐起身來。
文昭帝靠起來,抬手用被子將兩個人裹起來,這才將他跟幾個皇子的談話都學了,學給皇后聽。
直到說到雍王果斷的說出『殺』,皇后才明白,聖上這到底是怎麼了。
文昭帝說,「這六子,只四郎有雄主之相。大郎做一守成之君足夠的,然……大陳內憂外患。內部不穩,非時間不能治理。外有強敵,遼國便虎視眈眈。兩國如今瞧着是『和』,可國與國之間,哪有什麼長久的和平?時過境遷,不定什麼突發原因戰端再起。到那時,將如何?北有遼;西北想徹底的實現大治,談何容易;更有西南隨時都能孤懸。這非兩到三代雄主,不能鞏固。大郎能做明主,卻不是雄主之材!」
皇后攥着被角,也跟着沉默了。
文昭帝就又說,「二郎有勇,倒也不是缺智謀。只是他慣常直取,從不曲中求。三郎……不是缺手段,而是慣常於依靠!就比如叫兩個國公分別上摺子,這便是把能用之人要往盡的用!他卻不知道,用,得人家心甘情願。越是情分厚重之人,越不能談『用』字!這六子中,只三郎最無為君潛質。五郎呢,太過於執拗;六郎……手段纖巧了一些。」
這話說完,文昭帝就躺下了,而後用手遮住眼睛,「舅父當年,不以血脈為親傳承天下,那麼敢問,朕何以能自私,只論血脈呢?若是四郎與大郎不分伯仲,朕傳之大郎,此可避免皇室傾軋。可而今再看,四郎在大郎之上遠矣,朕若還是視若不見,那朕可對得住舅父為全天下的一番苦心呢?」
可若傳給四郎,骨肉便有相殘之險!
皇后沉默良久,這才道:「不急,再看看!再看看。」
外面夜風呼嘯,雪將院中的枝丫壓斷了。咔嚓一聲響,桐桐瞬間放下手裏的書,起身披着袍子朝外走。
青芽又給披了一件大氅,這才放郡主將門帘子掀開,站在了廊廡下。
廊廡一半都被積雪覆蓋了,風卷着雪直往臉上撲。
青芽不解:「雪格外的大,郡主在看什麼?」
桐桐抬頭:「雪比預想的大的多,如今看着,怕是遷延的時日且長着呢。」她說着,就轉身回來,回來就抱着手爐暖着手,「明兒一起來,就去告訴雍王一聲,就說大雪連着小雪,小雪之後怕是也難晴……」
就說這個?
桐桐才要點頭,想了想還是算了,如今跟他說這個做甚。青芽笑道:「可是擔心城外的鳴翠山?之前雍王不是才送了許多東西上去嗎?用到明春都是能的,很不必擔心。」
桐桐只笑了笑,沒言語。
可今兒一晚上睡的都不踏實,一個時辰一起,聽聽外面的動靜。
早起用膳的時候,看四爺,果然,他沒歇好!
職業習慣這種東西,很要命。
林克用聽到自家閨女悄悄跟雍王說,「……自有工部和戶部去操心……」
操心什麼?
林克用看着漫天的大雪,憂思不由的漫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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