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人間值得(1 / 1)
嘉靖帝行事最喜雲山霧罩。
比如說寫一句詩丟給嚴嵩,讓嚴嵩去猜他的意思。
嚴嵩大把年紀了,把腦細胞都弄死了也猜不到。
大部分時間裏都是嚴世蕃代勞,每每能令嘉靖帝稱心如意。
嚴嵩捂額,「如此,此後麻煩了。」
按照他們的謀劃,弄掉夏言之後,隨即就要弄蔣慶之。
「爹。」嚴世蕃說道:「你忘了一事。」
「何事?」
「天家,無父子!」
蔣慶之並未得意忘形,反而有些頭痛。
因為第二日宮中來人,請他進宮陪同嘉靖帝一起參悟修道。
這是信重啊!
當蔣慶之在直廬第一次見到成國公朱希忠時,這貨正羨慕的看着道爺的丹爐。
「長威伯?」這是朱希忠第一次見到蔣慶之。
「成國公。」蔣慶之很好奇這位在嘉靖朝榮寵不衰的勛戚,更好奇這貨看着吊兒郎當的,怎麼能讓歷代帝王信任如此。
一朝天子一朝臣,成國公一脈來自於成祖皇帝時期的大將朱能。傳承到了朱希忠時,已然是大明勛戚的頭面人物。
朱希忠看似文質彬彬,可骨子裏卻散發着一種叫做紈絝的氣息。
這鳥人三十出頭了吧?
蔣慶之笑呵呵的迎上去。
朱希忠也笑着走過來。
二人把臂站定,打量着對方。
「聽聞你有用兵之能?」朱希忠問道。
作為大將之後,朱希忠沒事兒也喜歡耍刀弄槍,喜歡談論武事。
「和成國公家學淵博比起來,我這點本事不過是微末罷了。」蔣慶之知曉這等老紈絝的心態,所以投其所好。
畢竟,要想改變大明國運,就得把自己的朋友搞的多多的不是。
朱希忠果然眼前一亮,「改日,罷了,晚些你我兄弟演武?」
這特麼就開始稱兄道弟了?
若非知曉朱希忠在嘉靖和萬曆兩朝都屹立不倒,蔣慶之還真當他是個一無是處的老紈絝。
能做到這一點的,至少會做人。
「陸炳在裏面,小心。」
朱希忠開口就讓人覺得暖洋洋的。
果然,這廝做人的本事不俗。
難怪能兩朝受寵。
不會做人的老紈絝,早就被收拾了。
蔣慶之收拾心情,隨即進殿。
「長威伯。」陸炳微笑頷首。
「陸指揮使。」蔣慶之含笑以對。
嘉靖帝指指邊上的蒲團。
蔣慶之過去坐下。
交叉盤腿沒問題,但看着嘉靖帝和陸炳的雙盤,蔣慶之把長袍前面拉扯過去,蓋住自己的雙腿。
「長威伯不試試雙盤?」陸炳鼓勵道:「雙盤修煉頗為有效。」
呵呵!
你當老子沒試過,差點抽筋抽暈過去蔣慶之打個呵呵,「修煉在心,不在形。」
嘉靖帝眼中閃過異彩,「這話,有天賦。」
道爺,我真沒修煉的天賦蔣慶之一個哆嗦,陸炳笑道:「臣也是這般覺得的。」
「閉眼。」嘉靖帝閉上眼。
蔣慶之閉眼,但卻虛着一條縫,觀察陸炳。
陸炳在閉眼之前,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艷羨之意。
這是為何?
蔣慶之不知道的是,當初嘉靖帝讓陸炳修道,也只是賞賜了道家典籍,讓他自行感悟大道。
今日換了蔣慶之,道爺竟然親自為他啟蒙
這份恩寵,令陸炳深深的羨慕嫉妒,以及忌憚。
「無需用意。」嘉靖帝突然開口。
蔣慶之一怔,「不用意?」
後世各種修煉功法多如繁星,蔣慶之哪怕沒修煉過,可也見過不少。
什麼意守這裏,意守那裏。或是意念引導
嘉靖帝的聲音有些縹緲,「若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意,乃後天。後天便是小我」
蔣慶之聽的一愣一愣的。
於是就放任思緒亂跑。
不知過了多久,蔣慶之幽幽醒來。
我這是睡着了?
他睜開眼睛,發現道爺一臉欣慰的看着自己。
而陸炳,眼中異彩閃過。
這貨在嫉妒我!
蔣慶之不解。
「陛下,臣無禮了。」蔣慶之覺得自己是睡着了。
「第一次入靜?」嘉靖帝問道。
「入靜?」蔣師傅是個俗人,不懂。
「這便是天賦。」嘉靖帝笑道:「陸炳就遠不及你。」
陸炳笑的很燦爛,但右拳隱在袖口中,握的很緊。
隨即陸炳告退。
他去了直廬。
「為何憤憤?」嚴嵩心情不錯。
知曉嘉靖帝對蔣慶之的態度後,他和嚴世蕃商議了一番,覺得不是壞事兒。
「方才陛下親自帶着蔣慶之修煉。」陸炳坐下。
「預料中事。」嚴嵩從容道。
「蔣慶之第一次就入靜了。」陸炳譏誚的看着嚴嵩,「你嚴首輔好像從未入靜過吧!」
作為嘉靖帝的寵臣,嚴嵩不時也會跟着修煉。不過老嚴年紀大了,每每靜坐變成打瞌睡。
「嗯!」嚴嵩蹙眉,「蔣慶之裝的?」
陸炳搖頭,「我一直在暗中觀察此子,他真是入靜了。」
嚴嵩訝然。
「你可知我忌憚什麼?」陸炳問道。
嚴嵩搖頭。
陸炳說道:「陛下常說,若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修煉不可用意,意乃後天小我」
嚴嵩說道:「陛下曾說,人出生之前是先天,無污無垢。出生後,在紅塵濡染,為後天。後天生小我,小我便是人的七情六慾。」
「不能入靜,便是七情六慾熾熱。」
「此等人必然心思多,名利心強。」
二人相對一視。
嚴嵩捂額,「蔣慶之能輕鬆入靜,可見心思淳樸。」
「而你我」陸炳指指嚴嵩和自己,「污垢滿身。」
「心中雜念橫生。」嚴嵩仰頭,「你確定那蔣慶之是真入靜了?」
「確定,他紋絲不動。」陸炳說道:「我曾試過裝作是入靜,不過一刻鐘,便倍感煎熬,渾身發癢,繼而酸痛忍無可忍。」
「此人竟然心思如此簡單?」嚴嵩覺得不可思議。
「老嚴。」陸炳聲音低沉,「陛下最喜的便是,心思簡單的臣子。」
「可你看他坑崔元時的手段,那是心思簡單的人能想出來的法子?陸炳,你可能想出這等法子?」
嚴嵩問道。
陸炳搖頭。
「那他如何能一邊詭計多端,一邊心思簡單?」
「我特娘的如何知曉?」
陸炳的呼吸急促了。
「你急了。」嚴嵩嘆息,「多年來,老夫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如此失態。蔣慶之就令你如此忌憚嗎?」
陸炳突然罵道:「那個賤種!」
「越罵他,就說明你越忌憚他!」
若是能解決蔣慶之,何須失態辱罵?
蔣慶之覺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覺,精神大好。
他溜到殿外,好奇的圍着丹爐轉。
這可是陛下的寶貝,看守丹爐的內侍剛想告誡蔣慶之,卻聽到乾咳聲。
「陛下說了,讓長威伯自在些。」黃錦淡淡的道。
「可嚴首輔和陸指揮使他們都不得靠近。」內侍覺得自己的權威被侵犯了。
這可是陛下命根子啊!
只有咱才能靠近。
那是陛下的事兒,和咱們無關不是黃錦淡淡的道:「看好爐火。」
內侍低眉順眼的道:「是。」
晚些,丹藥好了,內侍進去稟告。
「陛下,金丹成了。」
嘉靖帝睜開眼睛,沒看到蔣慶之,不禁笑罵:「猴兒。」
內侍不知他罵誰,眼珠子轉動了一下,「陛下,這爐丹藥差點出事。」
「嗯!」嘉靖帝眼神轉冷
「奴正全神貫注看護丹火,長威伯突然接近,奴心中一驚,差點」內侍低頭。
說話不可說滿,留幾分這是當年他乾爹教的。
殿外,黃錦聽着一個內侍稟告。
「陸炳對宮中人頗為和氣,梁耀便想和他套近乎。不過陸炳知曉犯忌諱,所以不遠不近」
黃錦淡淡的道:「他這是想找個靠山?」
「是。」
黃錦眯着眼,「長威伯對咱們有些疏離,給個教訓也好。」
內侍笑道:「如此,咱們看熱鬧就是了。」
「狗奴才!」
裏面突然傳來了嘉靖帝的呵斥、
黃錦心中一緊,趕緊衝進去。
進去後,只見看守丹爐的內侍梁耀跪在那裏瑟瑟發抖。
嘉靖帝敲響玉磬。
叮!
仿佛是在召喚天兵天將。
「陛下。」黃錦覺得自己便是嘉靖帝的天兵天將。
隨叫隨到。
嘉靖帝指着梁耀,「拿下!」
「陛下!」
梁耀抬頭,「陛下饒嗚嗚嗚!」
黃錦眼疾手快堵住了梁耀的嘴,隨後令人把他拖了出去。
晚些,嘉靖帝出去散步,黃錦這才問留守的內侍。
「陛下為何處置梁耀?」
內侍說道:「奴不知,只知曉陛下突然發作。」
嘉靖帝自從開始嗑丹藥後,脾氣就有些喜怒無常。看似正常時,會突然大怒。看似大怒時,也會突然莞爾。
連黃錦在許多時候都摸不着他的性子。
殿外,嘉靖帝看着和朱希忠在一起聊的熱火朝天的蔣慶之,眸色溫和。
「這人間,依舊令朕眷顧。」
成仙,晚一陣子,道爺不在意。
久違的親情,讓他有些流連。
良久,估摸着丹藥冷下來了,嘉靖帝令人把蔣慶之和朱希忠叫來。
「來,今日你我君臣共享。」
朱希忠兩眼放光,「臣自從半年前吃過陛下賞賜的丹藥後,精神百倍。」
「可是一直在想着朕的丹藥?」嘉靖帝微笑。
「是。」朱希忠笑道:「臣做夢都想。」
「一人一粒。」嘉靖帝令人把丹藥分了。
上次朱希忠得了一顆丹藥,吃下去後,連續十餘天精神旺盛,夜御三女不在話下。
他接過丹藥,小心翼翼的送進嘴裏。
咽下。
舔舔嘴唇厚,嘆道:「若能再來一粒就好了。」
一粒丹藥被人送進他的手中。
朱希忠偏頭,見是蔣慶之。
「長威伯。」
蔣慶之微笑道:「今日第一次見到成國公,卻一見如故。這是小弟的見面禮。」
「這可是成仙的機會。」朱希忠也深信這一套。
「那便讓給成國公又如何?」蔣慶之豪氣干雲。
「為兄」朱希忠的眼眶發紅
「吃吧!」
特麼的,那裏面都是重金屬啊!你們卻把它當做是搖滾蔣慶之負手回身,擋在了朱希忠身前。
也擋住了別人看到朱希忠連吃兩顆丹藥。
長威伯,夠意思。這個小兄弟,我朱希忠,罩了!
朱希忠把丹藥丟進嘴裏,連水都不用,翻着白眼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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