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翻臉(1 / 1)
「伯爺公開了此事,陛下那裏可會有看法?」
胡宗憲有些不解,覺得埋下肖卓為暗子,在關鍵時刻啟用更好。
這裏是前院,蔣慶之肩頭趴着多多,負手看着清朗的天空,心情分外愉悅。
「要和嚴黨斗,單槍匹馬不成,結黨就成了必然。至於陛下那裏,此前我曾提及過此事。」
蔣慶之看着胡宗憲,「陛下知曉了,並未反對。」
「制衡!」
胡宗憲的大局觀起了作用,瞬間反應過來了。
蔣慶之欣賞的頷首。「陛下為何要用嚴嵩?嚴嵩對陛下絕對服從是關鍵。換個首輔弄不好就會成為楊廷和第二,故而陛下明知嚴嵩結黨、貪腐卻不聞不問。不是縱容,而是無人可用。」
徐階在默默等待,但嘉靖帝覺得老徐骨子裏還有士大夫們的那些東西,不磨礪乾淨了不可用。
所以歷史上徐階在中後期走的就是嚴嵩的路子,對嘉靖帝言聽計從,俯首帖耳,這才在嚴嵩倒台後接任首輔。
「伯爺的謀劃果然深遠。」胡宗憲說道。
「老胡,咱們這才將開始,鎮定些。」蔣慶之摸摸肩頭的多多,「咱們的事業一片光明。」
「喵!」
「你要知曉,陛下的敵人遍及天下,而作為他的表弟,他的敵人,也就是長威伯的敵人。面對這等史上從未有過的強大敵人,長威伯若是不結黨,你覺着他會怎麼死?」
兩家後門處,胡宗憲和徐渭的酒會再度開了。
吃着胡宗憲帶來的下酒菜,徐渭拍拍挺起的肚囊皮,「陛下為何縱容嚴嵩結黨?也是出於這個考量。若非人多勢眾,那些士大夫們能活吞了嚴嵩父子!」
胡宗憲豁然開朗,舉杯不,是舉起酒葫蘆,「文長大才。」
「這點算計,你家伯爺早就一清二楚。故而他才敢肆無忌憚在禮部狠抽嚴黨的臉,你等着瞧,那位侍郎但凡敢彈劾長威伯,定然會被再抽一頓。」
陳河的彈劾奏疏到了嚴嵩手中。
「陛下這是要制衡!」
嚴世蕃眼中多了一抹莫名的惱意,「這是不放心我父子執掌權柄,要把蔣慶之抬起來,以制衡朝堂。」
嚴嵩看着奏疏,「此事為父且去試探一番。」
「也是,看看陛下的心思。」
嚴嵩借着送奏疏求見嘉靖帝。
嘉靖帝看着奏疏,看到了陳河的彈劾,抬頭看了一眼嚴嵩。
「他彈劾慶之結黨?」
「是。」
這是嚴嵩的試探。
若是嘉靖帝呵斥蔣慶之,那麼嚴黨就能順勢而為,攻訐蔣慶之。
嘉靖帝再看了一眼奏疏。
輕蔑的道:
「瓜皮!」
嚴嵩一顆心落到了谷底。
回到直廬,嚴世蕃看他的神色,就嘆道:「可是如我所說的那樣,陛下許可蔣慶之結黨了?」
嚴嵩點頭,疲憊的坐下,「為父一心為了陛下,可陛下」
嚴世蕃淡淡的道:「制衡是帝王本能。爹,蔣慶之結黨其實並不可怕。」
「為何?」
「你想想,咱們結黨,靠攏咱們的官員都能得到好處,或是升官,或是發財。如此人人踴躍。而蔣慶之結黨,你看看跟着他的人,可曾得了好處?」
嚴嵩點頭,「卻不知他為何如此。」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蔣慶之只想着自己的好,不為下面的人謀好處,誰願跟着他?爹,你等着瞧。這人他長久不了!」
「夫君。」
王氏見肖卓回家就鑽進書房,良久不出來,便去探望,卻見肖卓滿面紅光在寫字。
「無事了。」肖卓笑道。
「夫君這是難道是阿附了嚴黨?」王氏變色,但隨即嘆息,「這也是無可奈何的法子。」
「不,為夫如今跟着別的人。」
「誰?」
「隔壁。」
王氏回頭看了一眼,「長威伯?」
「正是。」
王氏一怔,先是歡喜,接着悵然,「長威伯才華出眾,好是好,可他勢單力孤啊!」
「為夫從小家貧,知曉唯有科舉這條路可走。寒窗苦讀十載,一朝成名天下知。為夫躊躇滿志,一心想報效君王。宦海無情亦不能令我改弦易轍!」
肖卓沉聲道:「為夫知曉你在擔心什麼,可你卻忘了,長威伯剛進京時單槍匹馬就敢和嚴黨反目,靠的是什麼?」
「帝王寵信!」
「錯!」肖卓目光炯炯,「沒有本事的臣子,哪怕是自己的親兄弟,帝王也不會假以顏色。」
「夫君是說」
「這位伯爺,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就這麼一步步逆襲走到了今日。」
肖卓嘆道:「為夫打聽到了這些,說實話,真是佩服這位伯爺。今日決定追隨他,你可知為夫如何想的?」
王氏搖頭。
肖卓說道:「早該如此!」
皇子的日子其實並沒有外界臆測的那麼風光。
凌晨,京城絕大部分人還在睡夢中時,裕王就被叫醒了。
兩個宮人服侍他穿衣。
裕王看着身前嬌羞的宮人,心中發熱,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她的臉頰。
「咳咳!」
楊錫乾咳,裕王蹙眉,「出去!」
大清早,少年就有些想法。
楊錫卻不出去,「殿下,長威伯說過,少年不要騷動。」
少年,戒之在色啊!
裕王想到了那柄戒尺,剛升起的熱氣隨即冷卻。
宮女感受到了,晚些出去和熟人說:「男人果真是能屈能伸。」
洗漱,吃早飯,接着上課。
夏言今日難得給他上了一課,但也就是一些經史典籍。
下課後,裕王帶着楊錫和兩個內侍準備出宮。
「見過太子殿下!」
前方,太子被人簇擁着走來。
「老三!」
「太子!」
裕王行禮。
太子站定,微笑道:「聽聞表叔在禮部鬧了一場,禮部郎中肖卓當眾追隨。老三你和表叔走得近,當勸說一二,這公然結黨,置父皇於何地?」
裕王一怔,下意識的道:「父皇都沒說什麼,太子說這些作甚?」
——老爹都沒說什麼,你這不是越俎代庖嗎?
再進一步:太子你還不是皇帝,就迫不及待想行使帝王權力了嗎?
天地良心,裕王沒想那麼多,
但宮中人總是會把貴人的話掰開、揉碎了來咀嚼。
太子微笑着,眸色卻冷了,身後走出秦利,說道:「裕王殿下對太子無禮如此嗎?」
事情升級了。
裕王眸子一縮,看着太子,「臣弟不敢。」
他表示了臣服和退讓之意。
太子猶豫着,秦利卻說道:「殿下寬容,可終究東宮不可輕慢!」
太子威嚴不可侵犯!
這是鐵律!
除非皇帝流露出對太子的不滿,否則誰侵犯了太子的威嚴,便是在侵犯帝王威嚴。
「這是故意的。」
老地方,景王雙手抱臂靠在木柱子上,譏誚的道:「從父皇賞賜了表叔戒尺開始,我就在等着太子出手。只是沒想到卻是拿你來開刀,不過也是,畢竟你是老三,我是老四。」
裕王雙手托腮,「我都說了不和他爭什麼,我也沒這個本事不是。可太子」
「匹夫無罪。」景王說道:「表叔越顯眼,太子就越忌憚咱倆。」
裕王苦笑,「可表叔並未有站隊的意思啊!」
「可太子感受到了威脅。」
「那要咱們怎麼辦?」
「咱倆還不到就藩的年紀,唯有表叔做出退讓。」
「那麼今日太子弄這麼一出,便是逼迫表叔向他低頭?」
「對。」
景王在裕王的身邊坐下,「你覺着如何?」
裕王單手托腮看着他,「早知道他是在逼迫表叔,我就該寸步不退。」
「你就不怕被收拾?」
「怕!但我更怕表叔因我而被牽累。」
「那麼」景王突然放低了聲音。
「嗯!嗯」裕王不時點頭。
「哇!你好陰!」
「這是智慧!」
齋醮進行到了尾聲,蔣慶之也準備撤了。
走在宮中,看着漸漸熟悉的景物,蔣慶之回想起了先前嘉靖帝的一番話。
——慶之,為人父不易!
這莫名其妙的話,讓蔣慶之不明所以。
但嘉靖帝這個爹當的確實是不容易。
為了兒子的安危,強忍着父子親情不見面。
「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就在前方。
蔣慶之止步。
看着太子和身邊的秦利走過來。
「父皇,孩兒請就藩!」
裕王和景王跪在嘉靖帝身前。
裕王雙眸紅腫,袖口中,一坨生薑被他緊緊握着。
景王神色頹然,面色蒼白如紙,仿佛是經受了什麼重大打擊。此刻他的寢宮中,兩個宮人在嘀咕。
「殿下怎地腹瀉了?」
「天知道。」
「拉的好厲害。」
嘉靖帝嗯了一聲,淡淡道:「誰教的?」
兩個皇子相對一視。
「並無人教。」
嘉靖帝睜開眼睛,「太子是太子,你二人是你二人。」
景王抬頭,「父皇,我和三哥對太子尊敬有加,可太子忌憚。」
「嗯?」
嘉靖帝看着二人。
不知過了多久。
他擺擺手。
二人告退。
嘉靖帝看着兩個兒子出去,幽幽的道:「為人父難,為天家父,難上加難。」
「其實孤一直很好奇表叔的滿腹才華,更想請教一番。」
太子的微笑無懈可擊,帶着少年的乾淨,和一種叫做禮賢下士的味兒。
只是蔣慶之不喜歡這等矜持的笑。
秦利也在笑。
眼底卻都是冷意。!
秦利想過蔣慶之的許多種應對方式。
但就是沒想到他會這樣
蔣慶之蹙眉看着太子。
「誰教你的?」
太子一怔。
蔣慶之突然伸手過來,太子想避開,但卻在最後時刻忍住了。
蔣慶之拍拍他的肩膀,很自然的動作。
就如同拍着自己小老弟的肩膀。
壓根沒有半點對太子的敬畏。
蔣慶之嘆道:「莫要把一切都想的那麼糟糕。你兩個兄弟沒你想像中的那麼陰險,沒那麼壞。至於我,說實話,什麼從龍」
蔣慶之看着秦利,「你等別整日吃飽撐的,蠱惑太子玩弄權術。」
「長威伯!」秦利剛想駁斥,蔣慶之再度拍了一下太子的肩膀。
「我若是願意,寧可在蘇州府做一富家翁,也不願跳進京城這個富貴圈裏」
蔣慶之指着秦利,「和這等人呼吸在同一片天空之下,讓我覺得噁心!」
他大步而去。
秦利回身,面色鐵青,「長威伯,你竟敢對太子無禮嗎?」
蔣慶之沒回頭舉起右手。
一根中指明晃晃的豎着。一筆閣 www.pinbige.com