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永遠馴不服(1 / 1)
我勾着腳趾,趾縫夾住他長褲,「不抹腿了?我是沒長出腿嗎。」
馮斯乾唇角含着淡笑,「越來越矯情。」
「是我矯情嗎。」我起身,「你在醫院當護工當累了,回來偷懶了呀。」
馮斯乾抽掉皮帶,搭在椅背,「你和她計較什麼,她年紀還小。」
我臉色沉得厲害,「她小,我老啊?差兩歲,又不是差兩輩。」
馮斯乾笑意加深,「她沒結過婚。」
我腔調怪聲怪氣,「更沒生過孩子。」
馮斯乾臉上的笑完全收不住,嗓音也帶笑,「你是吃了什麼槍藥,氣性這麼大。」
他拾起乳霜罐,擠在手心一坨,我趴在床尾的真皮腳踏上,他輕輕按摩着小腿。
此刻萬般撩人,馮斯乾鎮定得很,沒有半分燥意和慾念,連他塗抹我肌膚的手也極有分寸,氣質冷冷清清。
他是一個極為克制禁慾的男人,我去年剛接觸他就確定這點,不是裝的,他骨子裏很寡淡,可淡到這地步,看來他揣着不少心事,對我態度也變了。
我側身一壓,馮斯乾手掌被壓在身下,他不由自主前傾,遷就我的姿勢,我捲髮披散,在他眼中道不盡的溫柔曼妙,髮絲垂落,淌過他肌肉緊實的胳膊,「我不喜歡你陪她。」
馮斯乾面無表情俯瞰我。
我重複了一遍,「孟綺雲的心思,你明白。」我揪住他領口,指尖一點點絞着,「自從你在索文集團向媒體澄清我和林宗易是形婚,馮冬是你的兒子,外面流言很多。」
他依然沉默。
「馮斯乾,我不想過早曝光的原因,你和她沒斷乾淨,我沒離婚。我們有一方解決不了問題,馮冬就淪為笑柄了。」
他終於開口,「我的心思,你明白嗎。」
我望着他。
「林宗易落網,即使他不甘心離婚,我也可以強迫他離,他拖不了。」昏黃的燈火里,馮斯乾的面目消沉又英氣,「他現在遲遲沒落網,是為什麼。婚離不了,馮冬沒戶口,流言無法平息,又為什麼。」
馮斯乾抽身而去,重重關上門。
靜謐的夜晚,門扉無聲無息晃動着。我好半晌爬起,走到廚房,保姆在煮牛奶,她聽到動靜扭頭,「韓小姐,馬上煮熱了。」
「馮冬餵飽了嗎。」
保姆說,「他分量重了一斤多,再不節制他喝奶,要變成小胖子了。」
我停在爐灶前,「你休息吧,交給我就行。」
保姆回屋,我關掉煤氣,倒進玻璃杯,端上二樓書房。
窗簾拉得嚴實,房間裏只亮着一盞暖黃的燈,我將牛奶擱在辦公桌,「你不睡覺嗎。」
馮斯乾翻了一頁書,隨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沒處理完公務。」
我繞過桌沿,慢條斯理一抽,書從他手中脫落,我看封面,「西方經濟學。」我合住,「這是華京的公事。」
他一言不發眯眼,我轉身走出書房。
他在這時喊,「韓卿。」
我沒停下,走進隔壁主臥,虛掩着門。
走廊隨即傳來腳步聲,我立馬拉抽屜,取出一瓶紫色的指甲油,盤在床上塗指甲蓋。
馮斯乾長身玉立,陰影從門口傾斜灑入,他站定片刻,穩步進來,關閉了他那側的枱燈,剎那只有一縷薄薄的月光籠罩。
馮斯乾掀開被子,倚着床頭點燃一支煙,「仇蟒怎麼知道住處。」
我蘸甲油的手一僵,他目光幽深而銳利,掃過我那隻手,不露聲色抽煙。
「雲城是他的地盤,他知道不稀奇。」我面不改色繼續塗,「在江城發生什麼變動,你不是也盡在掌握嗎。」
他眼底浮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我以為周浦出賣我,當仇蟒的奸細了。」
我擰上瓶蓋,塞回抽屜里,「周浦愛慕殷怡,你整垮殷家奪取華京,他都沒怨恨叛變,在蟒叔那裏更不會背叛你。」
馮斯乾盯着煙頭閃爍的火苗,「那背叛我的是誰呢。」
他狠吸了一大口,反手戳滅在煙灰缸,伸手一拽,我被他拽倒,他整個人覆在我身上,「我給你機會,你還不說實話。」
窗外夜色極重,馮斯乾一張臉被黑夜吞噬,晦暗莫測。
「你覺得我護不住你和馮冬,所以不敢對林宗易趕盡殺絕,打算留條後路,還是捨不得對他趕盡殺絕。」
我躺在他身下,一動不動。
他掐住我下巴,「張嘴。」
「兩分不忍心。」
馮斯乾粗糲的五指從下巴移向脖子,下一秒他埋在我頸側,「另外八分。」
我全身緊繃,「你一心要斬草除根,你從沒想過,萬一斬不斷,斬傷了自己。」
「那是我的事。」他唇齒滑落,「韓卿,我斬不斷,但你不能阻攔我斬。」
他停止了一切動作,聲音喜怒不明,「我非要斬草除根。」
我看着天花板,「那我先保自己。」
馮斯乾注視我良久,最終笑了一聲,「答得好。我希望你保自己,而不是為任何人豁出,包括我。」他神色陰晴難辨,「不過,小野貓永遠是馴不服,養不熟的。」
他躺回,重新焚上一根煙。
客廳響起鐘聲,敲擊了整整十二下。
當煙霧消散,又敲擊了兩下。
馮斯乾抽了半盒煙才躺平入睡,可我清楚他沒睡,我也毫無困意。
早晨天還未亮,馮斯乾便起床去浴室洗漱,他下樓時我看了一眼手機,才五點四十。
我也迅速梳洗完,緊跟着下去。
馮斯乾在衣帽間內換衣服,我站在門外,他從鏡子裏望向我,我眼下生出兩團淺淺的烏青,我用粉底遮蓋了,沒遮住,「醒了。」
我嘶啞嗯。
他終究是心疼,「氣色不太好。」
我低下頭,「白天補一覺。」
馮斯乾摘下一件純白的西服,「這兩天忙,晚餐別等我了。」
「沒事,晚點吃也一樣。」
「可能不在江城。」他穿上西服,又系領帶,「要去外地辦點事。」
我攥着拳,「如果是林宗易這件事,我不想你冒險。」
馮斯乾打領扣的手勢一頓。
我深吸氣,又吃力呼出,「假如有把握他必死無疑,你可以步步緊逼,你逼也逼了,他卻翻身了,他能舍掉林恆,你能舍掉馮冬嗎。」
馮斯乾僵在那,面容平靜又壓抑。
我捂住臉,「我的經歷造成我始終沒有安全感,你又不喜歡解釋,我們之間的開始也不美好,你光明磊落,正義清白,我滿口謊言,遊戲情場。你也許一直介意我不光彩的過去。好奇和激情褪色,我的不堪在你眼裏都浮現了。我不信你,你囚禁過我,也捨棄過我。你同樣不信我,你說我撒謊成性,不知道哪句是真。當年陳志承入獄,連房子都收繳了,我住在臨建房,和一群底層工人做鄰居,靠耍心機才活到今天。」
我笑着說,「韓千年,狐狸精的頭兒,我也不愛聽。這世上的人為了活着,許多都做盡了壞事,我不過是演戲混飯,從未動真格。」
馮斯乾凝視那根領帶,沒有出聲。
我進入臥室,反鎖門。
許久,馮斯乾走過來,他擰動門把,發覺上了鎖,他靜默站了幾分鐘,離開了。
馮斯乾走後,我也離開瀾春灣,直奔市區一家咖啡廳,在臨窗的位置找到蔣芸,坐在她對面,她問我見到林宗易了嗎。
我搖頭,「沒見到。」我將弄堂里的一幕跟蔣芸說了,「我偷偷向蟒叔求和,他答應了,照樣派人下狠手。」
蔣芸很震驚,「這麼毒辣?」
我端起面前的咖啡,「林宗易大概率能逃過一劫,那晚周德元和馮斯乾的人聯手在碼頭圍堵他,分明是十拿九穩的局面,結果蟒叔出馬直接在邊境救走,有他幕後撐腰,林宗易一旦緩過勁,肯定加倍還回來。」
我看向櫥窗上的透明貼花,「就算逼得他坐牢,最多三五年,等他放出來——」
我閉上眼,沒再說下去。
蔣芸打量我,「你是怕他死不了,出來報復嗎。」
我用小匙攪拌着奶精,「林宗易這種人有仇必報。我當初揭發他,沒想到他背後竟然有蟒叔,這步棋陰差陽錯,給自己捅了婁子。不能徹底捶死一個人,不如見好就收。我掩護了他兩次,每次都刻意做得很明顯,他一定認為我悔悟了,才願意掩護他,沖我這一份遲來的情意,他報復也能手軟一些。」
蔣芸噗嗤笑,「苦情戲你最拿手了,眼淚像自來水似的,其實多數男人只看表面,他分不清真假,他喜歡你,你肯演,他也高興。他不喜歡你,你真心的,他也嫌煩。」
我有些心不在焉,「最近孟綺雲花樣百出糾纏馮斯乾,照她的勢頭,不等林宗易折騰我,她把我和馮斯乾先折騰散了。」
蔣芸的同學在人民醫院當護士,她有耳聞孟綺雲自殺住院,「死心眼加白蓮花,別小瞧這姑娘,沒準是頂級綠茶。」
我後仰,靠在椅子,「她不是綠茶。她是光明正大抓着馮斯乾不放的,男未婚女未嫁,處境難堪的是我。」
我魂不守舍望着早已涼透的咖啡,「芸姐,馮斯乾幾乎不流連花花草草,孟綺雲是他的例外,女人對情敵的直覺很準,我擔心孟綺雲扳倒我。」
蔣芸叩擊着桌角,「你有什麼想法。」
我告訴她計劃,蔣芸琢磨了一會,「好辦,我手頭的型男挺多。」
我倆一拍即合,我回家聽信兒,當晚馮斯乾沒回,何江說他去湖城了,給孟小姐定製項鍊做生日禮物。
我心口沉甸甸的,翻來覆去又是一夜沒睡。
轉天中午蔣芸通知我,她安排了三個魚鈎,一個是運動型學長,一個是斯文型律師,還有一個是肌肉型健將。
配置真不賴,地點在長虹街西餐廳,孟綺雲正好和朋友在那邊吃飯。
我全副武裝,然後開車殺過去。
從中午到傍晚,這仨演員輪番上陣,起初我看得津津有味,後面我差點吐血。
蔣芸六點給我打電話,「我猜猜啊,1號種子選手最合她的胃口。對付小姑娘啊,那個學長很有手段。」
「有個鬼。」我火冒三丈,「他搭個訕就拉着孟綺雲去泳游館,她險些報警。」
蔣芸問,「那2號呢?」
「從國際法聊到婚姻法,孟綺雲是學藝術的,她能感興趣嗎?最荒誕是他問孟綺雲,小姐,你母親要離婚嗎?虧了她脾氣好,換做我一巴掌抽蒙了他。她是私生女,她媽一輩子沒嫁進周家,離什麼婚啊。」
蔣芸一噎,「是你要速戰速決的,就三天搞定,他們沒時間放長線,不說幾句驚世駭俗的開場白,吸引不了她注意。」
我垮着臉坐上車,「孟綺雲後天過生日,芸姐,我預感很不好。」
蔣芸沒底氣了,特小聲,「那3號健身教練呢,也廢了?」
一提3號我更火了,「他把孟綺雲的朋友拿下了,相約晚上去開房。」
「啊?」蔣芸氣得罵娘,「我精挑細選的貨色,太不靠譜了!」
「孟綺雲是天真,不是愚蠢,她絕對發現不對勁了,再接近她很難。」
蔣芸要說什麼,我懶得聽,當場掛電話。
我開着車在中心廣場漫無目的逛,忽然想起一個人,一個足以秒殺所有演員的頂配男人。
程澤剛結束一場晚間會議,穿着十分正式的商務西裝,扎了一枚寶藍色領結,頭髮打理得油亮整齊,顯得很強勢。我們在商業大樓底下碰面,我圍着他轉圈,「不錯。」我一捅他腰窩,「挺直。」
他倒聽話,站姿筆挺,「饞了?」
我繞到前面,「饞什麼。」
程澤笑容清爽陽光,「饞我的美色啊,想跟我重修舊好,重溫舊夢?」
我舉起手,他條件反射護住臉,我沒打,又收回,「有個任務,你成功了我請你吃大餐。」我調出手機相冊里的照片,「勾引她。」
程澤一怔,「勾引孟綺雲?」
我踮起腳,坐上後備箱蓋,晃悠着腿看他,「沒自信啊。」
他雙手插進西褲口袋,偏頭看別處,濃眉微皺,瞬間默不作聲。
我屁股溜下來,食指捻開他眉心的淺紋,「你樣貌好,個子高,嘴甜會哄人,哪個女人不愛你啊。」
程澤輕笑,仍舊目視遠方,「那你愛嗎。」
我拿回手機,「算了,我雇同行吧。」
我越過他走向自己的停車位,程澤胸膛劇烈起伏着,「我和她,需要多久。」
我腳步一滯。
程澤扯掉領帶,丟進敞開的車窗里,「你讓我幹什麼我都干,我曾經欠你的,如果我早點成氣候,像現在這樣全部自己做主,我們或許已經結婚了。我給你一個家,給你安穩的生活,你根本不用經受他們的折磨和傷害。」
我拳頭緊了松,鬆了又緊,最後垂下,「程澤,你當我沒找過你。」
「韓卿。」他叫我名字,「我希望你過得好,誰擋了你的路,妨礙了你,我會幫你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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