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一次隔空交手(1 / 1)
當初嘉靖帝剛繼位,楊廷和與張太后等人聯手施壓,硬是要逼着他低頭。
從第一次進宮選擇的路線,到住的宮殿,無不帶着政治算計。
嘉靖帝在母親蔣太后的輔佐下,剛開始一再低頭,一再妥協。
楊廷和和張太后等人卻越發得寸進尺,一再施壓。
這一切,終於激怒了骨子裏傲氣十足的嘉靖帝。
於是,借着大禮儀之事,君臣全面開戰。
此刻,楊廷和墳頭草三尺高了,他的兒子楊慎遠在雲南看大象。張太后的兩個兄弟,一個死於獄中,一個被嘉靖帝處死。
嘉靖帝大獲全勝。
代價是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格外重親情的他,到了這等境地,越發感到孤寂。
唯有修道,才能讓他找到幾分慰藉。
睜開眼睛,嘉靖帝呼出一口氣,綿長之極。
「陛下,可要用飯?」
嘉靖帝從下午打坐到了此刻,有些腹飢,「可。」
黃錦令人擺飯,「對了,嚴首輔先前來請見,奴說陛下在參悟大道,他等了一個時辰才走。」
「嗯!」
飯菜擺上來,嘉靖帝吃了幾口,突然把筷子一丟。
清脆的聲音嚇了黃錦一跳,他看了燭光中的嘉靖帝一眼,那眉宇間,冷清寂寥。
「飽了。」
嘉靖帝起身走出去。
夜空中星光燦爛,月色綽約。
幾個宮人在不遠處低聲說話,見到嘉靖帝的身影出現,趕緊閉嘴。
嘉靖帝回頭,黃錦低頭。
無人敢和他對視。
「這,便是帝王的威嚴嗎?」嘉靖帝有些陌生,有些熟悉,心中突然覺得空蕩蕩的,沒着沒落。
「慶之今日做了什麼?」
黃錦稟告道:「蔣公子今日去了盧氏。」
「何事?」
「盧氏今日有孫兒周歲,請了蔣公子。」
「說說。」嘉靖帝時常顛倒作息,白天睡覺,晚上修道,處置政事。連帶着嚴嵩等人也只能跟着把作息打亂了。
此刻正是嘉靖帝最清醒敏銳的時候。
「剛開始盧氏對蔣公子頗為冷落,後來盧靖妃那裏派人去了,隨後盧偉前倨後恭,當着所有人的面賠罪。」
「那個女人說了什麼?」
那個女人想到盧靖妃自恃嘉靖帝寵愛,黃錦不禁暗自嘆息,「盧靖妃令人說了那首詩的出處,另外,奴估摸着多半說了陛下看重蔣公子,這才令盧偉前倨後恭。」
嘉靖帝當然能算出這一切,可他懶得算。
「慶之如何應對的?」
黃錦不禁偷瞥了嘉靖帝一眼,看不出喜惡之意。
「蔣公子冷淡以對。」
嘉靖帝突然笑了起來。
黃錦見眾人都鬆了一口氣,不禁也跟着微笑。
主子心情好,大伙兒才有好處不是。
嘉靖帝止住笑,負手看着蒼穹。
「這娃有朕的影子,不屑於和那些猴兒計較。」
第二日。
早飯是大餅卷菜,這是蔣慶之的安排。
「這能好吃嗎?」孫重樓有些憂鬱,看了竇珈藍一眼。
竇珈藍咬了一口,秀眉猛地一挑。
「如何?」孫重樓問道。
竇珈藍又咬了一口。
「公子若是去做庖廚,怕是也能名滿天下。」
蔣慶之吃了卷餅,隨即帶着人去了店鋪。
「多少錢買的?」蔣慶之問。
「三百貫。」帶路的內侍說道,「事兒就是奴操辦的。」
他知曉嘉靖帝對蔣慶之的態度,故而示好。
蔣慶之走進店鋪,丟下一句話,「最多兩百貫。」
說完,身後噗通一聲。
孫重樓回身,驚訝的道:「哎!少爺,他跪了。」
蔣慶之走進去,看了一眼店鋪。
「奴有罪,奴這便把錢退回去。」
內侍渾身顫慄。
孫重樓驚呼,「你貪腐了陛下的錢?少爺如何知曉的?」
只是一眼,就看穿了這個內侍,公子果然了得竇珈藍看着蔣慶之,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欽佩之色。
玩這個曾經的小軍閥蔣慶之能玩死他。
「你若是蒙蔽別人,我可視而不見。」蔣慶之算不上嫉惡如仇,他拍拍櫃枱,「可你蒙蔽的是陛下,這,我不能忍!」
道爺對他真是不錯,蔣慶之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晚些,內侍回去請罪。
「哦!慶之說了什麼?」嘉靖帝不在意那點錢,卻在意有人蒙蔽自己。
內侍渾身抖的如同篩糠,「蔣公子說,你若是蒙蔽別人,我可視而不見。可你蒙蔽的是陛下,這,我不能忍。」
嘉靖帝默然良久,就在內侍以為自己死定了時,嘉靖帝擺擺手,「滾!」
內侍如蒙大赦。
黃錦也有些詫異,按照嘉靖帝往日的尿性,這個內侍不死也得脫層皮啊!
今日陛下怎地這般仁慈。
嘉靖帝握着拂塵,悠悠的道:「人心叵測,那些人靠近朕,圖的是名利,圖的是高官厚祿。黃錦。」
「奴在。」
「知曉朕為何遲遲不安排慶之嗎?」
作為嘉靖帝的表弟,封個爵位沒問題,賞個官銜沒問題,甚至給個實職也沒問題。
可嘉靖帝仿佛忘記了,只是賞賜了田宅,而且田地還不多。
外界和宮中都有些猜測,這也是不少人覺得嘉靖帝對這個表弟只是普通的原因之一。
黃錦笑道:「陛下行事高明,奴不知。」
嘉靖帝說道:「朕這些年被無數人辜負,人心吶!堪比鬼蜮。朕想看看慶之這娃可能耐得住性子。」
黃錦知曉,越是被嘉靖帝如此考驗的人,未來前程就越遠大。
那位蔣公子,盧氏,真的是眼瞎了啊!
「他從不索要什麼,就算是錢不湊手,也不肯用朕的名頭去撈錢。換個人,早已錢糧滿倉。」
嘉靖帝很是滿意表弟。
「告訴嚴嵩,慶之的爵位,議議。」
「是。」
嚴嵩得了吩咐,第二日就和幾個禮部官員商議。
說是商議,可嚴嵩把夏言的一言堂學了個透徹,只是和兒子嚴世蕃交流。
白胖短脖子的嚴世蕃打開摺扇扇了幾下,此時的他,被嚴嵩明目張胆的帶到直廬,幫助自己處置政事。
這也是小閣老外號的由來。
嚴世蕃有隻眼睛廢了,獨眼眯着,掃過幾位禮部官員,嚴世蕃說道:「伯吧!」
有人冷笑,「初來乍到就是伯?這大明的爵位也太不值了吧?」
嚴世蕃淡淡的道:「無知。」
那人怒,「你!」
嚴嵩乾咳一聲,「東樓。」
嚴世蕃不屑的看着那個官員,「若你覺着不妥,那便自行上書試試。」
「試試就試試。」
嚴嵩蹙眉,嚴世蕃卻微微搖頭。
晚些眾人散去,嚴世蕃對嚴嵩說:「且等着瞧,那人,必然灰頭土臉。」
沒多久傳來消息,有禮部官員上書,被嘉靖帝打了回來,而且黃錦親自去呵斥此人,說他目無君父。
這是上綱上線了。
那官員膽戰心驚,再度來請見嚴嵩,實際上是請見嚴世蕃。
「小閣老救我」
雖說外界有人以小閣老來戲稱嚴世蕃,可正式場合還沒人如此諂媚。
此人無恥!
不過,嚴世蕃卻沒有趕人。
他淡淡的道:「你可再度上書。」
官員感激的道:「伯?」
嚴世蕃搖頭,「侯吧!」
官員不敢再質疑,等他告退後,嚴嵩問道:「為何?」
嚴世蕃絕頂聰明,特別擅長猜測嘉靖帝的心思,每每代替嚴嵩票擬政事時,最契合嘉靖帝的心意。
票擬,便是宰輔收到各地奏疏政事後,先給出處置建議,隨後呈送皇帝御覽。
否則皇帝一整天都不用干別的了,看奏疏都看不完。
嚴世蕃說道:「我聽聞蔣慶之對夏言頗為友善。可夏言是誰?咱們的死敵。」
「那你還建言封侯?」嚴嵩老了,許多時候猜不透帝王心思,全憑兒子做主。
「爹,封伯太尋常。」嚴世蕃輕聲道:「那些言官正等着有人冒頭。禮部那人對父親無禮,雖說有投靠之意,可不懲戒一番,如何能震懾人心?」
嚴嵩明白了,「上書封侯,陛下若是察覺了不妥。」
「也是一番好意不是。」嚴世蕃合上摺扇,「把蔣慶之抬的越高,到時候摔的越重。」
嚴嵩嘆息,「我兒聰慧。」
嚴世蕃照單全收,傲然道:「聽聞蔣慶之最近因一首詩名滿京華,詩詞,小道也!」
「侯?」
嘉靖帝看了一眼奏疏。
嚴嵩說:「這是禮部的意思。」
嘉靖帝不置可否的放下奏疏。
看了黃錦一眼。
多年主僕,黃錦心領神會的出去,吩咐人去蔣家透風。
殿內。
嘉靖帝拿出錦盒。
「今日剛煉好了一爐金丹,嚴卿,來,你我君臣共享。」
嚴嵩臉頰抽搐,急忙裝作歡喜之色,「臣不勝惶恐。」
一枚金丹入腹,君臣二人又談玄論道一個多時辰,嚴嵩這才尋機告退。
回到直廬,嚴嵩捂着肚子,「快,快!」
「元輔,要什麼?」小吏問道。
「馬桶,馬桶!」
沒多久,直廬內一陣水瀉千里的聲音。
而蔣慶之得知消息後,毫不猶豫的婉拒了。
「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等來人走後,蔣慶之說道:「這是有人在其中弄鬼。」
這是嚴世蕃和蔣慶之的第一次隔空交手。
這兩句詩被帶到嘉靖帝那裏,嘉靖帝突然就笑了。
「朕只想看看慶之可會得意洋洋,可他倒好,少年人的雀躍一點也無,令朕無趣之極。不過也好,知進退。」
黃錦心想,您若是寵信誰,他做什麼都對。
嘉靖帝隨即冷笑,「誰的手筆?」
黃錦說道:「禮部一個官員。」
「貶為庶民!」
「是!」
黃錦為那個官員默哀一瞬。
嘉靖帝說道:「瓜娃子,你做事記得朕,朕豈會忘記你?不過多少人在盯着你。富貴富貴,何為富貴?要細水長流才是真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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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一次隔空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