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8. 育英綜合大學【完】 飛吧,自由的鳥兒……(1 / 1)
第四百五十五章
黑暗沉沉籠罩,泥瓦匠站在灰褐色的墳土間,那張蠟樣般的臉越顯蒼白陰森,他的嘴唇微微向着兩邊咧開着,露出一個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筆硯閣 m.biyange.net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光線的緣故,他的眼珠泛着一點微微的、詭異的紅。
「」
溫簡言的視線越過泥瓦匠的肩膀,一言不發。
一個,兩個,三個。
一個個人影從泥瓦匠的背後走出,慢慢出現在了這片空曠的荒原之上。
溫簡言認出,這些都是先前在上車前,和泥瓦匠聚在一起的隊友。
他們的臉孔很陌生,但身上那陰冷惡意的眼神,溫簡言卻很熟悉。
顯然,作為泥瓦匠的隊友,他們同樣絕非善類。
溫簡言的脊背悄悄繃緊了。
倘若只有泥瓦匠一個人,他說不定還有抗衡之力,但是,倘若進入了一對多的局面,作為本就不擅長處理正面衝突的腦力型選手,溫簡言不覺得自己能有多少勝算。
泥瓦匠笑着上前一步,視線猶如粘膩的蛇一般落在溫簡言的身上,在他的皮膚上遊走着。
「怎麼,都不記得我了嗎?」
他故作親切地問。
「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溫簡言:「」
橘子糖說的對,這個傢伙的眼神確實很噁心。
「當然不會,」他的臉上不動聲色,但大腦卻運轉的仿佛要濺出火星子,「您開什麼玩笑。」
溫簡言的臉上掛着同樣虛偽的微笑:
「您剛進副本的時候,不還跟我們打過招呼嗎?」
他的語言態度倒是禮貌得挑不出差錯,但是,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能聽出,他是這在暗諷對方先前在看到雨果之後的不戰自退。
誠信至上直播間:
「草了。」
「啊啊啊!我真的眼前一黑,大哥您能不能注意點場合,這個時候還說話這麼毒,是真的不想活了嗎?」
果然,在溫簡言話音落下之後,泥瓦匠臉上的笑容陰冷了一瞬。
溫簡言的視線緊緊落在對方的面孔之上,在覺察到對方神情的細微變化之後,他的心臟不由自主地向下一沉。
這下可真的沒錯了。
他剛剛之所以要故意挑釁,目的就是為了這個。
而現在,溫簡言也終於確定了,對方並沒有藉助什麼欺騙性質的道具,或者是利用任何間接的手段定位到了自己的位置,而是真的跨越了副本規則所製造的薄膜,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自己,甚至能夠實時地聽到他說的話,並且對此做出回應。
這可真是糟透了。
溫簡言的掌心裏不知不覺已經一片冷汗。
他確實沒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無視ss級副本之中的規則,「看到」本不應該被看到的自己。
果然,凡是能爬到夢魘前十的人都不是什麼好打發的角色,實在不能小覷。
現在搖人,喊橘子糖他們過來增援嗎?
不是不行,但是幾乎沒用。
溫簡言的視線掃過泥瓦匠身後的幾人,心臟緩緩沉了下去。
他和隊友們分的太散了,且不說對方能不能立刻收到自己的信息,就算真的能收到,能不能立刻趕來都是問題——這裏本就存在着強大恐怖的靈異力量,即使知道來的路都很容易迷失,更別提橘子糖他們還根本不知道他的具體位置了。
等橘子糖他們找到了,他的屍體估計都涼了。
泥瓦匠雖然仍舊站在原地,尚未行動,但是,他的隊友卻顯然沒有那麼大的耐心,他們開始一步步向前,從多個方向包圍而來。
溫簡言渾身上下的肌肉都繃緊了,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包圍圈眼看着一步步收緊。
泥瓦匠的視線落在溫簡言的身上,他注視着溫簡言試圖後退的行動,笑着說:
「為什麼要跑呢?」
「留下來陪我們玩玩嘛。」
溫簡言沒有回答,他甚至沒有將注意力集中在泥瓦匠身上半分。
大腦飛速運轉着,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動。
逃嗎?
很可惜,答案是不可能。
這些人早就已經是身經百戰的資深主播,再加上又是以逸待勞,估計早就已經防備着他的反擊和逃離了,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全須全尾地逃離,幾乎沒有任何可能。
不過
溫簡言的視線停留在那圈人的身上,似乎突然覺察到了什麼。
等一下,這些人似乎是看不到他的。
他們的雙眼雖然在看這個方向,但是,和泥瓦匠不同,他們的視線並沒有十分針對性地落在自己的身上,而更像是懸浮在空中的,更重要的是,這些人散的未免有些太開了,如果他們能夠百分被確定自己現在的位置,是沒有必要製造這麼大的包圍圈,再逐漸從外部縮小的。
除非
只有泥瓦匠本人能夠定位到他,而其他人是不可以的。
這也會更符合常識。
ss級的副本的規則在一個人身上被打破已經很離譜了,倘若一整支小隊都能對其熟視無睹,那未免也太掉價了。
正當溫簡言進行頭腦風暴時,不遠處,泥瓦匠的聲音再次傳來:
「你猜的沒錯,能看到你的確實只有我。」
「!」
溫簡言一驚,下意識地扭過頭,視線再一次落在了對方的身上。
黑暗的墳場中,泥瓦匠本就蒼白的臉孔看着更是彷如融蠟,那雙陰冷帶毒的雙眼鎖定在溫簡言的身上,其中的貪婪覬覦之意顯露無疑。
「所以,你瞧,你也不是完全沒有勝算嘛,完全可以盡情掙扎。」
泥瓦匠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但是,溫簡言卻感到脊背生寒,從頭涼到了腳。
「掙扎吧,親愛的。」
粘膩的視線落在溫簡言的身上,緩慢遊動着,像是在舔舐着他的每一寸皮膚。
泥瓦匠露出了戰慄般的神情,嗓音變得高亢而不穩,聽着令人寒毛直豎:
「你越掙扎,越漂亮。」
「越漂亮,我就越興奮。」
溫簡言:「」
哥們兒求你了,正常點,我害怕。
每次覺得這傢伙已經夠變態了,但下一秒,對方總能證明,他可以在變態的領域裏更進一步。
不過,現在已經不是能夠分心的時候了。
溫簡言的視線很快被步步逼近的敵人吸引了。
一個,兩個,三個
加上泥瓦匠,有足足五個人。
要試試嗎?
這四個人確實無法定位到他,而只是在泥瓦匠的引導下知道了他的確切位置罷了,既然這樣的話,他的確不是沒有勝算,只要稍微製造一點
不過短短數秒的時間,溫簡言的腦海之中就已經勾勒出了至少三條逃離路線。
但是
溫簡言再次看向泥瓦匠。
每一條逃離路線,最終都會無法避免地要從對方的身邊經過。
「」
溫簡言感到一陣涼意從背後爬升而起,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寒噤。
就算沒有其他人的存在,他都不是很敢和一個老牌前十正面對上,更何況,這次對方還是帶着一整個小隊,就算小隊現在暫時還無法確定他的位置,但是,一旦真的到了狹路相逢的地步,溫簡言可不覺得,這些人會束手旁觀,就看着他和自家隊長一對一。
一下子,溫簡言陷入到了兩難的境地。
隨着時間一點點推移,包圍圈已經越縮越小了,溫簡言被逼得一步步後退。
最靠前的主播距離他只有最後三米的距離了。
必須立刻下定決心了。
溫簡言暗暗咬緊牙關。
他緩慢地、再一次向後退了一步。
腳下的陰冷的泥土鬆軟而潮濕,向外釋放出靈異的陰冷氣息,像是踩到了什麼,溫簡言腳下忽然一歪。
他飛快地向下瞥了一眼。
在黃褐色的泥土之中,躺着一隻青紫色的,屬於死屍的手掌。
這要是在晚上看到,幾乎能立刻讓人呼吸驟停。
「!」
就算溫簡言有所準備,但還是被驚出了一身冷汗,險些被嚇得叫出聲。
——等一下。
忽然,在電光石火間,溫簡言想到了什麼,猶如閃電般掠過黑暗的天空,他微微一怔,雙眼睜大了。
啊。
泥瓦匠和溫簡言的相逢實在是太過出乎意料,誠信至上直播間內已經是一片兵荒馬亂,沒人猜到泥瓦匠居然還有規避掉副本規則的能力,更沒有想到會蟄伏至今,等待溫簡言掉隊。
忠實觀眾驚慌失措,生怕溫簡言就此翻車,部分討厭溫簡言直播風格的觀眾幸災樂禍,表示自己早就等待這一天了。
而更多的樂子人也在湧入直播間。
他們期待着溫簡言的反應,更期待着溫簡言被捉之後可能會發生些什麼。
先前被溫簡言的強勢和個人能力的證明之下,壓制到幾乎不再出現的言論再一次浮現。
他們渴望看着主播之間彼此殘殺,讓他們看到一些刺激性的戲碼。
畢竟,和泥瓦匠說的一樣,溫簡言太「漂亮」了。
這不僅僅源於他那張好看的臉,更是誕生自一種更摧毀性的、有攻擊性的東西,強勢,自由,卻脆弱。
這種人,總是會被抱以貪婪的惡念。
此刻,直播間的大屏幕上,那張備受矚目的、過分好看的臉抬了起來。
蒼白的皮膚,顏色偏淺的眼珠,薄的,微微上揚的嘴唇。
青年看向不遠處的泥瓦匠。
不偏不倚。
隔着一層規則的「薄膜」,他和泥瓦匠對視着。
彼此的視線只接觸了短短一秒。
緊接着,溫簡言抬起了手,修長蒼白的手指十分靈活,掠過領口的瞬間,像只是輕飄飄地撫去了一抹灰塵。
但是,在他收回手的瞬間,下方衣襟柔軟的布料之上,卻多了一枚銀色的、亮閃閃的東西。
那是一枚徽章。
徽章的表面崎嶇不平,一張醜陋模糊的腦袋微微凸出,似乎在蠕動着。
誠信至上直播間:
「啊?」
「啊???」
「主播戴徽章幹什麼?他是真的想死嗎?」
「他現在之所以還有勝算,就是因為那幾個跟着泥瓦匠的主播不知道他在哪好吧,現在他戴上徽章,那可就不僅僅是徹底暴露的問題了,這個樣子,他可是所有的道具和天賦都沒辦法使用了啊!!!他又沒有更多的徽章控制更多怪物,又是一對多,這不純純找死!」
「要我說,幹得好,這不省時間了嗎,趕緊的,我要看後面的付費內容!」
在溫簡言戴上徽章的下一秒,彼此相隔的那張薄膜消失了。
在那一瞬間,青年的身形毫無遮掩地出現在了荒墳之間。
雖然披着怪物的皮,但即便如此,仍然能依稀辨認出他清雋挺拔的身形,在一片陰冷恐怖的墳土之中,顯得格外突兀,猶如一道被撕裂的陰影,被深深劃刻在了黑暗之中。
泥瓦匠他們看不到,但是,直播間的觀眾卻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
溫簡言看着泥瓦匠,忽然輕輕笑了一下。
薄而淺的嘴唇開合,上下一碰,做出口型:
「拜拜。」
「——不!」泥瓦匠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猛地向前一步,怒吼道,「攔住他,快!!」
在其他人反應過來之前,只見那怪物模樣的青年忽然向後退了一步。
不知道他做了些什麼,下一秒,地面上原本十分平整的墳土裂開一道漆黑的裂縫,他再次輕巧地向後一退——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伴隨着泥瓦匠憤怒的叫聲,青年的身形向下墜落,被裂縫一口吞下,一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誠信至上直播間內一片死寂。
「」
「等一下,什麼?」
「草!!這墳土很他媽的陰的,只有鬼才能有可能不受影響,但凡是個人都沒辦法接近,就連接觸都會導致自身被侵蝕,就算泥瓦匠再牛逼,也沒辦法和這玩意兒抗衡啊!」
「靠還真給他找到不正面對決就能逃的方法了,我無語凝噎。」
「我的評價是:別高興的那麼早。」
溫簡言已經深深落入泥土之中。
這種感覺很奇怪。
大概是由於胸口所佩戴徽章的緣故,溫簡言進入了一個十分怪異的狀態。
像是有一層厚厚的蠟膜,將他從頭澆築到了腳,形成了一層厚重的外殼,將他和外面的泥土牢牢隔開。
正因如此,身邊的土層對他的阻礙作用並不算大,那層蠟膜將他和外面隔絕開來,令他有種仿佛飄浮在十分粘稠的,近乎膠質的水中般的錯覺。
溫簡言清楚,比起人,此時此刻的自己更接近於鬼。
他也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身邊墳土的恐怖。
即便有徽章的防護,那極具危險性的、陰冷的鬼氣仍在持續不斷地向內侵入着,透過那層厚厚的蠟膜,奪取着他的體溫、呼吸、生命力。
即使進入墳土之中才不過短短數秒,溫簡言就已經感到了無法抗拒的睡意,拉扯着他的意識,似乎正在強迫他陷入無法醒來的沉眠。
他一個激靈,心中警鈴大作。
溫簡言強迫自己清醒過來,抬起眼。
覆蓋在他頭頂的墳土很薄,大概只有不到半尺厚,隔着鬆軟的土層,仍然能夠看到上面晃動的光影。
——要知道,他這還沒深入多少呢。
看樣子,即使是佩戴着徽章的狀態,也不能在這裏久待。
忽然,溫簡言聽到了上面傳來的腳步聲,緊接着,伴隨着沙沙的聲響,散發着陰冷氣息的泥土開始一點點被挖開。
看樣子,泥瓦匠他們並不準備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畢竟,倘若這次被他給跑了,等再落單可就難了。
溫簡言對此並不意外。
伴隨着頭頂的泥土被一點點地挪開,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垂下眼,一點點地向着土層下方潛去。
這是一場拉鋸戰。
作為人類,泥瓦匠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進入泥土之中的,但是,以他、和他隊友的能力,將上方的土層搬開,卻也並非什麼完全做不到的事。
而溫簡言更不想被他們「挖」出來。
主播就在附近,根據規則,即便他現在就在地面之上,也是無法將徽章摘除的,這也意味着,在戴上徽章的那一刻起,他就放棄了主播的身份,無法再使用道具以及天賦
換言之,任人宰割。
就這樣,伴隨着時間的推移,地面上的坑洞越來越深。
隨着土層被搬開,越來越深重的陰氣被從地底深處釋放出來,逐漸變得粘稠,濃濁,無形的黑暗氣息在增強,像是有什麼未知的存在於下方蠢蠢欲動,等待着甦醒。
另外一邊,溫簡言也同樣被逼到了極限。
冷意入侵到了四肢百骸,他幾乎是調動了全身的精力,才總算沒有沉睡進去——不是他不想向着旁邊去,主要是不知道什麼緣故,泥瓦匠似乎總能定位到他的位置,如果只是平行移動的話,根本不可能拉開距離。
所以,他只能賭一把。
賭對方不敢繼續向下。
因為
溫簡言的手指微微向下伸去,他的指尖觸碰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
他垂下眼,看了過去。
土層的深處,是漆黑的棺槨。
雖然不知道已經在這裏埋了多久,但是,棺槨的表面卻清晰光滑如初,那森冷的烏木沉在黑暗深處,釋放出一種極具壓迫感的,令溫簡言幾乎無法呼吸的恐怖氣息。
這是一場博弈。
可能全滅,也可能全生的博弈。
溫簡言收回手,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恐懼,他的指尖蜷縮這,不自覺地微微戰慄。
——七尺之下,埋着的可是真正的鬼。
「等一下。」
上方,泥瓦匠忽然開口,打破了死寂。
他咬着牙,一字一頓,聲音聽上去似乎十分不甘。
「停手。」
其他人收住了動作。
泥瓦匠緩緩走到坑洞前,低下頭,向着下方的土層深處看了進去,雙眼深處的紅光微微閃爍着,幾秒之後,他用力地深吸一口氣,閉上眼。
等到再睜開雙眼的時候,他眼底的紅光已經消失了。
「不能再挖了。」
他陰沉沉地說。
——再挖下去,就要挖出什麼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東西了。
泥瓦匠能感受到。
倘若繼續下去,他們在場的所有人可能都活不了。
「那怎麼辦?」隊員之中的一人低下頭,有些不甘地看向面前深深的坑洞,他的手指沾滿泥土,臉色和手指十分蒼白,身上散發出一股腐屍般的氣味,旁邊地面上丟着已經喝完的礦泉水。
「就這麼放人跑了?」
他咬牙切齒地問。
顯然,將墳土挖這麼深,對他們而言也同樣並非易事。
他們付出的代價可太大了,倘若就這麼放棄,無功而返,也實在是氣不過,也不甘心。
「怎麼可能。」泥瓦匠冷冷地哼笑一聲,說。
「人逮不到就逮不到吧。」
泥瓦匠眼底有惡毒的光在閃動,「但至少得讓他爬不出來。」
「把土填上!!」
「是!!」
土層之下,溫簡言敏銳地感受到,壓在頭頂的土層開始變重、變厚了,幾乎是瞬間,他意識到了對方要做什麼——他們想將自己活埋在這裏!
幾乎是同一時刻,他動了起來。
但是,剛剛回過身,背後就傳來了一個輕的聲響。
「咯吱——」
像是木板和木板摩擦時,所發出的刺耳聲響,也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棺材下方活動着,將棺材板向上推動時所發出的細微碰撞聲。
「?!」
溫簡言駭然一驚,猛地扭頭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明明沒有挖到棺材,為什麼——
下方,原本光亮嶄新的棺材板像是受到什麼無形力量的腐蝕一樣,表面開始斑駁變色,油漆也開始以一種可怕的速度掉落,一股子陰冷的,令人恐慌的氣息開始從中滲出。
「咯!」
棺材蓋板移動了一下,露出一道細細的空隙。
溫簡言汗毛倒豎。
幾乎是瞬間,他找到了原因。
媽的。
是墳土。
顯然,這墳土所針對的並不僅僅是人,還有鬼。
人會在墳土之中被侵蝕至死,而鬼被壓在墳土之下,則會永久地陷入沉睡。
原本墳土的數量是足夠的,但是,隨着剛剛泥瓦匠持續向下深挖,將原本能壓制着厲鬼的墳土從上方清理開來,這樣,即使下方的棺材並未被挖到,鬼也依舊跟着甦醒了。
必須立刻離開!!
強烈的威脅感刺激着溫簡言的神經,恐懼之下,他從指尖開始都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着。
現在立刻離開,還來得及!
溫簡言猛地轉過身,正準備用最快速度向上時,動作卻突然頓住了。
他想到了什麼。
久遠的記憶復甦過來,令他回想起了一些、或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回想起來的事。
昌盛大廈是什麼?
是墳。
那永久沉睡在第五層的四合院之中,以厲鬼之身鎮壓大廈的紅衣女人是什麼?
是引魂人。
一環扣着一環,一命借着一命,鬼被引入到那條小路之上,最終永遠沉睡進了墳冢之中。
但是,隨着昌盛大廈被夢魘直播間接管,紅衣女人被分割,壓制,那麼,所有無法被引入墳中的鬼去了哪裏?
現實。
興旺酒店是什麼?
是局。
是為了取代鎮守在通向死亡之地的小鎮,而在高維惡意下製造的騙局,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竊取權力,偷盜靈異。
那些被引入酒店之中,被一輪輪飼餵完整的鬼最後又去了哪裏?
現實。
夢魘和現實,就像是鏡子的兩面。
沉睡封印於現實之外的恐怖存在,在夢魘直播間的操縱與誘導下,一波一波,持續不斷地流入現實。
而那些被入侵的學校、醫院,小區在屠戮過後,又再一次成為了夢魘直播間內的副本。
這是一個恐怖的輪迴。
溫簡言垂下頭,視線落在下方的棺材之上。
外部的黑漆已經剝落得差不多了,棺材邊緣的縫隙也在逐漸變大,下方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在蠢動,醞釀,擴散。
「咯咯。」
棺材板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像是下一秒就要裂開。
如果
答案呼之欲出,不言而喻。
——現實。
當然是現實,不然還能是哪裏?
頭頂,一捧又一捧的土落下,隨着頭頂土層重壓的增加,溫簡言再一次感受到了剛才那無法抵擋的,令人恐懼的睡意,墳土的壓製作用在增強,這也就是說,只要頭頂的土被填上,他這半個「鬼」,說不定就真的要永遠沉眠於土下了。
不過,或許也是因為這個的緣故,棺材板不再移動,棺材板上油漆剝落的速度也放緩了。
溫簡言咬咬牙,收回視線。
他現在都還小命不保,還有什麼能力管一隻即將脫離束縛的厲鬼?不被追上弄死就不錯了。
再者說了,只要他本人能保下一條命,就能和夢魘繼續抗衡。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更何況,棺材板已經沒有像剛才那樣脆弱了,那隻鬼雖然已經甦醒,但想要徹底掙脫束縛,從
況且,它能不能進入到現實也不一定呢。
墳地那麼大,極易迷路,它在墳地里說不定得晃蕩個至少一年半載,才有可能找到離開這裏,進入到現實的路。
就算真的進入到現實又怎麼樣呢?
該死的人多了去了,死一些也不妨事。
畢竟,現實對他做的事可惡毒多了,他沒有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已經很算得上知恩圖報了。
溫簡言望着頭頂。
土層落下,細微的光線一點點消失。
「」
我**的。
溫簡言咬着牙,幾乎能夠嘗到自己口腔里鮮血的味道。
他陰沉着臉,在心裏惡狠狠地咒罵一聲。
真是他媽的犯賤。
他猛地一回身,修長的身體猶如游魚,再一次向下飛快地沉去。
誠信至上直播間:
「?」
「啊?主播瘋啦?」
「他這是要幹什麼?自殺嗎?」
「我真的急死,你現在往回不行嗎?」
越向下,重壓越大,陰氣越重,溫簡言回到棺材附近的時候,以及幾乎喘不過氣了。
棺材深處釋放出陰冷的氣息,雖然仍舊是「鬼」的狀態,但是,那層厚厚的蠟膜除了能保住他不死之外,已經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了。
溫簡言的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着,臉色蒼白,沒有半點血色。
他伸出手,按在棺材板上。
在觸碰到棺材板的瞬間,他的手掌開始泛起了可怕的慘青色,棺材板上的倒刺扎入皮膚深處,漆黑的鮮血頓時滲了出來。
稍微一用力,一層皮肉被被無形的陰氣侵蝕,直接拽了下來。
剝皮連骨,痛徹心扉。
就連徽章的buff都沒辦法再保護他了,那層本就是副本規則賦予的蠟膜無法抵擋如此純粹恐怖的力量,在那厲鬼的表象之下,屬於人類的皮肉也開始崩解。
誠信至上直播間:
「等一下他該不會是想把棺材合上吧???!!!」
「你他媽真瘋了???」
溫簡言咬緊牙關,單腳蹬着棺材,猛地施力!
嘎吱——
刺耳的,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那沉重的,被挪開一道細細縫隙的棺材板,在另外一隻「鬼」的力量作用之下,緩慢地挪動着,一點點地、被重新拽回原來的位置上。
棺材表面的油漆再一次變得光潔,下方的陰冷氣息開始消散。
在墳土和棺木的雙重作用之下,本就尚未甦醒的厲鬼再一次回到了最初的狀態。
「」
等溫簡言鬆開手時,他的手掌上已經沒有了半分完好的皮肉。
他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強撐着向上掃去一眼。
上方一片漆黑。
墳土應該已經被填好了。
無邊的墳場裏,安靜的七尺之下,埋着半個人,一具棺。
想閉上眼
好累。
好想
一覺睡過去。
再也不醒來。
誠信至上直播間:
「糟,糟糕,信號開始斷斷續續了,怎麼回事?」
「主播這是要完蛋了嗎?」
「啊啊啊別啊,別黑屏——」
下一秒,直播間黑屏。
信號斷了。
*
半夢半醒間,溫簡言睜開眼。
死了?
不,應該沒有。
因為太疼了。
幾乎能夠將人逼瘋的、從骨子裏沁出來的疼痛,撕扯着他的神經,令他控制不住地渾身打顫。
溫簡言艱難地,虛弱地抬起眼。
剛剛的記憶回歸了腦海之中。
他剛剛準備做什麼來着?
哦,對了,溫簡言想起來,自己剛才是準備使用在進入第二學年之後,夢魘給他們這些大二學生的無敵時間來着。
次數一共有三次,每次一分鐘。
很短,但對於剛才的他來說,足夠了。
至少足夠他離開七尺之下,回到地表了。
——溫簡言可能偶爾閒得無聊犯賤,但絕不蠢。
他敢下潛下去,關閉棺材,那自然也是有後備的保底手段的。
只不過
溫簡言皺着眉頭,努力回想,似乎在自己來得及激活最後手段之前,意想不到的變故就發生了。
他離開了墳土之中,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他艱難地呼吸着,緩緩地環視一圈。
不,不陌生。
恰恰相反這裏他很熟悉。
甚至可以說是熟悉過頭了。
周圍一片黑暗,能看到沙發,茶几,地毯居然完完全是他在直播間內的房間的樣子。
大腦緩慢沉重地運轉着。
溫簡言愣了兩秒,似乎終於這才反應了過來。
啊,這裏好像是是銜尾蛇的空間裏。
他垂下微微顫抖的睫毛,視線再一次落在自己的手上。
從指尖到掌根,沒有半分好肉,青黑色的破碎皮肉之下是森森白骨,露出骨骼的手指根部環繞着沉重的金屬指環,上面已經被鮮血覆蓋。
顯然,是他的血落在了銜尾蛇上,所以才再一次進入到了銜尾蛇的空間之中。
到底還是這玩意兒破格,雖然沒有再囚禁誰了,但卻依舊能派的上用場——就是不知道一個副本里能使用幾次了。
當然了,如果他離開這裏的話,依舊會回到那片壓的令人喘不上氣的墳土之下。
不過在這裏,他至少還有一點喘息的空間。
「」
溫簡言垂下眼,在地上蜷着,一下一下地深呼吸。
還好。
至少這個道具還有點用處。
給他一點時間,雖然不能使用道具,無法治療傷勢,也不能改善自己的處境,但至少可以留出餘裕,稍微調整一下。
畢竟,情緒穩定,狀態才能穩定,他之後的行動才能更順利——
忽然,黑暗中,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低沉沉的,似乎有些不解:
「你進來做什麼?」
「?!」
那聲音實在是太過熟悉,溫簡言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他駭然地抬起眼,猛地看了過去。
哈?
不遠處的黑暗中,一雙熟悉的,燦金色的雙眼俯視着他。
「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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