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也想給我生一個嗎(1 / 1)
我身體不由自主緊繃,馮斯乾抵在我肩窩,「怕了。」
半人高的蘆薈虛掩着,將放浪形骸的一幕遮蔽,我手在顫抖,逐漸蔓延至全身,「馮斯乾,我真想殺了你。」
他發笑,「想毀掉我的人成百上千,可從來只有我毀掉別人。」
我難以克制抖得癲狂,馮斯乾摁住我,從側面將我摟得更緊,他嗅着我濃郁的發香,「換了男人,香味也換了,是嗎?」
我張開嘴,拼盡全力咬他肩膀,咬得又凶又重,他喉嚨溢出淺淺地悶聲。我嘗到血腥味在齒間流竄融化,我威脅他,「殷沛東知道自己的女婿纏着其他女人,他一定會廢掉你。」
馮斯乾笑聲在我發間散開,像罩在一個封閉的籠子裏,鈍啞不清,「殷沛東不會讓他的女兒沒有丈夫,他的外孫沒有父親。」
我盯着他皮肉氤氳開的一灘血跡,「紀維鈞出來了。」
他用拇指塗掉我唇上的血絲,「如果紀維鈞是合適的人選,當初我娶不到殷怡。」
我呆滯着,像颶風過境擊潰了最後的曙光。殷沛東認準了馮斯乾,再加上殷怡懷孕,他的位置註定坐穩,哪怕他曝出醜聞,只要華京能壓得住,殷沛東絕不輕易與馮斯乾撕破臉。
可它發生得太突然太蹊蹺,我不懂深愛紀維鈞的殷怡究竟抽了什麼風回心轉意,放棄離婚念頭為馮斯乾生兒育女,至少瀾春灣那通電話證明她並沒和紀維鈞斬斷聯繫,一個女人在對舊愛的情意沒有消散之際,能再愛上另一個男人嗎。
我來不及深思,馮斯乾重新把我翻轉過去,他貼着我耳垂,濕熱氣息鑽進耳蝸,我退無可退,被他囚在方寸間,「怎麼,也想給我生一個。」
他手繞過我腰肢扣在腹部,「興許這次就有了。」
馮斯乾勾起我下頜,「記住了,別讓我逮到你買藥。」我心底席捲着強烈的恐懼,兩排牙情不自禁打結巴,他防止我咬傷自己,用手掰開不許我合住,「既然結婚了,你丈夫總該添丁,對嗎。」
我面如土色,戰慄着從牙縫擠出三個字,「你卑鄙——」
「想看更卑鄙的嗎。」馮斯乾撥開蘆薈葉,竟然在最茂盛的一株中藏匿了微型攝像頭,他似笑非笑旋轉着,「韓卿,你一邊嫁林宗易,一邊引誘我,你簡直膽大包天。一旦曝光,他會被你害慘,索文禁不住這樣恥辱的風波。」
我胸腔像哽住了石頭,堵塞喘不過氣,我揪着他衣領拼命呼吸,又死活吸不進氧氣,戳在那搖搖欲墜,「分明是你綁了我。」
「我可以把它截取成我想要的畫面。」馮斯乾手背流連過我鎖骨下方的紅痣,「陳志承被拘在南區,聽說過得很狼狽,你每年5月去探監,是不是快到日子了。」
我瞳孔猛縮,整個人大幅度晃動着。
陳志承是我爸,他出事後,我隨我媽姓,我從沒對任何人泄露他具體情況,將芸都一無所知,而且馮斯乾不會去撬開范玲玲的嘴,他不屑和女人談交易,他肯定動用了極大的人脈調查我底細,一個姓陳,一個姓韓,沒點通天的本事,不可能挖掘出端倪。
傭人的腳步聲在這時逼至天台門口,似乎不止她,還有另外一陣似有若無的響動從樓梯由遠及近,直到傭人拉住這扇門,那陣響動戛然而止。
「看見林太太了嗎。」
我聽見林宗易的聲音傳來,瞬間僵硬住,半點動彈不得。
傭人扭過頭,向林宗易行禮,「林太太跟青姐學煮茶,後來小姐和她講了一會兒話,青姐再返回發現林太太不在茶水間了,說她在天台上看蘆薈。」
林宗易語氣平靜,「誰在找姑爺。」
傭人答覆,「先生吩咐我找姑爺,王醫生給小姐做孕檢,可姑爺這節骨眼不在場,先生讓他下樓。」
走廊陷入極為詭異又隱晦的死寂。
傭人並未察覺到我們一同消失有何不對勁,她正要第二次拉天台門,被林宗易攔住,「林太太在洗手間。」
我只覺窒息,林宗易也許一清二楚,再無比他更清醒睿智的人,他懷疑我和馮斯乾在天台,所以出面圓了場,傭人聞言立馬退下天台,林宗易沒有走,他站在門外,伸手擰動門鎖,我說服不了自己在這種荒誕的場景下面對他,我朝前飛撲,死死地握住門栓,他意識到有一股力量頑抗對峙,隨即收了手上的力道。
馮斯乾趁機低下頭吻我脊背,我咬緊牙關不發出絲毫哼鳴,他故意蠱惑我出聲,像一隻肆無忌憚進攻獵物的野獸,發了狠撕咬骨與肉。我從未見過馮斯乾如此狂性大發,勝過那晚他溺斃我的兇殘,他此時的戾氣像一根巨大吸管,吸乾我所有理智和生命力。我觸摸到他手臂膨脹的青筋和血管,而我像一朵風雨里飄搖的野玫瑰,連根帶葉在他懷裏破碎。
林宗易片刻後離去。
我彎腰撿起皮帶,朝馮斯乾奮力掄打下去,他不躲不閃,金屬扣砸在他胸口,類似骨裂的脆響,那種震盪從胳膊回流,刺激得我頭皮發麻,他眉頭都一皺不皺。
我自己先手軟了,皮帶從掌中脫落,「你處心積慮抓住我不放,到底為什麼。」
馮斯乾慢條斯理繫着褲扣,「你說呢。」
我聲嘶力竭大吼,「你怎樣才能放過我!」
他整理好廝磨出褶痕的西褲,恢復了衣冠楚楚的模樣,「韓卿,這是一道無解的題,沒有答案。」
我劇烈抽搐,眼淚像潮湧絕望淌下。霽月光風,如玉如竹,馮斯乾有一副多麼矜貴聖潔的皮相,白璧無瑕,英氣清朗,像深海里不見天日的珍珠,這世間的清風明月都污濁了他,可撕開這副皮囊,他根本是一個強盜,他的惡劣強勢掩藏得那樣縝密,那樣不為人知,我無法揭穿他,更無法掙逃他,他是千千萬萬女人的美夢,唯獨是我一人的災難。
我摘下耳環,銀針對準自己頸側的動脈,「你再敢碰我,我死在你面前,你今天擁有的一切都葬送我這條命上。」
馮斯乾面無表情凝視我,「你試試看。」
我往下扎了半寸,「你別逼我!」
他眉間終於有了動容,「韓卿,你再扎,我就了結陳志承。」
我一顫。
他沒有繼續停留,邁步離開。
我腳下癱軟跌坐在地,掩面痛哭,許久沒有止息。
被林宗易支開的傭人從洗手間去而復返,她途經天台發覺有哭聲,循着哭聲找到我,她不可思議,「林太太,您哭什麼?」她蹲下攙扶我,我沒有露出自己淚流滿面的臉,始終埋在手心裏,「我崴腳了,疼哭的。」
她嚇得不輕,「您崴了哪只腳,我請林先生上樓。」
我一把拽住她,「不是什麼大事,別驚動他們,我自己緩過勁兒下樓。」
我迅速平復了幾分鐘,跟隨傭人到一樓餐廳,挨着林宗易入席。
傭人對殷沛東說,「先生,林太太在天台崴了腳,是我照顧不周。」
殷沛東沒吭聲,馮斯乾嘴角噙着一絲笑,「林太太上天台做什麼。」
我咬牙切齒,又擔心露餡,表面不得不裝作雲淡風輕,「觀賞晚霞。」
他作出恍然的神情,「這裏近郊,晚霞是不錯。」他問殷怡,「晚餐後我陪你到天台看看。」
殷怡咽下食物,「你不忙啊?我記得你晚上八點要召開視頻會議。」
馮斯乾舀了一勺牛肉羹到她碗裏,「忙也抽空陪你,不行嗎。」
殷怡更開心了,「當然行啊,我可受寵若驚。」
我偷偷看了一眼林宗易,他臉色不好,沉默着。
傭人給殷沛東倒了一杯白酒,又依次給林宗易和馮斯乾倒紅酒,殷沛東半小時前差點心臟病復發,說話中氣不足,「你有意向跨境收購一家企業。」
馮斯乾抬頭望向殷沛東,「章董告訴您的。」
殷沛東嗯了聲,「你瞞着我幹什麼。」
馮斯乾解釋,「沒太大把握,那家企業底子厚,雖然深陷經濟危機,不至於在本土無可救藥了,我本意等收購成功,再和岳父提此事。」
林宗易端着酒杯,耐人尋味說,「成功了再提,自然以斯乾你的名義收購了。」
馮斯乾不語。
商人多疑,說者有心,聽者更有心,殷沛東飲酒的姿勢微微發滯。
林宗易摩挲着杯壁的描金花紋,「斯乾自立門戶的企圖越來越明顯了。」
馮斯乾只被壓制了一秒鐘,他深意十足,「宗易在華京高層的行列布下眼線,你的企圖是什麼,捕捉我的錯漏,監督我嗎。」
林宗易的淺笑凝在唇邊,他眼中閃過微不可察的冷意,馮斯乾端起酒杯,「宗易,我理應敬你一杯,多謝你鞭策。」
殷沛東若有所思咀嚼着一塊蘆筍。
我梭巡着他們高手之間的過招,連飯也顧不上吃,都說商人奸猾,無時無刻在運籌帷幄,設局耍詐,還真是名不虛言,吃一頓飯的工夫風雲變幻,稍有不慎就中計,在殷沛東的眼皮底下功虧一簣。
林宗易接住馮斯乾遞來的酒杯,笑裏藏刀反擊,「董事局傳言不少,你要力爭清白,不如請你岳父回華京,擔任一個董事。」
馮斯乾喜怒不明望着林宗易。
林宗易三言兩語把位於上風的馮斯乾又扯到下風,一步步穩紮穩打逼上絕境。
殷沛東撂下銀筷,用紙巾擦拭油漬,「我也正有此意。」
馮斯乾看向殷怡,後者沒反應,專注喝湯,馮斯乾面色愈發陰沉一分。
林宗易含笑反問,「斯乾不願意嗎。」
大局已定,馮斯乾再強行推脫,更加洗不掉吞吃華京的嫌疑,他笑了,「宗易說哪裏話,岳父重回華京坐鎮,我求之不得。」
「什麼年紀了還坐鎮,我只是去做個董事,大權仍舊是你的。」殷沛東起身,「我吃飽了,你們用。」
林宗易笑容加深,他詢問我想吃什麼,我沒一點胃口,當即搖頭表示不餓,林宗易也擱下餐具,我跟着他離席。
這頓飯最終不歡而散。
七點鐘保姆扶着殷沛東送我們出門,馮斯乾和殷怡是晚輩,不能先行,在原地目送我挽着林宗易上車,等坐進車內,林宗易降下車窗,「姐夫,我和韓卿近期不回。」
殷沛東點了下頭,「你自己心裏最好有數。」
他在暗示林宗易防備我,別遭算計了。
殷沛東對我萌發的那點不正當之情,隨着我成為他弟媳反倒降至冰點,變成徹頭徹尾的厭惡了,我沒有不知趣和他道別,乾脆裝啞巴。
林宗易升起車窗的同時,馮斯乾甩掉並排的殷怡,走上前送別,「宗易,什麼時候收到你的好消息。」他語調刻意壓得低,除了林宗易和我,沒有第三人能聽到,「有好消息別忘了通知我。」
林宗易沒回應他。
我眼睛像刀子一樣剜着馮斯乾,他佇立在兩米之隔的桂樹下,乳白的月光傾灑,他風姿綽約,愉悅笑着。
我們回到蔚藍海岸,林宗易一言不發扯掉領帶,又脫了風衣,將襯衫紐扣全部拆開,袒露着胸膛,他沒有去沙發落座,而是在客廳一片漆黑之中直奔書房,靠在椅背點燃一支煙。我小心翼翼跟上,門敞開着,顯然他並不是打算獨自冷靜,給我留了餘地。
我走進去,書房窗戶正對一棟高樓,高樓在數十里地之外,可這個角度眺望卻如同近在咫尺一般,樓頂的夜總會霓虹閃耀,連綿不休的燈火照射於玻璃上,林宗易的輪廓也投映在燈火深處,像一場攝人心魄的大夢。
我悄無聲息停在身後。
林宗易一根接一根抽煙,他大約覺得燥熱,將襯衣下擺從皮帶里抽出,迷人濃重的夜色里,他腹肌像起伏的山巒那麼精壯。
他轉過身,沉靜的目光注視我,「清楚我不推開門的用意嗎。」
我攥着拳,眼眶泛紅,「我清楚。」
我帶着哭腔,喘不順暢,他將煙頭撇向別處,儘量不嗆到我,好半晌,他問我,「你在他手裏有把柄。」
我強忍淚意,撒了謊,「沒有。」
我不確定馮斯乾會做出什麼極端,林宗易這回插不了手,我不能牽連索文集團翻船,林宗易是我的依靠,假如索文惹麻煩了,他自顧不暇,我更沒什麼好下場。
林宗易朝房頂懸吊的藝術燈吹出一口霧氣,「去睡覺。」
我怔住,「你不怪我。」
他背對我,又續上一支,一包煙所剩無幾,「不怪。」
我剛鬆開的手倏而又緊握,「宗易。」我哽咽,「你別對我這麼好。」
林宗易吸煙的動作停住,良久,他走向辦公桌,拉開抽屜取出一盒藥,然後朝我走過來,我才想起自己脖子有刺傷。
他叼着煙,熏燎的煙霧令他眯起眼,「替我把煙拿開。」
我順從他仰起頭,「我嗆不着。」
林宗易騰出一隻手,取下煙蒂掐滅在煙灰缸,「昨晚踢被子了。」
我沒聽清,「什麼?」
他看着我,「你有踢被子的毛病。」
我一愣,「你怎麼知道。」
林宗易塗完藥膏,指尖撫摸着我傷口周圍的皮膚,「你做噩夢,我進你房間了。」
鼻息間是藥味和他的煙味,我默不作聲。
我確實一連幾晚做噩夢,每次即將驚慌醒來,都好像被極致溫柔的海綿包裹,我沉陷其中,又睡了過去。
林宗易將藥膏放回桌上,他進入浴室洗澡,門關上的一刻,他說,「我在隔壁,你什麼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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