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大吉(1 / 1)
「愚民無知,對鬼神之說深信不疑。蔣慶之在南邊殺戮過甚特別是殺俘。抓住殺俘不祥不放,要讓人一旦想到此人,便會想到殺戮」
天氣很冷,但書房裏卻被炭火烘烤的暖洋洋的。
一桌菜,兩隻酒杯,三個人。
楊清舉杯對韓瑜和陳湛說道:「這數月朝中風雲突變,嚴嵩一黨被我等壓制的節節後退。大好局面,不容退縮。」
韓瑜把摺扇放下,拿起酒杯說道:「以往我等並未發力,故而嚴黨方能一手遮天。此次算是一次演武。楊兄可知,如今京師士林士氣大振,都摩拳擦掌要讓彼輩好看。」
「士氣可用!」楊清心情振奮,「陳湛這邊要抓緊,莫要給蔣慶之喘息之機。大好局面」
陳湛眼中有恨意,「楊公放心,此子不死,我心難安。」
「咱們是君子,君子動口不動手。」楊清微笑道。
「正是。」韓瑜笑的揶揄。
陳湛笑道:「我等籌謀一番,動手的自有其人。」
「那麼,這杯酒,就為了那位嗜血成性的魔王!」韓瑜舉杯。
「叩叩叩!」
「誰?」
「二位先生,急報。」
「進來。」
門開,楊清的隨從進來,行禮後說道:「蔣慶之從西苑出來後,便直奔運來樓。他以搜查倭寇奸細為由,抓住十餘士子,毒打多人」
楊清:「」
韓瑜握緊酒杯,「他這是在用這等手段來告知我等,他回來了。」
「元輔,蔣慶之在運來樓抓走了十餘士子。」
「這廝回來了。」嚴嵩捂額,「這對於我等而言,不知是該慶幸還是不幸」
嚴世蕃眸色微凝,「他人尚未歸家,就用霹靂手段給了那些人一頓殺威棍。」
「元輔。」
有小吏進來稟告,「通政使那邊令小人來稟告,彈劾元輔的奏疏少了六成。」
「嗯!」嚴世蕃蹙眉,「那些人怎地偃旗息鼓了?」
「彈劾長威伯的奏疏突然多六成。」
嚴世蕃突然苦笑,「竟然如此嗎?」
這個對於嚴嵩父子算是好消息的消息,卻令父子二人苦澀一笑。
蔣慶之用一頓殺威棍宣告那位墨家巨子回來了。
「那瓜娃子,一來就砸了人場子。」
道爺喝了酒,自然沒法修煉。便烤着火擼貓。
「陛下,二位皇子還有公主告假。」
「讓他們明日再去。」道爺悠悠的道:「前陣子陰雲慘澹,今日卻興高采烈。這日子過的」
「陛下。」芮景賢來了,「直廬那邊喜氣洋洋的,說是元輔令人給了官吏酒食。」
「問問外面,彈劾嚴嵩的奏疏可是少了?」
「陛下明見萬里。」芮景賢是真的欽佩道爺的智慧,「少了六成。」
「慶之一回來,那些人便把目光轉向了他。」道爺突然莞爾,「嚴嵩也該來了吧!」
「陛下,嚴閣老請見。」有內侍稟告。
嚴嵩進來,行禮後說道:「陛下,靠近年底了,各地送禮進京的車隊絡繹不絕,臣覺着這股風氣不可長。」
嘉靖帝看着他,淡淡的道:「嚴卿果敢,如此甚好。」
「是。」嚴嵩又說了幾件小事兒,這才告退。
等他走後,嘉靖帝擼着貓,說道:「沒人彈劾的嚴嵩,心慌了嗎?」
嚴嵩的價值不只在於理政,嘉靖帝對於儲備人才一直很重視,換個首輔朝局依舊能穩若泰山。
嚴嵩的價值就在於隔離牆的作用。
在嘉靖帝和群臣中間成為一堵牆。
群臣的怒火,群臣的各種手段,都被這堵牆擋在西苑之外。
當群臣的目標不再是這堵牆時,嚴嵩就慌了,所以主動請纓去清理地方官送給京官的冰敬和年禮。
瘋了!
消息一傳出來,百官都覺得嚴嵩父子瘋了。
「彈劾你的人多了六成,彈劾嚴嵩父子的少了六成。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滅,謀臣亡。」
夏言笑吟吟的看着蔣慶之。
蔣慶之剛沐浴出來,肩頭蹲着多多。
伯府如今不差錢,書房裏燒着兩個炭盆,格外暖和。
「按照夏公這麼說來,嚴嵩父子貪腐或是任用私人,皆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成?」蔣慶之笑道。
「半真半假。」夏言把玩着蔣慶之剛送給自己的一個海螺,「嚴嵩若是處處以君子自居,陛下夜裏怕是睡覺都得睜隻眼。」
「真小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偽君子。」蔣慶之摸着多多的脊背,多多喵的叫了一聲,反轉過來,示意鏟屎官給自己揉揉肚皮。「你走的這陣子,那些人抓住京衛之事不放,瘋狂攻訐。嚴黨拼命反擊沒多久嚴嵩兩個心腹被人抓到了罪證,黯然下台。
嚴嵩也下了狠手,一口氣貶謫了十餘官員雙方殺紅了眼,就在這時,你在東南的捷報送到京師,兩邊竟然都偃旗息鼓了。」
夏言嘆道:「因你墨家巨子的身份,士大夫們誓言要將你鎮壓了,永世不得超生。又因你手段狠辣,立場不同,讓彼輩忌憚不已
這也就罷了。嚴黨那邊原先把你當做是半個盟友,故而即便有些矛盾衝突,嚴嵩也只是一笑了之。如今你一回來,嚴嵩壓力驟然一減,這才恍然發現,原來你隱隱有取而代之的能力。慶之,以後小心嚴嵩。」
「我沒興趣去做那堵牆!」蔣慶之淡淡的道。
「也好。」夏言說道:「墨家巨子去做帝王與群臣之間的那堵牆,沒得丟了歷代巨子的臉面。」
隨即便是家宴。
蔣慶之在前院和胡宗憲等人喝了一場,徐渭喝多了,說着此行東南的情況,提到蔣慶之令人斬殺俘虜時,胡宗憲微微蹙眉,「伯爺,殺俘不祥啊!」
「倭人,殺的越多越吉祥。」蔣慶之疲憊數月,今日也是徹底放鬆了,頻頻舉杯。
胡宗憲借着更衣和徐渭出去。
外面雪花紛飛,胡宗憲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我很是好奇,按理俺答部才是大明的死敵,且大明與蒙元餘孽爭鬥多年,雙方都死傷慘重,恩怨難以化解。伯爺抓獲俺答部的人也不殺」
「你是說伯爺對倭寇的敵意?」徐渭打個酒嗝。
「對,倭寇不過是小患,為禍東南沿海一帶罷了,更像是蟊賊。可我卻一直發現伯爺對倭寇的恨意頗深。你此次跟隨伯爺南下,可有發現?」
徐渭點頭,「但凡提及倭寇,伯爺必然是沒有好話。記得殺俘時,伯爺仰頭看着蒼穹,嘴裏喃喃自語」
「伯爺在蘇州府長大,難道有親朋死於倭寇之手?」
「唯有這個可能。」
「不過殺俘不祥,老徐,此事還得要勸說伯爺。」
「嗯!」
徐渭雖說狂放不羈,可對於殺俘這個行為依舊覺得不妥。
「上天有好生之德」回去後,徐渭和胡宗憲轉彎抹角的勸說了一番。
「殺俘哪不祥了?」孫重樓喝的面色發紅,衝着徐渭說道:「老徐,少爺是魔王呢!魔王怕什麼不祥?」
「你懂個屁!」徐渭也有些喝多了,「天心最慈呢!」
這時有人來稟告,「伯爺,陸炳來了。」
臥槽!
喝的微醺的蔣慶之一怔,「這廝來作甚?」
陸炳進來了。
目光轉動看了一圈,。「長威伯,我有話單獨尋你。」
蔣慶之起身和他走了出去。
「會是何事?」胡宗憲有些好奇。
二人出了房間,陸炳側身看着蔣慶之,直把他看得脊背發寒,擔心這貨是不是改變了取向。
「還記得當年你對俺答部的判斷,你說俺答借用使者被殺之事來聚攏內部人心,彼時沒人相信這番話。」
「怎地,錦衣衛拿到了什麼消息?」蔣慶之問道。
陸炳說道:「方才西北有錦衣衛密諜的消息至京師。十月,俺答出遊時遇刺,身邊護衛前赴後繼,這才倖免於難。即便如此,俺答依舊受創。隨後俺答清洗了一個大部族,殺的人頭滾滾」
「等等。」
蔣慶之舉起手,仔細想着。
按照歷史,明年俺答就會大軍南下。
而此次遇刺會不會是一個觸發點?
「可是俺答部內部的矛盾越演越烈了?」蔣慶之問道。
陸炳點頭,「俺答這些年東征西討,收了許多部族。俺答分潤好處時,心腹部族多,新來的部族卻少」
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毛病哪都有。
「那些新部族一直不肯歸心。」陸炳伸手攪亂了眼前的雪花,「俺答倚仗的那些心腹部族也不能冷落了。如今他正左右為難。善待新部族,心腹部族必然不滿。苛待新部族,矛盾會越演越烈」
「所以說,一口吃不了一個胖子。」蔣慶之點燃藥煙,深深的吸了一口,「老陸,讓你的人盯緊了俺答部,要小心。」
「你這話的意思」陸炳眸色微冷,「你還是判斷俺答有南下的野心?」
「打開貿易是一柄雙刃劍,對大明的好處更多。誠然此舉讓俺答內部矛盾少了些,可狼性兇殘當內部矛盾無法排解時,俺答就兩個選擇。」
蔣慶之伸出食指,「其一,徹底清洗內部。可那後果他承受不了。其二」
「南下!」
「對。」
蔣慶之點頭。
「這是個壞消息!」
「不,是個好消息!」
「為何?」陸炳不解。
「大明需要一場廝殺來重振人心!」
蔣慶之看着漫天飛雪,輕聲道:「誰說殺俘不祥?這是大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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