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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不要逼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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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斯乾從窗外收回視線,沒理會我的哀求,我胳膊擠進窗縫勾住門扶手,試圖從裏面活生生掰開,他發現我皮膚被邊緣夾破,細細的血珠從勒痕里溢出,皺眉吩咐何江解鎖,然後雲淡風輕吐出兩個字,「上車。」

    車外肆虐的風雪像刀子剮過身體,我凍得發僵,一時怔住。

    馮斯乾不耐煩,「到底上不上。」

    我回過神,划去臉上冰碴,開門上車。

    他丟進我懷裏一盒藥膏,我沒拿,用力拍打駕駛椅,「何秘書,你開快點。」

    馮斯乾最終倔不過我脾氣,他指腹蘸了藥膏一點點塗抹在我傷口,我盯着他,「孩子一直在江城,根本沒送外省,對嗎。」

    馮斯乾從塗藥到放下我袖子,始終沒回應。

    他軟禁孩子不僅要瞞着殷沛東父女,也要瞞着所有人,憑他在江城的勢力,偷偷藏個孩子並不難,光明正大送出省反而暴露行蹤。

    我呆滯望着車窗,「渭城那天的雪也這樣大嗎。」

    馮斯乾叼着一支煙,他越抽越煩躁,儘管面上不露聲色,但我能感覺車廂內充滿強烈的壓迫感。

    他降下半截玻璃扔出煙蒂,又合攏窗,從後面蠻力扯住我頭髮,發梢與他琥珀色的領扣纏繞,我本能擇開,擇了卻更緊密,直到我一陣胡亂摸索,手無意觸及他溫熱的下頜,我停住,緩緩回頭,馮斯乾眼神飄忽不定。

    我嗓音晦澀嘶啞,「是不是你。」

    他睥睨我,笑意陰冷,「虛情假意這麼多天,林太太總算露出真面目了。」他指尖溫柔卻帶毒,似有若無掠過我面頰,「假如我這次上了你的鈎,你會怎樣。」

    馮斯乾前傾,他覆在我上方,像一座沉重的山壓得我喘不過氣,「讓我給他償命嗎。」

    我直視他,「欠債還錢,殺人償命。」

    「包括我嗎。」他仿佛望進我眼底,「真想我死?」

    我喉嚨哽住,又澀又苦。

    我竭力遺忘掩蓋的那點舊情,驟然在心底翻騰,捫心自問我不想讓馮斯乾死,可林宗易的死又多麼無辜,母子生離又多麼殘忍,這全部是馮斯乾所為。

    我說,「對,我想你死。」

    馮斯乾意料之中,他輕笑,「這世上只有你覺得林宗易是一個好人,相信他表現出的一切。」

    我看着他唇邊那一絲嘲弄的笑,「你什麼意思。」

    馮斯乾指節敲擊着窗沿,顯然他不打算回答。

    我攥着拳,「你在暗處策劃了宗易的意外,馮斯乾,你告訴我一句實話,你是幕後黑手嗎。」

    他又焚上一根煙,沒吸一口,兩指銜着搭在窗框,煙塵吹出,潰散在白茫茫的雪地。

    馮斯乾默認了。

    我全身急劇抽搐,我早知是他,可到這一步,我又無比渴望他說不是。我容他,無法面對自己,面對宗易和孩子,我不容他,也無法面對自己,面對他。

    我捂住臉絕望喘息着。

    車停在急診部,何江在前面提醒到了,我頓時清醒,跳下去朝大廳狂奔,馮斯乾一把拽住我,他解開大衣扣,將衣着單薄的我塞進懷中,「你認識地方嗎。」

    我抓緊他衣領,焦急地大口呼氣,馮斯乾一言不發抱着我抵達一間病房,病床的正中央躺着一具極小極軟的身軀,身上佈滿檢測儀,他幾乎沒有血色,安靜沉睡着。

    我走過去,他似乎感應到我,爆發出歇斯底里的哭聲,令我肝腸寸斷。我整個人跪下,小心翼翼撫摸孩子燒紅的臉,他啼哭不止,憋得小臉青紫。

    大夫將化驗單遞到馮斯乾手裏,「細菌發炎加腹瀉,人為造成的,一個月大的嬰兒怎麼能擅自吃消炎藥呢,還喝摻了西瓜汁的母乳,再嚴重一些就喪命了。」

    我一愣,旋即從地上爬起,撲上去廝打馮斯乾,「這是你僱傭的月嫂?你究竟什麼居心!你答應我照顧好他,你就是這麼照顧的!」

    我張嘴咬他,發了狠,咬一口不解氣又咬第二口,馮斯乾單手摟住我,隨我發泄,他目光定格在那張化驗單,「確定嗎。」

    大夫扶了扶眼鏡框,「你們當父母的不懂要問,嬰兒禁得起你們亂來嗎。」

    馮斯乾面容陰翳,晦暗深沉到極點,他五指一寸寸收緊,報告單在他掌心頃刻被揉碎。

    我一邊撕咬他一邊悶聲哭着,他低下頭看我,好半晌,輕輕吻掉我眼角一滴淚。

    下午何江走進病房,直奔沙發上的馮斯乾,「殷沛東已經召回埋伏在蔚藍海岸的混混,估計他知道了韓小姐在您身邊,很快會找上您,咱們撤吧。」

    馮斯乾閉上眼,仰面活動肩頸,這一刻他極為平靜,也極為深不可測。

    我擁着孩子滾燙的身子,淚眼汪汪,「我再陪他半個小時,行嗎。」

    馮斯乾抬腕看表,他沒同意,拉起我強行拖出,我一路掙扎一路哭喊,死活要返回,馮斯乾耐心耗盡,突然鬆開手,我扭頭往回跑,他在我背後不緊不慢問,「你要孩子死,還是要他平安活。」

    我步伐一滯。

    他靜默片刻,「我會給你一個交待。」

    我脊背倏而緊繃,眼淚狂涌。

    馮斯乾不再多言,他按住電梯門等我,我在原地又站了許久,也邁進電梯。

    他並沒和我一起回瀾春灣,而是命令保鏢護住我先回去,何江駕駛另一輛車送他去見殷怡。

    車開過醫院大樓,幾輛奔馳並排經停,十幾名黑衣保鏢走下,包圍了急診部,是馮斯乾的人。

    我伏在車門上,依依不捨張望七樓一扇窗口,直至拐彎後再也望不到。

    我回到瀾春灣不吃也不喝,直接趴在床上,傍晚六點多,客廳傳出砍砸的聲響,保姆尖叫着,驚慌失措堵住門,「你們是什麼人!這裏是華京馮董事長的私宅,誰允許你們放肆的!」

    這夥人來勢洶洶,先是撂倒了保鏢,又推翻傭人,硬闖二樓,殺進臥室擒住我。

    我原本坐在梳妝鏡前發呆,他們破門而入,震掉我手中的眉筆,緊接着一秒不耽擱,左右架住我迅速往樓下拖。

    我只錯愕了一霎,沒繼續反抗,該來的總會來,滴水不漏的馮斯乾也擋不住老奸巨猾的殷沛東。

    去往目的地途中,為首的男人用黑色絲綢遮蔽我雙眼,約摸一個小時,車泊在一塊陡峭的土路,男人揭開我眼上黑布,推搡我下車,進入一棟廢棄的茶樓,樓里空蕩無人,莫名陰森森。

    過道盡頭的包廂門虛掩着,他粗魯一踹,把我踹倒在地,門完全敞開,一道蒼老的男音從頭頂響起,「辦得很好。」


    男人接住裝錢的信封,「謝謝殷先生。」

    他走回我跟前,揪住長發一甩,我撞上堅硬的牆角,還沒反應過來,男人用繩子固定住我手腳,綁在一副生鏽的鐵十字架。

    我環顧四周,狗鏈,長棍木馬,油蠟,盛滿清水和食人魚的玻璃缸,我有耳聞這些是用來做什麼的,我咬牙瞪着殷沛東,「宗易屍骨未寒,你明目張胆迫害我,不怕遭報應嗎!」

    殷沛東有條不紊泡茶,「死都死了,他還報應誰。」

    說不畏懼是假的,關宸親口說殷沛東是一個變態,他最喜歡折磨女人,變着法蹂躪,不搞出血不罷休,眼前的工具更令我止不住渾身發抖。

    我奮力掙逃,想破開繩子的束縛,「殷沛東,你敢碰我,我出去就把你的醜態公佈於眾!」

    殷沛東轉動椅子,他正對我,「如果你出不去呢。」

    我一怔。

    他面帶猙獰的笑,「你不提林宗易還好,提起他,我更要拿你出口惡氣。他姐姐死後,他千方百計搜集我害死林宗慧的證據,我費盡心機才抹掉那些,他從此對我疏離又防備。可最後,他的妻兒任我欺凌,這也是他的報應。」

    殷沛東站起走向我,他意味深長打量,好一會兒,他眼中閃過貪婪的精光,「讓他們糟蹋你,有點可惜。」他撩開垂落的髮絲,裸露我整張面龐,「你有兩個選擇。」

    他手流連過我頸部,向下探去,我大驚失色,朝相反一側扭動躲閃,「你走開!」

    殷沛東鉗住我臉蛋,強迫我轉回,「第一,跟他們,第二,伺候我。」

    我被噁心得作嘔,「你簡直禽獸。」

    殷沛東笑容斂去,「骨頭還挺硬。」

    他撤手,鬆了松唐裝的盤扣,「你可以考慮十分鐘。」

    就在這時,殷沛東的司機匆匆進來,「馮斯乾的車。」

    殷沛東擰眉,他質問混子的頭兒,「你們被人盯上了?」

    男人搖頭,「我們很謹慎,特意繞遠了。」

    殷沛東扒了我外套,掏口袋裏的手機,他掂量着,摔在腳下四分五裂。

    茶樓建於風口,此時勁風呼嘯,馮斯乾佇立在土壩上,米白色的毛呢大衣迎風翻飛,他梳着油亮濃黑的背頭,輪廓英氣攝人。我了解馮斯乾的習慣,他梳背頭必見血。

    打火機溢出的一簇火苗在寒風中晃動,映照他稜角分明的一張臉,如同染了血。

    殷沛東坐下,把玩着茶杯。

    馮斯乾駐足門口,視線梭巡包廂里的一切,擺放的工具一樣沒落下,連同衣衫不整的我也納入他眼裏。他風平浪靜吸着煙,在殷沛東對面落座,沉默噴出一團煙霧,等他開口。

    殷沛東深意十足問,「斯乾,你與我是一條心嗎。」

    馮斯乾從嘴角拿下煙,眯着眼看他。

    「我不準備放過韓卿。」殷沛東開門見山,「我需要你做個樣子讓我看看。」

    自始至終沒出聲的馮斯乾終於問,「岳父需要我怎麼做樣子。」

    殷沛東笑了,「別髒了你的手,不是有他們嗎。我只需要確認你的態度,對她沒有不該有的心思。」

    殷沛東話音剛落,牆根下的混子一臉邪笑,解着褲鏈走近我,馮斯乾後槽牙的部位鼓了鼓,他拾起桌上煙灰缸,甚至沒有看混子所在的方向,只根據對方此刻發出的動靜判斷位置,反手一擲,動作乾脆敏捷,正中混子脫我衣服的手腕,他摁住斷裂的骨頭慘嚎,其餘混子紛紛上前,被殷沛東手勢制止。

    他似笑非笑審視這一幕,「斯乾,身手不錯,你果然是深藏不露。」他飲着茶,「宗易敗在你手上,確實不算委屈。」

    殷沛東喝完茶,猝不及防變臉,猛地砸了杯,「你可從不敢在我面前動手。」

    馮斯乾重新給殷沛東斟滿一杯茶,「岳父何必與一個女人過不去。不髒我的手,自然也沒必要髒您的手。」

    殷沛東語氣陰惻惻,「她在索文董事會斷了我的後路,殷怡也非常厭惡她。」殷沛東望向狼狽不堪的我,「這個女人不知天高地厚,欠教訓。」

    馮斯乾說,「我替岳父教訓她。」

    殷沛東當場戳穿,「你恐怕下不了手,不用你代勞了。」

    他又指使另外一個混子,「你去。」

    馮斯乾臉一沉,注視着茶壺裏浮蕩的茶葉,「您不要逼我。」

    殷沛東冷笑,「看來殷怡的擔心有道理,我也警告你,不要做一匹餵不熟的狼。」

    馮斯乾利落起身,掀開大衣下擺,從皮帶內拔出一支槍,對準靠近我的混子。

    他眼眸犀利陰狠,下巴微揚,「滾。」

    混子沒見過真槍,顫顫巍巍舉起手後退。

    殷沛東看着他,「你忘了當初靠着殷家才混到今天嗎。」

    馮斯乾手背青筋暴起,「我沒忘。」

    「我能捧你上天,也能踩你入泥。」殷沛東下令,「擱下槍,立刻離開,我只當什麼沒發生。」

    殷沛東說完,他從茶桌旁起立,面無表情逼近我,伸手扼住我脖子,他全然不像在鬼門關走過一遭,體力旺盛驚人,難怪受過調教的關宸都吃不消,他沿着牆壁拎起我,我腳瞬間離地,胸腔一股窒息感,手死死地握住他。

    馮斯乾忤逆的舉動惹惱了殷沛東,他帶着怒火,非要現場料理了我。

    我由於缺氧臉開始漲紅,馮斯乾忽然拉動保險栓,刺耳一聲響在房間內炸開,「我說過,別逼我。」

    殷沛東充耳不聞,仍舊加重力道,「斯乾,我把女兒嫁給你,華京也交給你,你要無條件服從我。」

    馮斯乾腳步穩而急,他站在殷沛東身後,槍口抵向他後腦勺,「你再碰她一下,我一定開槍。」

    殷沛東沒想到馮斯乾會用這種方式威脅他,在明處與自己反目,他面孔發青,轉過身對峙,「你還要一槍崩了我嗎?」

    馮斯乾毫不退讓,槍口扎進他額頭更深,「殷沛東。」馮斯乾叫他名字,我抬頭看去,殷沛東臉色愈發鐵青。

    「你扶持我,我雙倍奉還了,我不欠殷家。至於殷怡,結婚時她和紀維鈞打得火熱,我們簽署了形婚協議,我至今沒睡過她。」

    殷沛東背對我,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到馮斯乾氣場壓人。

    他拇指扣在扳機上,壓下半厘,「你我的協議,我的確拿不到華京一分錢。不過殷沛東,你要記住,這四年我不是白乾的,你不講道義,我們就玉石俱焚,我看你有幾分魄力和我賭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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