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世間最珍貴的東西(1 / 1)
內侍鼻青臉腫的被帶到了殿內。
盧靖妃看着蔣慶之,「此人所犯何事?」
「有人泄露裕王行蹤,拷問後得知消息是遞給了孫偶。」蔣慶之沒說泄露行蹤的目的和結果。
盧靖妃也聰明的不去過問此事。
這個女人行事爽利,且知進退,有手腕,若非道爺看透了男女之間的那點事兒,此刻早已母儀天下了。
「你跟着我十餘年了。」盧靖妃看着孫偶,嘆道:「當初你只是個小內侍,一日被人欺凌躲在角落裏哽咽。我見了心中不忍,便把你要在了身邊。按理不說感激,可也不該背叛吧!」
孫偶抬頭,慘笑道:「一個好端端的男人卻被閹割了,心中的滋味兒一言難盡。不信娘娘問長威伯,若是沒了那東西會是何等絕望。」
臥槽!
這個狗東西!
蔣慶之乾咳一聲。
「奴婢看着那些太監威風凜凜,吆五喝六,任意處置手下,心中艷羨不已。可宮中要想晉升何其艱難」
「誰?」盧靖妃問道。
孫偶笑了笑,「娘娘回個頭。」
盧靖妃回頭,一個女官緩緩跪下。
「是你?」
女官垂首,「奴該死了。」
蔣慶之搖搖頭,悄然走了。
陳燕把他送出去,低聲問道:「裕王那邊娘娘不好插手。不過此次能拿到兩個吃裏扒外的蠢貨,還是要多謝長威伯。」
「客氣了。」
盧靖妃自詡手腕了得,可今日卻活生生被兩個手下的背叛打了臉,那滋味一言難盡。
「對了,長威伯。」陳燕說道:「景王殿下最近不知在忙些什麼,幾日不見蹤影。」
蔣慶之說道:「他倒是授了幾節課,怎地,隨後沒回來?」
「殿下每日早出晚歸,一問就說是去教書。娘娘也沒在意,後來發現不對。」陳燕說道:「殿下每次回來看着頗為疲憊,且吃的越發少了。」
「都不省心啊!」蔣慶之感慨的道。
陳燕捂嘴笑道,「長威伯辛苦。」
蔣慶之是很辛苦,他去尋道爺發牢騷。
「這般大的年紀,正是叛逆的時候。長輩說東他們往西,長輩說太陽是圓的,他們嗤之以鼻,非要說太陽是扁的」
蔣慶之覺得皇室先生的任務太麻煩,想丟還給道爺。
嘉靖帝摩挲着玉錐,「為何不把人心叵測給老三剖析清楚?而是含糊不清。」
蔣慶之喝了一口茶水,「臣小時候家境不大好。時常被人明嘲暗諷贅婿之子嘛!幾如賤人。那些人的冷嘲熱諷讓臣寢食難安,倍感屈辱。隨後便覺着自己處處不如人」
前世蔣慶之的家境不好,偏生親戚之間走動密切。每次親戚聚會,蔣家三口人就會被排擠在最外圍。
母親去幫廚,父親遞着煙,陪着笑臉看着低三下四。而那些同齡的孩子看似無憂無慮的快活,面對他時優越感十足,那種居高臨下,甚至是不屑的姿態讓他很迷茫,也很難過。
自卑感幾乎貫穿了蔣慶之從小學到大學的人生,直至他去了南美。
「老三看似不打眼,可這裏。」蔣慶之指指心口,「他喜歡把什麼都憋着。我若是把人心剖析透徹了,當下的他無法接受。」
太子去後,雖說裕王和景王並未表露出奪嫡的姿態,但暗地裏互相較勁是免不了的。
「若是老四,無需說便能領悟。」道爺眼中多了些欣慰之色。
您這一碗水好歹端平了!
蔣慶之想到史書上記載嘉靖帝喜歡么兒景王,對木訥的裕王頗為不滿的事兒。
蔣慶之告退。
黃錦把他送出去,回來見嘉靖帝神色悵然,便勸道:「陛下,二位殿下還年少,多的是時日教導。」
「朕不擔心此事。」嘉靖帝說道:「慶之不肯教導老三人心險惡,看似為了安撫他其實不是,」
嘉靖帝說道:「他從小受苦,被人歧視長大。故而知曉少年人需要什麼。朕在這個年紀的時候,需要的是無憂無慮。可人心吶!一旦知曉了人心他哪裏還能無憂無慮。」
黃錦心中一緊,低眉順眼的後退幾步。
「人心險惡,人心趨利,人心本私。」道爺喃喃道:「這是一扇門,一旦打開了,兩個孩子便會走進地獄。在那裏他們會看到無數醜陋的人心。他們會被侵蝕黃伴。」
「陛下。」
「有生皆苦,苦在人心。」
「是。」
「慶之是擔心為老三打開這扇通往地獄之門後,會引發兄弟紛爭。」
「奪嫡啊!」道爺搖搖頭,黃錦嘴唇動了動,「陛下,想來二位殿下會會」
「人吶!不能再度少年。少年時的無憂無慮是朕一生中最為珍惜的時光。讓人準備酒菜,把老三老四叫來,還有長樂也叫來。」兩個皇子來了。
「爹。」小棉襖也來了。
一扇屏風隔在了嘉靖帝和兩個皇子之間。
「今日許你二人飲酒,肆意喝吧!」道爺笑眯眯的道。
裕王和景王不知今日老爹興致為何這般高,面面相覷。
「爹,我呢?」長樂眼巴巴看着老爹。
「女娃喝什麼酒?」
長樂拽着他的長袖不依。
「罷了罷了,那個什麼甜酒給長樂來一杯。」
道爺今日看着心情頗好,頻頻舉杯,沒多久就有些醺醺然。他說着自己年輕時的一些事兒,看着神采飛揚。
「朕看那婦人惱火了,拎着木棍子要追來,便讓黃錦去報官,朕抱着那個孩子一路跑」
嘉靖帝喝了一口酒水,屏風那邊傳來了裕王的催更,「父皇,後來呢?」
「後來朕一路狂奔,那時朕的身子不大好,跑的喘不過氣來就在此時陸炳來了,他拿着石塊衝着那個婦人扔,隨後朕和他這才逃脫。」
「爹,那婦人便是拐子嗎?」
「是。」嘉靖帝想到當年,嘴角噙笑,「那婦人罵罵咧咧的準備回去,朕和陸炳卻悄然跟了上來,一路跟着她到了住所」
長樂眼前發亮,那種崇拜之情溢於言表,「爹,抓住她了嗎?」
景王也頗為着急,忍不住說道:「定然沒抓住。」
「小子也學會了對老父用激將法嗎?」道爺莞爾。「後來黃錦帶着人來了,把那婦人抓住。隨後搜出了五個被拐的孩子。抓了三個同夥」
「爹真厲害!」小棉襖由衷的贊道。
「母親曾說,我那次算是積了大德。」嘉靖帝想到了母親,眸色愈發柔和,「後來朕登基即位,一次母親說,朕能有今日,定然是當年種下的善因。」
「父皇,解救幾個孩子便能登基即位?」裕王覺得這事兒好像不靠譜。
景王對他撇撇嘴,暗示老爹這是在懷念祖母,你別嗶嗶。
「你二人不知」嘉靖帝指指酒杯,長樂乖巧的起身為他斟酒。
酒水聲淅淅瀝瀝,嘉靖帝的聲音悠悠而來,「對於父母而言,孩子便是自己的性命。當孩子丟失後,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恨不能以身相代。」
他想到了自己夭折的幾個孩子,「恨不能自己死了。」
屏風那邊,兩個皇子愕然。
父皇說這個幹啥?
對於這個年齡的孩子來說,這些情義有些遙遠,且難以理解。
「當年得知舅父失蹤,你們的祖母心急如焚,徹夜難眠。罷了,說這些你二人怕是不明白。」
「爹,我明白。」長樂說道:「當年我曾偷偷養了一隻鳥兒,後來被她們發現了,便拿了去。我便是覺着撕心裂肺的痛,可白日裏還得裝作若無其事,晚上躲在被子裏哭」
嘉靖帝摸摸長樂的頭頂,「朕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等。名利慾望誘惑人心,可人活着最值得珍惜的是何物?」
他指指屏風,黃錦帶着人把屏風拉開。
父子三人這才能見一面。
「父皇!」裕王和景王起身行禮。
嘉靖帝貪婪的看着兩個兒子,仿佛下一刻便再也見不着了。
「人世間最珍貴的是情義!」
嘉靖帝擺擺手,屏風再度隔開了他的視線。
「沒有情義之人,便是行屍走肉。」嘉靖帝說道:「朕可以用各種手腕與群臣明爭暗鬥,卻不肯把那些手腕用在自己孩子身上,哪怕是一點。明白嗎?」
「是。」
晚些酒宴散了,兩個皇子一人得了一套文房四寶,長樂得了一個許諾,道爺許她在宮中養鳥兒。
聽着腳步聲遠去,嘉靖帝起身回去。
牆壁上,蔣太后微笑看着兒子走來。
「娘!」
嘉靖帝仰頭看着畫像,「有人建言冊立太子,朕也想可卻不能。二龍不相見看似無稽,可朕不敢冒那萬一的可能風險。一旦冊封了太子,那便是幼龍。二龍一見,非死即傷。」
畫像中的蔣太后眉眼慈和,嘉靖帝聲音細微,仿佛是在和母親訴說着別情。
「可不冊封太子,老三和老四之間便會成爭奪之勢。此刻還好,隨着年紀增長,他們會在身邊人攛掇之下,在自己膨脹的欲望之下兄弟反目。」
嘉靖帝看着母親,突然笑了,「朕也算是耍了一次無賴,把慶之拉了進來。煩惱交給他,朕就看着,享受一番這難得的情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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