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明月照人間(1 / 1)
汽車離開日喀則,向拉薩開去,天色已經漸漸暗了,隱見高原一角有銀月如勾。
在日喀則南方山脈那無窮無盡的雪嶺中,有着人間最高的幾座山峰,連綿自地面崛起,都超過了八千米,十分駭人。
普賢菩薩圓滿之地,便在其中的馬卡魯峰上。
月色肅殺,伴隨着一陣空氣的紋動,一個身影忽然由天而落,震盪着落在了雪原之上。
落下的地方,正好是在馬卡魯一峰與二峰間的雪谷中。
那人落於雪谷之中,身旁異象相隨,只見谷內積雪漸動,如潮水堆積湧起,直到雪峰之腰,身畔空氣中又隱有雷震之聲傳來,又有佛吼之怒響起,間聞擊打之聲變。
此為六動。
菩薩每移一步,大千世界六動不安。
兩個非凡的力量在雪谷中相遇了。
山谷里驟然響起一陣極悽厲的象吼,如風雷捲雲,久而不絕,又有無數夾雜着恐怖氣息對沖的聲音傳出。
似乎裏面正在進行着某種非人間意義的搏殺!
冰雪倒飛上天,地面黑洞驟生,威猛無儔的氣息在雪谷內絞殺着,衝撞着!
兩個完全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存在,默然而絕決的進行着神通的互搏,幸好此間乃是人間僻谷,才沒有人發現這種只在神話里見過的搏鬥。
象吼再起,磅礴的精神力量充斥天地。
那人無語,只是默然地與靈獸爭鬥。
連綿五座八千米以上的高峰,似乎都被這可怕的廝殺驚動了,有如五個驚恐看着神人廝殺的可憐藏族小女生,看見兩位天神的搏鬥,不安地顫抖着身子,滿山的萬年積雪簌簌而下,
……
……
不知過了多久,驟然響起一聲寶象怒嚎!
雪谷里終於安靜了下來。
雪谷的出口,已經被剛才那次戰鬥震下來的積雪封住了,厚達數百米的雪層,足夠埋葬這個世界上最強的人類。
雪層微微一動,一位喇嘛模樣的人,緩緩地從雪中「走」了出來。
抬步,收步,面前厚雪無火自化,縱然萬年積雪壓身,但他仍然是這樣輕輕鬆鬆地走了出來。
那位喇嘛一身袍子,頭上是一層淺淺的黑髮,鼻尖頗高,面部曲線柔潤,雙眼瞳子泛着純純淡藍,看上去美麗異常,不似凡人。
他隨意往前踏了一步,山谷間又是一陣輕搖,積雪又開始隆起扭曲。
只到踏出七步,這位大神通才學會了收斂自己的力量,學會了像正常人一樣行走。
便是像正常人一樣行走,他的每一步仍然隱有龍虎之象,莊嚴肅殺,令人不敢直視,正如《大日經》中關於他的記載那樣。
「如世國王大臣,威勢自在,名為大勢。」
「以智慧光普照一切,令離三塗,得無上力。」
是故號此菩薩名大勢至!
……
……
大勢至菩薩化身的喇嘛臉上沒有半分表情,只是略略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前。
肉身的胸膛上赫然現着兩個白色的骨根!
他緩緩伸出雙手,輕輕按在這兩截骨根上,然後輕輕向外提出,骨根從他的胸腑間往外拔出,露出裏面帶血的*,那兩截骨根也漸漸現出全部的模樣來。
原來是兩枝潔白如瑩玉,殺鋒如天兵的象牙!
將象牙拿到身前細細端詳,他輕聲自言自語道:「你躲了五百年,為什麼終於肯銷去記憶了?」環顧雪谷四周,閉目感受着此間的淡淡佛息,微笑浮上他的面龐:「如此解脫,也是樂事。」
說話間他忽然咳嗽了兩聲,唇角震出血絲來。
「只是,這是為什麼呢?」
雪谷內除了普賢殘留的佛息,再無一物,白象先前也去了。
他修長的手指緩緩撫mo着潔白光滑的象牙,淡淡道:「五百年我都找不到你,臨去之時,還不忘留下你的靈獸埋伏,讓我傷上一傷,普賢,你的執着令我敬佩。」
大勢至菩薩代表智性行門,一應事由只按道理分析,決然施行,不施多餘情感,他想不出,普賢菩薩為什麼甘願受了五百年重傷之苦而不死,卻忽然於今日放手歸去。
這個問題,令他有些困惑。
如果他此時去到峰頂,說不定可以感受到葉相與易天行的氣息。
但白象刻意墮崖,在雪谷中等他,普賢菩薩遺留的佛性也在雪谷中,所以他認為這事情就是發生在雪谷中。
大勢至菩薩至威至勢,但在人間傳說里,卻是一個有些認死理的可愛可怖人物。
如果白象不在此地,或許他還會想着是誰帶走了靈獸,從而循着這條線索追查到省城。
但靈獸先前死於他的手下。
所以,一切線索,就斷在這個萬年無人跡的雪谷中。
一切真相,似乎都埋在了這數百米厚的積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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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後的數天,世間多出了一位名為世芝,不屬各派的苦行喇嘛,開始在藏原之上行走。
世芝喇嘛拜訪各處大廟,想要找到普賢離去的原因。他首先去了扎什倫布寺,因為當天曾經在西天淨土中感覺到了某位大德的佛息上沖,不料今天來到寺中,發現原先的上師喇嘛們都已經不在這個人間了。
當初之所以沒有親至,是因為對人間的*喇嘛保持必要的尊重,今日發現異狀,世芝喇嘛自然明白普賢菩當初一定是躲在這裏。他輕輕走到經院後的小草地,對着那處密室曾經存在的地方輕輕一什,然後離去,並未打開。
他又去了甘丹寺,尋找那些格魯派的信徒,前些日子,他曾經通過某種手法傳遞給這些信徒一些消息,讓他們去看看拉什倫布寺里究竟有什麼,既然如今的拉什倫布寺里找不到什麼了,所以想看看格魯派的信徒有什麼收穫沒有。
但是那些喇嘛們不知為何,竟齊齊奔趕藏邊窮寒之地傳道去了。
世芝喇嘛微微一笑,緊了緊自己的腰帶,也往西南方走去。
渴飲天湖水,飢食雪中英,路上遇見窮困人便伸把手,遇見虔誠人便講遍經,幫着小孩揀揀牛糞,閒時看看天,瞥瞥雲。
沒多久,牧民間便開始流傳起他的事跡,傳說他是一位苦修的大德。
路過某些城鎮的時候,常常有牧民們跪於面前,奉上財富,要為他修寺。
世芝喇嘛面無表情離開。
就這樣,不知道走了多少天,有一日在羊羊卓雍措,世芝喇嘛在湖邊遇見了正在為牧民祈福的扎西喇嘛。
扎西喇嘛就是甘丹寺的那位上師,曾經去扎什倫布寺想接宗喀巴大師回甘丹寺供奉。當時的他用心有些險惡,但一旦感應到了文殊菩薩真身,信仰復堅,領着佛諭,便趕緊往牧區來了,本是墮了貪嗔之道的人間修行者,如今卻成了救苦救難的苦行僧。
如此算是造化,對於他日後的修行不知有多大好處。
扎西喇嘛雖然這些天一直在苦荒之地傳道,但也從牧民口中知道世芝喇嘛這些日子裏的大名,今時的他已經磨去了些驕蠻之氣,顯得隨和隨性,於是二人分別見禮。
「扎西喇嘛,宗喀巴大師可曾真的在甘丹寺中?」
世芝喇嘛合什一禮,問的十分禮貌,卻是開門見山。
扎西喇嘛一愣,不知道面前這位是誰,怎麼知道黃教中至為隱秘之事?心中猶豫着,是不是應該說,雖然廣傳佛跡是大善之事,但扎西喇嘛畢竟以往是油滑之人,所以多想了一想。
世芝喇嘛只是一味誠懇請教。
誠懇地態度,最能讓人放鬆心神,扎西喇嘛沉聲道:「宗喀巴大師未在扎什倫布寺中。」
「莫非天啟有誤。」
「不!」扎西喇嘛激動辯解道:「我們去了*駐錫地,真遇見宗喀巴大師,並得授精義。」
世芝喇嘛一愣,旋即微微一笑,明白了很多事情,嘆道:「原來是這樣。」接着說道:「扎西喇嘛為何不在甘丹寺,卻來了牧區。」
扎西喇嘛微笑道:「祖師有諭,令格魯弟子為牧民解難。」
世芝喇嘛合什贊道:「阿彌陀佛,真慈悲也。」
扎西喇嘛正覺得面前這位同門說話有些古怪,忽然間世芝嘛喇右手輕輕一招,兩枝潔白如玉的象牙出現在了手上。
世芝喇嘛微笑望着他:「既然以慈悲度人,這法器你有資格保管。」
扎西喇嘛隱隱察覺到這兩枝象牙上透出來的至貴氣息,不由顫抖着手臂接過。
「好好按宗喀巴大師的旨意行事。」世芝喇嘛輕聲道,後一句話更加輕:「師徒倒轉,我來成就一椿緣份。」
話語落處,他的人影倏然消失不見。
扎西喇嘛這才知道自己遇見了一位大人物,趕緊在湖邊草上跪下,對着空中虔誠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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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芝喇嘛又回到了那片雪谷中。
他上次只是查探了雪谷,卻沒有想到峰頂,得了扎西喇嘛無心透露的信息,他下意識里,抬頭望了望高聳入雲的山峰,然後輕輕抬起右腳,踩在空中。
他踩在空氣中,卻沒有踏空,而是踩着宛如不見的台階,就這樣在空氣里一階一階地走了上去!
走而不飛,是為尊敬。
上了峰頂,他輕輕轉頭,感受了一下四周的氣息,深吸一口氣,面色平靜嘆道。
「原來文殊果然來了,噫……」
忽然間,喜色湧上他的面龐,歡喜發於內。
「竟然還有童子的氣息。」
他緩緩坐倒在雪地之中,雙手合什,輕宣佛號。
雪谷里的淡淡佛息已經湮滅,卻在他的大神通下復又現出白色光芒。
大勢至菩薩端坐峰頂,看着四周的佛息,感受着佛息里的無上堅忍那熟悉的味道,感受着那僅有的一絲絲戾氣,不由一時失神,緩緩禱道:
「五百年來多少事,一應業火燎我身,歸去吧。」
風雪驟大,戾氣化寒冰由天而降。
大勢至菩薩紋絲不動,輕聲念道:「你若再生,我便再殺,此等罪孽,我歡喜承擔。只是普賢……你幽居五百年,善行傳承事,此等忍耐,此等用心,實乃三界最美事物……佛亦動容。」
天空驟然放晴,淡淡的陽光灑在雪山黑石之上,耀成一幅黑白的山水畫。與山峰靠的極近的碧天染着鮮美的顏色,就像一隻如椽巨筆,在這黑白山水畫上方隨意塗滿大片瓷藍。
傾城般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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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勢至菩薩在藏原上尋找真相的時候,易天行也在歸元寺里尋找真相。
後園裏的青石板時常被這兩師徒打壞、震壞、磕頭壞。此時已經不知道是換的第多少批,嶄新嶄新的,將那茅舍的古舊襯的愈發明顯。
易天行咪着眼睛,在茅舍前,小湖邊來回走着,似乎心裏在想着什麼極為難之事。
終於他開口問道:
「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善財童子的?」
他第一句問的不是佛祖在果園裏說過什麼話,因為在這小子看來,佛祖遠沒有自己重要。
老祖宗的聲音從茅舍里嗡嗡響起。
「很久了吧,自從菩薩把你從天上扔下來就知道了。」
「喲。」易天行眉頭一聳,陰陽怪氣說道:「你這師傅待徒兒倒也算是實誠。」
話語間很是譏諷,因為他自認對老猴一片赤心,不料卻被他瞞了這久,不免很是惱火。
老祖宗嘿嘿笑了兩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靠,你這銅臉皮居然也會不好意思?」易天行憤憤然道:「咋就沒聽說過像你這麼可惡的師傅?」
老祖宗臉上有些掛不住,準備發飈。
易天行卻是把他的脾氣摸了一個準,知道他快忍不住了,話語輕輕一轉道:「這次去西藏見着普賢菩薩了,他說我不是老牛的兒子,這事兒你得給我一個準,總不能說活了二十年,連自己爹媽是誰都弄不明白,做人也太失敗了。」
老祖宗正準備發飈的情緒被這句話一擾,險些沒憋死,只得悶聲吼道:「沒爹沒媽算什麼,俺不是一樣沒爹沒媽!」
易天行噗哧一笑道:「可是那老牛不是你傳說中的結拜兄弟?」
「扯蛋,就是吃了幾回酒,礙不過小雀兒的面子,勉強認了一下。」老祖宗罵咧咧道:「不過你別信普賢那老和尚的。」
似乎在回憶什麼,老祖宗停了一會兒,接着說道:「葉相應該是還沒睡醒,普賢一定是在蒙你,你那一世倒確實是老牛養的乾兒子。」
「啊?」易天行覺得自己快變成弱智的藍貓三千問,口齒不清說道:「老牛真是我爹?」
他覺得有些奇怪,皺眉道:「為什麼普賢菩薩會騙我?」見着普賢菩薩之後,他是萬萬不肯相信菩薩會騙自己的,相較而言,在老猴師傅與菩薩之間,自己似乎更傾向於相信菩薩的說法。
老祖宗冷笑道:「信不信由你,佛道兩家爭你又不是第一次。」
易天行聳聳肩:「佛道兩家爭師傅你當打手,這我是知道的,道門給你的待遇太差,所以你叛變投佛嘛……但,我可沒你的神通,所以還是不大相信。」
「以後就知道了。」
「所有不明白的事情,都推到以後,以後能不能再找一個比較聰明一點的藉口?」
「如果不推到以後,就以你這潑賴性子,愚蠢腦子,現在能想明白不?」
……
……
「師傅,有正經事兒問你,說不定可以找到救你出去的法子。」
「說。」
「聽普賢菩薩說,你下界之後,佛祖也就不見,應該是緣於你們在須彌山果園裏的一次對話,你還記得對話的內容嗎?」
「扯臊,俺家天天去須彌山找羅漢喝酒,哪記得清楚說過的每一句話。」
「那可是佛祖耶,和他老人家說話,可是難得的尊榮,難道師傅也記不住?」
「佛祖如何?橫橫,俺老孫和他說話,那是給他面子。」
見着這老猴還在回顧光榮歷史,全不顧大局,易天行怒了,罵道:「再不想起來,我就帶着蕾蕾和鳥兒子移民挪威,悶不死你!」
茅舍里安靜了許久,老祖宗受了威脅,慢慢回憶道:
「須彌山的果園雖然沒有王母的桃園種的好,但勝在果子種類多,所以我那天端着一壺兒酒,就去果園裏揀果子吃,正巧碰着佛祖正在一棵果樹下發呆。」
「雖然那廝將俺關了五百年,但怎麼說名義上他也是俺師祖啊,所以俺假意請他吃酒吃果子……本來以為他不會貪這些口舌之欲,不料佛祖也接過來吃了,浪費了俺不少仙酒咧。」
老猴憶苦思甜起了勁兒,一味感嘆着,有些偏題。
易天行趕緊幫他轉回來:「然後他說了什麼?」
茅舍里的聲音有些古怪:「佛祖先前一直沒說話,只是啃果子吃酒,後來他忽然問俺:『悟空啊,這果子吃完了,果核怎麼辦呢?』」
「俺就說,扔了唄。」
「佛祖又說,果核扔到土裏,又會長成果樹,果樹又結果子,那又如何?」
「又結果子,就吃唄!俺心想這胖傢伙是不是患了失心瘋,盡問些胡話。」
「不料他接着又問:吃了之後,這果核又怎麼辦呢?」
易天行這時也聽傻了眼,全然不知佛祖與老猴這段對話是啥意思。
當年在須彌山果園裏與佛祖對話的老猴更煩,心想吃個果子也吃出麻煩來了,把心一橫,嚷嚷道:「捏碎俅!」兩個指頭輕輕一捏,把一個被啃的光溜乾淨的果核,捏碎在了空中。
……
……
「完了?」易天行問道。
「完了。」老祖宗傻乎乎地回答道。
易天行哀嘆一聲,坐在了青石板上,這對話聽了等於沒聽,儘是廢話,可能哲學家還能從中整出點兒啥來,自己這種現實主義者還是算了吧,他忽然靈機一動,問道:「那天佛祖吃的什麼果子?」
老祖宗的聲音從茅舍里傳了出來,似乎在偷笑:「嘻嘻……俺給他的是酸野果兒,最難吃的那種。」
「你就笑吧你。」易天行爬起來往前殿走去,逗老猴道:「據我分析,之所以你被打下凡間五百年,就是因為你自己吃鮮果,讓佛祖吃酸果,把他給得罪了。」
後園裏一片安靜。
半晌後,老祖宗恚怒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廝怎生的如此小氣!」
……
……
在後園通往前殿的石拱門處,易天行忽然回頭道:「師傅,你收我為徒弟,一定是觀音大士說我可以把你救出來吧?」
茅舍里靜了靜,老猴緩緩說道:「最初自然是這樣。」
易天行搖搖頭,開顏笑道:「算了,這種事情怪你也沒什麼意思。」
「不好意思。」老猴難得表達了一下歉意。
「沒事兒,雖然你的動機十分的不純粹。」
易天行很喜愛這個師傅,雖然知道師傅用古老太爺誘自己入局,肯定是出於脫身的考慮,而沒有想過自己——但這幾年的相處,那種疼愛的感覺是假不得了,所以他揮揮手,表現着自己的大度。
「想當年,俺曾經把你燒的滿地亂爬,這事兒就算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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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書店,易朱正在補旅遊時落下的書法,蕾蕾正在準備上學時的東西,葉相僧不知道到哪裏去了。
易天行微微皺眉:「葉相不應該離歸元寺太遠。」
在飛機上他把這次旅行中的故事挑重要的,給蕾蕾講了一遍,當然,關於自己前世是善財童子的事情暫時沒說,那傢伙,這種身世似乎對於浪漫的愛情故事沒啥幫助。
蕾蕾聽他說起葉相,幽幽嘆道:「由他去吧,他最近心情不大好。」
「他去了哪裏?」
「松堂臨終關懷醫院。」
易天行雙手輕輕合什,想了想道:「也是,該來的劫數終歸要來,還不如抓緊時間做些善事。」
蕾蕾收拾好了,拉着他的手走到了天井裏。
天井裏的那棵樹生的極好,已經有些翠綠的小葉子倔犟的從枯枝丫里鑽了出來。
二人在樹旁圍着的石欄上坐下。
天上的明月照拂着他們的身體。
「我很後悔去一趟西藏。」易天行靜靜道:「如果不去,普賢菩薩不見得會離開這個人間,不去,關於佛祖那檔子事兒始終離我很遙遠,我並不用操心,更不用像現在一樣,時刻擔心着那個大勢至什麼時候來。」
「你去了,所以普賢菩薩將那事情講與你聽,他才能安心離開,這是功德。佛祖的事情終歸是要賴在你頭上的,至於大勢至菩薩,只要你留在省城裏面,自然有師傅幫忙。」
「這些事情是挺煩,不過……」鄒蕾蕾調皮地吐吐了舌頭:「誰叫我的意中人天生是個蓋世英雄呢?」
易天行臉有些紅,嘿嘿一笑道:「我可不會踩着七色雲彩來娶你。」
「噢。」蕾蕾表現的毫不在意。
易天行把她摟進懷裏,狠狠地啜了一口:「我會踩着七色自行車來娶你。」
鄒蕾蕾半倚在他懷裏,掙起身來,指着天上訝道:「看,有人在往月亮上飛。」
易天行瞥了一眼,夜空之中缺月如意,一片孤寂,哪有人影,嘻嘻笑道:「不准打岔,來,再香一個。」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讚嘆道:「我若是金童,你應該就是玉女,天生一對。」
蕾蕾羞紅了臉,嗔道:「別肉麻。」
易天行一愣,心想自己只是闡述可能的事實,怎麼變成肉麻了?
……
……
月下有二人,形影相依偎。高樹之上,月光之中,有一個肉眼根本無法看到的人影正緩緩向月亮上飄去,每移一分,月光六動。
第四卷《傾城》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